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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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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本应是这世上最教人羡慕的种族。
他们诞生于原初大陆之始,掀开的宽阔双翼可遮天蔽日,闪亮的鳞甲坚不可摧,就连无意间发出龙息也能令其他生灵不由自主地臣服。他们追随在造物主的身侧,时刻享受着上帝予他们的恩泽,那至高者曾亲口说:
“我所创造的万物中,你们是最令我骄傲的那一个。”
当时年轻的种族与年轻的主都天真地以为,他们有着毫无保留热爱彼此的自由。
然而紧接着,可怕的“兽”出现了。创世神猛然发现世界似乎与祂想象的完全不一样,祂的偏爱像是在平整的纸面上钉出一个向下凹陷的锚点,如附骨之疽般阴魂不散的混沌顺着锚点疯狂入侵,从世界的四面八方挑起灾难,要将新生的世界彻底毁灭。
创世神收到了至高天的警告,祂不再靠近龙族的驻地,冷眼看着那些不久前还陪伴在祂身边的孩子像是海水涨潮卷起的沙砾般,以一种恐怖的速度飞快死亡。
祂记得自己给某个天生失明的孩子赐了双碧绿湖泊般的眼,随便眨一眨能招来一溜烟的倾慕者,祂当时兴致勃勃地打听这姑娘的心思,谁知小丫头性子傲得很,直接没规没距地顶了祂一句:“就这些肤浅的家伙哪个配得上我?您作为创世的智者怎么比我还眼瞎呢?”现在她倒在血泊里,头颅已被践踏得面目全非了;祂记得自己不小心捏歪了某条黑龙的翅膀,导致那孩子天生便飞不高,偏偏这小子性格敏感脆弱,衪忙前忙后地哄诱了半天,终于带着对方飞上了那时的原初大陆最高处——神殿顶端,男孩落到地面上时,罕见地没有低着头,反而红着一张脸梗着脖子说以后不会让天父失望,如今他狼狈地糊在山体上,左半边身体不翼而飞。
祂当然也记得这群孩子的首领,那个犯起混来无人能及的熊孩子之王,平时总爱装出副尝尽世间百态的深沉模样,某年某月第一次收到表白信,连对方是谁都没搞清楚就慌里慌张地冲到衪眼前,两人对于“爱”这一主题鸡同鸭讲地辩驳了半天,又如临大敌般将那封信拆开逐词逐句分析,结果忐忑地等待了数日后,才知这信是另一个小鬼随手捏造的恶作剧。年轻的首领气得呕血,偏偏表面上还要摆出个“我根本不在乎”的表情将那小鬼斥责一番,没等到第二天便又溜进神殿里找祂出谋划策,准备“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然而此刻,他被混沌化成的“兽”捅穿了心脏,从那昏暗的天空跌进泥土里,直到断气时,还用自己金黄的眼瞳死死盯着祂的方向。
创世神出离愤怒了。
衪再也无法忍受混沌的挑衅,亲自降下神罚将其钉死在冥海之畔,至高天越来越尖锐的警示被祂直接忽略。
世界是我创造的,龙是我创造的,就连至高天也是我创造的,既然作为我的造物,便要服从我的安排,你怎敢用我创造的规则来威胁我?!
