《天堂有路》清风不清风

21、脱困

　　恶灵与血肉聚成的怪物张口哀叫，浓郁的血腥气以及混沌气息翻涌着向米迦勒卷去，米迦勒竖起屏障，就在这时，巨龙骸骨伸展着身体，随着“噼里啪啦”的骨骼颤动声，那巨龙大张着嘴，由上至下冲着他直直扑去！

　　米迦勒身形快速闪动避开了攻击，他移至巨龙十几步外，剑尖朝着白骨一指，汹涌的火焰喷薄而出，瞬间便与龙骨狠狠撞到一块儿！

　　耀眼的光亮爆开，黑暗的空间一时亮如白昼，血肉组成的怪物被这火光逼得伏倒了身子，原本凝聚的身形又逐渐散开。米迦勒由此喘了一口气，他看向火光最中心，待光芒微微减弱后，只见白影一闪，巨大的龙骨竟无半点损伤，仍向着米迦勒笔直冲来！

　　米迦勒耐心彻底耗尽，他双手持剑，火焰紧接着簇拥在血红十字剑周围，等那头颅撞来时，一剑大力劈在了其头顶发亮的印记上！浩荡的轰鸣声随着气浪以相交点为中心向外猛地掀开，恶灵之海被冲得波澜起伏，巨龙整个被这阵势压得低下了身，可随后，它又立即挥动只剩骨架的龙翼，向高处的米迦勒顶去。米迦勒挥剑将他逼退，一时间，巨龙无法轻易靠近他，他也没能在巨龙坚硬的骸骨上留下裂痕，然而交手不过两三下，米迦勒便察觉出了异样。

　　——这突然行动的巨龙骸骨虽然样貌颇为狰狞，可真打起架来却又呆又愣，只知道拿头往他身上撞不说，甚至不会走直线以外的路，瞧着没有半点灵智，反而像个发条坏了的木偶。米迦勒于是仗着自己天生神力，在骸骨又一次扑来时直接出剑抵住了它的头颅，背后双翅紧接着一展，便与巨龙这么僵持在了半空中。

　　他借此机会将这具骸骨从上到下扫视了个遍，巨龙果然如他所想仅仅是个死物，只是直愣愣地用它硕大的头骨顶着剑尖妄图前进，米迦勒观察一番——看这架势，巨龙不断接近他似乎并不是为了攻击，反而像是被他身上的某样东西吸引了。

　　当初天国副君落入这坑中时骸骨可是安分得很，总不能这年头连尸体诈尸都晓得欺软怕硬，米迦勒想了想，他从自己腰间的空间袋中掏出一样东西。

　　那东西一暴露在空中，骸骨似乎又躁动了几分，米迦勒试探般地将这东西用力抛出，原本对着他穷追不舍的巨龙果然立刻抽身，翻动着自己庞大的躯壳便要向远方扑去。米迦勒“啧”了一声，广阔无地的空间中，一缕银光在黑暗里不断的穿梭，巨龙的骸骨声势浩大地紧跟在那银光之后，随着银光方位的变动上下左右地盘旋——

　　那正是永无城的几个少年塞给他的断剑。
　　按当时莱依的介绍，这断剑是他们撒旦陛下最喜爱之物，如今看来果然不假，死后都令其念念不忘。米迦勒目光下撇，恶灵之海中的血肉眼看又要聚集在一起，他索性操控着这断剑直直坠入下方的血海中，紧接着，势头不减的巨龙骸骨便把还未形成的怪物砸了个粉碎。

　　趁那骸骨与血肉滚成一堆难舍难分的时机，米迦勒将那断剑招到眼前仔细观察了一番，断剑浑身锈迹斑斑，剑柄中央镶着的一颗带着裂痕的宝石要掉不掉，整把剑透着股灰蒙蒙的死气，唯有左侧的刃前由剑柄到剑尾伸着一道金黄色的凹槽——他一眼就认出这是矮人族的傀儡术留下的痕迹。恰好龙骨此时从恶灵之海中重新探出头来，米迦勒一挥手，断剑立刻化作一道光飞了出去。

　　傀儡术的原理并不复杂，只要找到某种物体作媒介——通常为金属——在媒介上编织出傀儡的命令法阵，并在傀儡身上埋下引动命令的魔法，当媒介与傀儡位于启动距离内时，傀儡就会自行跟随命令而动。龙骨身上的傀儡术编织的是最简单的靠近指令，断剑是经由那“撒旦使者”之手交予米迦勒的，某种程度上代表了大魔本人的意志，他在断剑上布下傀儡术显然不可能是为了活动自己在黑暗中关押了上万年的筋骨，既然大魔希望断剑出现在地道里，也就意味着这道命令如今必然会发挥重要的作用。

　　只是大魔的立场与混沌是否一致？
　　若要单从大魔的视角分析，一个古老种族的首领为对坑邪恶而死，又因创世神的偏爱神奇复活，被关在伊甸园里数万年之后恢复自由的第一件事就是拖着自己幼童般的残破身驱以及一帮天真烂漫的小鬼同那戕害族人的残暴城主争斗，为此甚至不惜与负责看守自己的敌人合作——这故事听上去伟大得简直应该裱进天国那本专门歌颂圣人品德的圣书里。

　　然而米迦勒在与天国副君第一次见面时所警告的并非空穴来风，他使用的形容正是在自己担任伊甸园守卫的最初、耶和华面色凝重嘱咐他的，一字不差——

　　“这里关押的大魔阴险狡诈，最擅长以花言巧语蛊惑人心。”

　　无论按照先前路西菲尔的推测中撒旦如何无辜，但推测毕竟只是推测，虽然天国副君的态度总让人下意识以为从他口中脱出的必是真理，可某种直觉却始终暗示着他，当年发生的种种一定还有他们两个都未曾了解的真相。米迦勒一时无法确定大魔的目的，正在此刻，黑暗的空间剧烈震动了一瞬，一阵刺耳的轰鸣从石道外的走廊中传来，细小的石子从空间四周的石壁上不断滚落——虽然未能与天国副君碰面，不过显然对方已经用自己的方式充分表达了对于米迦勒行事效率的不满。

　　米迦勒当即将注意力重新绕回了“兽”那具未完全形成的躯壳身上，这怪物也看出了米迦勒无法将它彻底毁灭，这次聚拢出身形后索性不再攻击，而是绕着黑暗空间的底部缓慢地爬动，一张脸冲着米迦勒做出狰狞的笑。

　　米迦勒顺手一个火球砸在了怪物脸上——“兽”出现之前路西菲尔曾提出借助至高天之力，倘若真能使这超越位格的力量介入，不仅能够毁灭“兽”的身躯，彻底打破封锁离开也不无可能——然而审判火湖封锁之下，一片漆黑的永无城地底中，从哪能请动至高天来降罚？

　　米迦勒杵着眉心发愁，创世神确实曾经赐予了他操纵审判火湖的权柄，可为了躲避混沌的追踪，他与这一权柄之间的联系早已被耶和华死死封印，米迦勒如今对审判火湖的熟悉程度比对路西菲尔还陌生。

　　他再度在意识中试图感应那虚幻飘渺的权柄，确认了这最后一层仅剩的封印也没有给他开门的打算。撒旦的骸骨仍被米迦勒溜得满屋子乱蹿，头上鲜红的十字架在黑暗中拖出一条条光带。他盯着那十字架。

　　路西菲尔曾说过，撒旦跨越了生死的那一刻，至高天就已识别出这大逆不道的邪恶之物，在其脑袋顶上钉上了印记——假如他尝试让至高天感应到这抹印记，至高天会不会立即有所反应呢？

　　米迦勒思绪飞转，目前他所在的这片空间据说是为了提防混沌，它也确实将混沌的力量一分两半，但为什么撒旦的尸骸也停在这里？这是不是某种程度上在暗示此处的黑暗也有藏匿隐蔽的功能？大魔送到他手里的断剑本质上就是用来驱使撒旦的龙骨移动，难不成是在提示他得想办法让这具尸骸离开黑暗的空间中？

　　至于如何令至高天感应到撒旦头上的罪恶印记——虽然它的视线被审判火湖拦住了，但它的代行者不还在外头大杀四方吗？

　　他的确不会使用审判火湖的权柄，但以天国副君殿下的英明一定懂得怎么使用至高天的权柄吧？

　　恰巧此时，整座空间再次震动，仿佛预示着这片黑暗之外的甬道已经扭曲成了一种不可思议的状态，米迦勒不再浪费时间，当机立断将矛头对准那黑漆漆的岔道口，一记威力巨大的禁咒便向那小小的洞门轰了过去！

　　刺耳的爆裂声在空间中回响，火光四处蔓延，通道两侧以及入口下方的石壁上，金色的咒文缓缓浮现出来——那是用来维持这岔道的防御法术，米迦勒不为所动，双手持剑，宛若一颗流星飞速砸向了那些密密麻麻的金色咒文！

　　咒文顿时光芒暴涨，试图与米迦勒的力量相对抗，米迦勒眼眸微闭，烈火自他周身涌出，盘旋着灼烧那些防御咒文，在他的下方，恶灵凝聚成的怪物正满腔狐疑地打量着米迦勒的这番操作。虽说作为“兽”降身的容器，这怪物被混沌赋予了少量的灵智，但它的本体到底还是由只有吞噬本能的恶灵构成，推断不出米迦勒究竟想要做什么，不过一旦通道被彻底打开，分割成两份的混沌就能融合，于是怪物转了转眼珠，乐得静观其变。