可创世神没有想到,那条不知名的公理从祂创造出第一个事物起便悄无声息地缠绕住了祂,仿佛是一条毕生无法摆脱的诅咒般:当一个新鲜事物降临于世时,他必将脱离其创造者的控制。
巨兽死在了冥海边上,龙族以为他们的噩梦终于结束了,他们怀着悲痛收敛着同伴的尸体,他们张望着寻找那个总会在关键时刻出现在他们身边的身影,想像往常那样扑进神灵的怀抱里将一切狰狞的伤疤都治愈,无所不能的上帝会如一个永远不会失去耐心的长辈一般,倾听他们的诉苦与抱怨,给予他们安慰与褒奖。
可龙族终究没有等到那一天。
就如混沌出现得那般突然,神失踪了。
余下的龙族在荒芜的大地上游荡,惊慌而茫然地等待着,六十天之后,他们没等来从天而降的造物主,却等来了封锁世界的烈焰以及好像要灭杀一切的天灾。
他们艰难地在天灾中重建了本族的都城。越过已经变得扭曲的大陆,他们震惊地看见了一条空间带缠绕在他们世界周围,几片闻所未闻的陆地连接着它,那些陆地有一望无际的森林,有波涛汹涌的海洋,有金矿遍布的洞窟,而龙族却被这条空间带死死关在被混沌喷出的黑气彻底侵蚀的地下牢狱里。
后来,由于时不时掉落的岩浆块,昔日空中的霸主再不敢踏足天空;当初清澈的湖泊变成了恶臭的死沼,再不会有谁仗着自己高超的水性天赋嬉戏其中;不知又是哪天,永无城内所有的典籍被洗得满篇苍白,龙族绝望地发现他们再也无法留下任何有意义的痕迹——上帝曾经赐予这个古老种族一切可以令他们傲立于众族之巅的特性,此刻正被一个个的剥夺。
过了无数年头,偶有误入地狱的生灵远远望见他们,大感惊奇,九环世界从此出现了关于藏在地狱最深处的城池的神秘传说,几个好事的冒险者试图进入永无城中一探究竟,还没摸着城门的边就被尽数驱逐,最终只灰溜溜地知晓了个“龙族”的名号,某些自作聪明者在专门记载深渊魔物的古籍后又添了一页,随后再补一条“残暴封闭、不信上帝”的评价,于是龙族连他们最初的名字都失去了。
隔着紊乱的地狱边境,已经变成“恶魔”的他们沉默地看着一个又一个新兴种族的诞生,看着这些种族为那全知全能的上帝建起高大的教堂,看着他们再也不必担心混沌的侵扰,肆意地生活在他们无法踏足的美丽而干净的土地上。
再后来,他们看见了天使。
那些俊美无双的生灵们,他们张着洁白的翅膀,口中唱着赞颂父神的圣歌,强大的力量可颠倒日月,所有的种族臣服在他们脚下,称他们为上帝的使者,羡慕他们出生便侍奉在神的圣座旁,一言一行皆代表那至高无上者的意志,是创世神最宠爱的孩子。
彼时的龙族由于常年待在炼狱山旁,身上或多或少沾染了混沌邪恶的气息,连化为龙身都感到费劲。此刻他们站在阴暗的角落里去瞧那些周身环绕着圣光的天使,好像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什么——
哦,原来他们是被抛弃了啊。
永无城的广场空无一人。原本参加祭典的居民被强行驱散,掉落的红布这时又盖回了巨大的雕像上,洛兹正站在雕像前,仰着头与空中硕大的金黄竖瞳对视。
“只凭贫民窟里几个小孩的本事折腾不出这么大的动静。”半晌,他缓缓说:“陛下,是您帮助了他们么?”
金黄色的竖瞳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空荡荡的广场上鸦雀无声,所幸洛兹也没指望得到什么回应,他低低地笑了两声:“您觉得我做错了,是吗?可我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这时,裹着雕像的红布微微抖动数下,一个顶着眼球的黑色触手从红布下钻了出来。洛兹不笑了,他面无表情地盯着那触手。
触手蠕动片刻,发出一阵奇异尖细的声音:“我需要更多强大的祭品。”
洛兹没吭声。触手顶端的眼珠转了转,继续道:“至高天代行者与审判火湖此刻都在地下,只要吞下这两个权柄,我可以实现你的一切愿望。”
“先前你说只要我可以让两个天使进入地下就能将他们绞杀于此,可你失言了。”洛兹冷冷地说:“我凭什么相信你的承诺?”