　　咒文与火焰来回角力，毕竟是为了防止混沌侵入的法术，这通道也并非短时间内就能摧毁，不过米迦勒的目的已经达成，他一边牵制着咒文，一边操控那把断剑向着岔道口外直直飞去。

　　巨龙骸骨紧随其后而来，米迦勒迅速避开，紧接着，那具坚硬的、不可一世的、岩浆都无法摧毁其分毫的尸骨便一头狠狠地撞在了黑暗空间的壁垒上！

　　整座空间刹时地动山摇，本就勉强支撑的咒文哪还经得住这股冲击，随着遮天蔽日的烟尘飘散而出，大大小小的石块自山壁滑落，那通向外界的岔道口处已被巨龙骸骨砸出了一道狰狞的伤疤！

　　防御咒文狼狈地向后退去，黑暗空间与外界的封锁裂开了一条缝隙，下方围观了许久的怪物感应到走廊中浓郁的混沌气息，聚合的本能让它下意识分出一缕黑气朝着那岔道外攀爬，混沌的威力恰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凡那黑气所过之处，金色的咒文各个崩解，巨龙猛烈撞击下，防御咒文彻底破碎，随即，那黑黝黝的岔道中，隐约的圣光照穿黑暗渗了进来。

　　见状，米迦勒再不留手，空间内无数的火元素如一道道飓风汇集在他剑尖处，他高举十字剑，对着那洞口用力劈出！

　　地下甬道内，路西法抵开“兽”的利齿，银剑微转，一剑斩向那巨兽的脖颈，“兽”立刻转头，一口咬住袭来的利剑，银色的光芒猛地在剑尖炸开，翻涌的气浪呼啸而过，他们同时后退数步。

　　此时的走廊再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以路西法身后纯白阶梯为中心展开的圣光领域与那混沌巨兽背后粘稠邪异的黑暗相对峙，仔细观察，又会发现有一层薄薄的屏障拢在两座领域之上，一个个古老诡谲的禁咒镌刻于屏障中央——这正是混沌在时刻封锁着整座地下空间。

　　路西法抬起“启明光”对准那“兽”，“兽”也狰狞地咧开嘴，露出一颗颗锋利恐怖的坚齿，却在这时，一股奇异的震动由远及近，空间被碾碎的“嘎吱”声不断响起，仿佛有某个庞然大物正在石壁中艰难地朝这条走廊靠近。

　　天国副君与“兽”同时转头看去，只见圣光与黑潮交织的地方突然裂开一条道路，一把奇怪的断剑率先从那道路中飞出，紧接着，空间破裂的“嘎吱”声骤然放大，几道奇怪的裂缝以那道路为始张牙舞爪地往外延伸，浓郁的混沌气息以及一抹隐隐约约的不祥的红光从那漆黑的道路中照射出来。

　　这条岔道的突然出现显然出乎了在场双方的意料，一时间，原本敌对的天使长与“兽”竟不约而同地驱使着圣光与黑潮向那洞中探去，然而不等他们探出个什么结果，那路口已经很自觉地做出了反应——延伸出的裂缝越来越密集，空间碎块不停崩落，随着一记剧烈的撞击，一颗硕大的龙头带着明晃晃的红色十字印记猛地撑爆洞口冲了出来！

　　天国副君殿下顿时喉间一梗：“……米迦勒？！”

　　伴随着撒旦骸骨一并出来的还有混沌被一分两半的强大威能，“兽”见状欣喜地疯狂吸收着自己的气息，不过外面这一个显然比里面那位有脑子，它一见巨龙头顶那鲜红的十字罪印便知情况不妙，数秒之内，“兽”的身形比原先膨胀了一倍有余，它咆哮着冲路西法吐出一阵黑色浓雾，同时无数粘腻邪恶的触手从它身下伸出，兜头裹住了巨龙骸骨要将它推回那黑暗空间内！

　　然而紧接着，汹涌的火焰喷薄而出，缠绕着烧断了恶狠狠扑来的触手，前路被扫清的撒旦尸骸再无阻碍，随着它又一次用力的撞击，无数碎块崩解着炸开，坚硬的龙骨与壁垒摩擦之声刮着众人的耳膜，那撒旦本应在几万年前腐朽的尸体辗转着重见天日！

　　魔龙骸骨之巨大，一眼望不到头，这么一件东西横插进战场上，无论是圣光领域还是黑潮一时都显得有些捉襟见肘。路西法火冒三丈，眼见源源不断的混沌气息跟随着撒旦的骸骨涌出，“兽”的形态变得越来越不可说明，几条肆意挥舞的触手撕裂了圣光领域朝他抓来，他横剑甩出一道银光，待那银光好似跨越时空的裂隙般将触手全部吞下后，转头便要找那罪魁祸首算账：“米迦勒，你给我滚出来！”