“他们进入了‘那里’。”触手往前伸了伸,“那个你不允许我踏足的地方。我的一半力量被封在那——这是我为了让你放心才做的妥协,但这使现在的我无法以更强大的形态活动。”
它的语气没有半分指责的意味,同时提也不提洛兹在大祭典中的失误,似乎模仿着一位仁慈的长者,正宽容地对待孩子的错处。
与它狰狞的外表显得格格不入。
洛兹的眼皮颤了颤。
“何况你有方法的。”似乎发现了对方的动摇,黑色的触手诡异地晃动两圈,随后,更多的触手从红布下涌了出来,将那红布绞得褶皱不堪,“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你有方法可以确保我会履行我的诺言。”
洛兹深吸一口气。
“我会献祭我自己的。”他轻声说:“但不是现在,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永远也无法忘记他当初看见天使出现时的感受,仿佛他们付出的一切血泪与牺牲以及在黑暗地狱里漫长的等待都成了个丢人又狼狈的笑话。
龙族自觉与创世神亲密无间,可原来上帝的宠儿随时可以更换——这个不满意了,创造下一个就好——到头来,龙族只不过是千千万万个可替代品的其中之一,却偏要愚蠢无知地沾沾自喜,以为自己终会得到上帝的拯救,事实上,他们早就被遗忘在世界最肮脏阴暗的角落里了。
那么原初大陆刚刚建起时,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究竟算得上什么呢?那句几乎要印在他们灵魂中的“你们最令我感到骄傲”,难道只是创世神长到没有尽头的生命中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吗?
触手没有催促,它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一时竟营造出一种绅士体贴的错觉,只听洛兹沉默了许久,继续道:“我会借出我的半具骨骼、半身血肉、半个灵魂,以此填补你的空缺——”
触手终于得到了它想要的,它满足地将自己伸长,十分积极地接下了对方的后半句话:“——作为交换,我会实现你的愿望,直到你听见那句最终的答案,你的意识才会从我的身躯中消弭。”
洛兹舒了口气,随即,他左边的半个身体猛地爆开,血雾之下,黑色的粘稠液体疯狂地钻来钻去,渐渐将那缺掉的一半补全了,与洛兹原来的身体缝合在了一起。
……
永无城地下。
“若仅限在龙族的眼中,这就是创世神毫无缘由地将他们遗弃了吧?”
“恐怕不止。”路西法想起米迦勒在刚碰面时告诉他的龙族所谓的记忆传承:“那几个孩子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倘若龙族刚刚成年就要接受来自数万年前的意志,他们脆弱的意识根本无法与自己强大的先辈相对抗,大概一瞬间就会被过去的记忆碾成碎末——也怪不得他们会疯到将混沌推上祭台。
“没有什么仇恨是时间无法抹平的,如果龙族不受过去记忆的干扰,数代之后便能忘掉他们先祖所背负的痛苦,从此躲在至高天的监视死角下重新开始,也不失为一种不错的结局,然而……我从未听闻哪个种族有此类记忆传承的天赋,不过既然在此之后混沌能和龙族迅速搭上线,甚至轻易说服洛兹与曾经的死敌合作,十之八九是它动了手脚。”
米迦勒被汹涌的信息冲得脑中一团乱麻。旧时光中的被偏爱者嵌在壁画里,此刻静静地与这新世界的宠儿无声对视,耶和华隐秘的过去被一点点揭露开,回忆中那个肆意同他嬉笑怒骂的神灵忽然间便染上了几分模糊不清的黯色。
上帝留下的痕迹不受时间干预,创世神已和龙族断绝联系几万年,那么永无城中藏着的神的脚印,是来自不可追忆的过去……还是已成定数的未来?耶和华刻意不向地狱投去视线,祂是否知晓若干年后自己会重新出现在熔岩之下、默默注视自己最初的造物……亦或是他们的遗迹呢?当祂得知龙族成为混沌的信徒、祂必须要对自己当初费尽全力才得以保全的孩子痛下杀手时,至高的圣者会如最卑微的蝼蚁那般愤慨命运的不公、恼恨自己的无能吗?
临行前,创世神殿里耶和华无奈的表情仿佛再度在他眼前重现。
——自己不顾对方的阻拦执意接近路西菲尔,是否就像自认为被抛弃的龙族一般、无意中让祂再次陷入了此种两难的境地呢?
这念头一旦埋下,顿时便如中了“草木赐生”的藤蔓一样疯狂四处蜿蜒,把那不为人知的隐秘挤得都快没处落脚,米迦勒思绪空了一瞬,某种说不明的违和忽地从大段的往事中冒了出来,他没事就喜欢和人对着干的疑心不甘寂寞地作了个祟,循着那模模糊糊的直觉他便问道:“殿下,听上去您对龙族的历史几乎了如指掌,不会当初拜访永无城时您就对这一切有所预料了吧?”
可惜天国副君不是加百列和耶和华,没有那些对着刚成年孩子不方便道出的难言之隐,他听出米迦勒隐约的打探之意,冷笑一声后当即不客气道:“预料什么?预料龙族祭祀混沌、还是他们私藏了一地宫的恶灵?我要是早知道这些,当初在永无城前何必顾忌福音院的脸面?至于你说的龙族历史——壁画上抹了那么多废话连篇的内容,有脑子的稍微结合常识推断一下,不都能猜出后面的结局吗?”
“……”突然就成了既没脑子又没常识代表的米迦勒心想,看来即便天国副君的态度有所缓和,某些本质的东西还是不会改变,他听路西菲尔又道:“现在整个永无城地下都被混沌封锁在另一个空间内,如果混沌不以真身入侵世界,耶和华没法出手干预,因此要想离开,只能试着借助至高天的力量……”
突然,整个地宫爆发出剧烈的震动,紧接着,一道悠长的吼声贯穿了整个走廊!那吼声一响,四处弥漫的黑雾被激得跳动起来,被遮挡的壁画得以重见天日,画中所有的人物诡异地转动了眼珠,齐齐地对准二人。
米迦勒被那吼声震得发晕,他原以为是自己心神不宁忘记防备才导致的失误,结果一抬头,对面的路西菲尔居然也皱起眉捂住了额头。
下一刻,混沌特有的腥臭刺鼻的气息挤满了整个空间!
永无城内,由于莱依久久未归正要出门寻找的弗莱斯心脏猛地一跳,差点就要跪在地上。他扶着门框,茫然地向广场方向望去,此时,不少龙族已裹着灰漆漆的布踏上了街头,与他一同将身体转向那深红帷帐遮盖下的巨大雕像,某种刻在他们数万年前记忆中的气息与如今融合,几乎所有龙族的灵魂都控制不住地开始颤抖。
天国驻地中,哈森刚刚将精灵族偷渡成功,还没来得及擦一把汗,一股浓烈的混沌气息就将他庆幸与后怕交织在一起的复杂表情拍在了脸上。与眼下的气息相比,刚刚从炼狱山脚下蹿出来的那点简直就像小水洼遇见了大海,有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已经被混沌吞没了,直到他身上不自觉开始运行的护身符咒以及拼命尖叫的传音石将他唤醒,他忙不迭握住那传音石,一点都没有犹豫地向福音院发出了信讯。
永无城地底,直面这股冲击的路西法与米迦勒只觉浑身皮肤都开始发紧,紧接着,米迦勒竟发现自己作为天使一向光明洁净的圣魂居然有被混沌的黑气侵蚀的迹象!他忙架起一个防护结界,彻底被这连轴转的一天折腾得心力憔悴:“又出什么事了?!”
路西法的感知力比他强些,他遥遥注视着长廊的尽头,忽地脸色一变,“这群疯子。”话音刚落,路西法凌空而起,天国副君冰冷又尖锐的意识瞬间铺开,将所有混沌的气息都挡了出去,接着他拔出了腰间的启明光,几乎是在同时,鎏金色的暗纹迅速爬满了剑身,那无所不摧的利剑“出鞘”后刺眼的银色光辉直指前方的未知之处,仿佛是一个危险的警告。
他身边的米迦勒猝不及防被突然而起的巨大威压砸了个踉跄,他来不及抱怨些什么,下一刻,米迦勒的周身拂过一层火焰色光辉,“殿下?前面那是……?”
他自然不会认不出混沌的气息,但这股气息与他之前面对那黑眼珠子时的冰冷肃杀又有所不同,像是撕破了最后一层伪装,邪恶、混乱、仇恨、痛苦等等乱七八糟的情绪在走廊里不断翻涌。
路西法头也未回,便说:“你没想过龙族藏匿那么多的恶灵是要做什么吗?”