　　一颗小火苗在此等混乱的场面中悄无声息地落在路西法身旁，随后那火苗猛然拉长，变成了米迦勒的模样：“殿下？”

　　路西法一边凌空凝出一把巨剑刺向对面的“兽”，一边目光如刀地剐在他脸上：“我让你将混沌降生的容器毁掉，谁让你——”把这碍事的东西带出来的？！

　　哪知他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被大逆不道的伊甸园守卫打断了：“路西菲尔殿下，一会儿你用你那至高天代行者的权柄攻击撒旦头顶那个十字架试试。”

　　“什——”路西法怒极反笑，“你个随从还反过来给我下命令了？！”
　　然而他话音刚落，米迦勒又变成小火苗不知飞哪去了，路西法若有所觉地回头，就见那巨龙尸骸此刻直直冲他撞了过来！

　　路西法：“……”
　　他深吸一口气，眼底骤然被银光吞噬，那头铺呈的黑发某一瞬间竟好似刷上了圣洁的金色，“启明光”的剑锋发出迫人的威压，在他身后的纯白阶梯顶端，好似巨门推开的“吱呀”声回荡在整座空间内，一时竟盖过了场面上所有混乱的声响。沸腾的黑雾伴随着“兽”狰狞可怖的头颅朝他背后扑去，他不管不顾，这带着摧枯拉朽之势的一剑便狠狠刺在了巨龙脑袋上！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若是有谁的灵魂此刻能脱离开地底朝外界望去一眼，便会发现整个九环世界的生灵此刻都停止了动作，仿佛是什么巨大到不该存在于世间之物的目光擦着他们的身侧而过，等到他们可以行动时，绞尽脑汁试图回忆，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捕捉到方才那一瞬的半点印象。

　　——那是种连潜意识都在瞬间决定将此彻底遗忘的恐惧。

　　这短暂的一瞬之后，炽热的烈焰从路西法身后亮起，米迦勒从那烈焰中现形，一剑挡住了袭来的“兽”，“兽”的利齿压得他身体一沉，他不由后退几步，恰好靠上了天国副君的背脊。

　　然而此时的“兽”却没再进攻，它那颗奇怪头颅上依稀可辨出的眼睛正急速地转动，时而慌张地四处张望，时而又贪婪地盯着米迦勒，仿佛是它清醒的意识正在同本能的恐惧相抗衡。

　　喧嚣哄闹的地底走廊现下寂静得叫人心底发慌，似乎有张无形的布将每个人的毛孔都堵住了，紧接着，在场三位都听到一阵模糊却又气势汹汹的诡异声音从走廊的一头“轰隆隆”地响了起来——

　　那好像是水声。

　　“走！”听到这声音的刹那，路西法揪住米迦勒的后衣领，一刻不停地向前方飞速离去，“兽”也回过神来，张大嘴对着米迦勒拼死要把他吞吃下肚。

　　这几位不管放在何处都是令人不敢小觑的人物，这时在甬道内居然像遇上下雨天的蚂蚁一样绝命奔逃，漫天的圣光与黑潮间，米迦勒隐约看见几股猩红色的水流席卷而出，将一切无论黑白的都吞噬殆尽，地下走廊恢复了原本的模样，水流越聚越多，猩红潮水淹过之处，两侧石壁上的壁画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粗鲁又毫不留情地抹去了，唯独那涂着耶和华的画像得以保留，在一片空荡荡的墙壁上孤伶伶地摆着不知对谁的笑。

　　这时，两人的前方又冒出了血肉模糊的怪物徒劳地阻拦他们，路西法一抬手，一道银光悍然劈出将所有的怪物都碾碎，汹涌的洪水越来越近，那“兽”支撑不住似的哀叫一声，巨大的口中，有什么粘粘糊糊的生物猛地钻出，像脱去一层皮一样将原先巨大的身躯甩掉，“兽”的速度立刻提升一成，它犹觉不够，继续张开嘴，顿时，两只姑且能称得上是手的物体从它口腔内伸出扒在嘴边，要接着从里面钻出来。

　　米迦勒匪夷所思地看着“兽”就这么脱了三层皮，剩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东西拖曳着自己的身躯，眨眼间便冲到了他的面前，他下意识抬剑，一剑将它捅飞出去。

　　然而脱了皮的“兽”灵活得不可思议，它凌空一个转身，挣扎着就要扑到米迦勒脸上，恰好此时，猩红的潮水冲破了混沌的空间封印，路西法抬眼看向禁咒的破裂处，带着米迦勒只一瞬便用空间转移术回到了地面之上。

　　两人猛地落了地。
　　炽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岩浆的炸裂声与冤魂的哀嚎声不绝于耳，烧红的铁壁冷漠地矗立在四周——他们此刻正在永无城那座巨大的熔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