米迦勒一怔,他想了想:“……龙族不是准备和天国开战么?难道他们打算将这些恶灵作为进攻天国的武器?”
还没等路西法回复,他自己又反驳道:“啧,不对。数量极多的恶灵虽然能给天国制造一些麻烦,但也仅限于麻烦了,何况天国有源源不断的圣光滋补,恶灵在此等情况下根本无法发挥它们的优势……”
米迦勒当初在圣斯弗凯瑞学院里的军事成绩一骑绝尘,虽然如今在伊甸园中闲置了两百年,但对战争的本能认知还是牢牢刻在他的脑子里,他迅速在心底将龙族攻打天国的逻辑盘了一遍,越想越不对劲:
天国是上帝统治的在现世中的神国化身,天使是创世神座下最强大的战士,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异界各族对天堂的敬畏都有所下降,但要说其中谁敢直面天使的锋芒,那是半个也没有的——正如人人都知福音院统领下的天国驻各界军是对各族统领尊严赤裸裸的挑衅,可他们最大的动作也不过是旁敲侧击发发牢骚,不会有谁叫嚷着要集结军队将天使赶出他们的地盘,那么问题便出现了——
龙族作为神最初的造物,无论他们曾经如何辉煌,经历过对抗“兽”的战争后已然元气大伤,即便这个古老神秘的种族还保留着些实力,但就其不久前与天国副君短短的交锋来看,想必实力也很有限,既然如此,他们哪来的底气将刀锋直指强横的天国呢?
然而据莱依所说,洛兹大量地举行血肉祭祀,几乎将族运都压在了这场战争之上,同时事发之前在天国上下埋好了眼线,把发动战争的消息捂得死死的,不可谓不谨慎,难道这样细致的安排最后就只是为了让天国吃点无关紧要的小亏吗?
——龙族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一定是有必胜的把握的。
“可……他们凭什么认定天国一定会输?”
“是啊,凭什么呢?”路西法头也未回,却毫无障碍地接上了米迦勒的思路,这时,前方的甬道中突然传来一阵阵剧烈的响动,像是有什么庞大的物体砸在了石砖上:
“砰!”
“他们怎么确定自己会有实力胜过天国?”
米迦勒的手中凝出一把火焰色的十字剑,他盯着前方,同时回答路西法的问题:“他们在与混沌合作……莫非是依靠混沌的力量?”
“砰!”又是一声巨响。
“可圣光对混沌有天然的克制,如果仅仅是未完全苏醒的混沌未必有能力攻下天国,然而假如混沌的本体参与了战争,天父一定会趁机出手,一旦创世神降临战场,那结果更没有悬念了。”
“砰!!”那砸地声越来越近,墙壁开始震动,隐隐约约的好似还有些粘腻的声音混杂其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不,混沌在未完全苏醒和本体之间还可以在现实中投射一种形态,这种形态之下,它既可以保证耶和华不敢对它下手,也确实能杀灭这世上所有的生灵。”
听完天国副君这番话后,米迦勒只觉一股冷气从背后直直蹿上了头顶,那座黑暗空间内连接在一起的无穷无尽的骨海、开始自发融合的密密麻麻的恶灵,以及龙族在炼狱山内大量挖掘的“红石矿”此刻渐渐组合在了一起——
白骨,血肉,被污染的灵魂。
它们加起来会变成什么?
路西法面无表情道:“永无城的疯子们打算再造一个‘兽’出来。”
“砰!!!”
震耳欲聋的响动与路西法的回答几乎同时发出,四处飘散的石灰粉与走廊里的黑雾搅和在了一起,紧接着,两人同时看到一只漆黑的利爪从走廊深处伸了出来,黏腻的黑色液体包裹着它,那利爪落在石砖地上,顿时发出巨大的爆裂声,随后,断裂延伸出的裂纹将成片的石砖地连同墙壁一起迅速搅碎,直到触及到银光覆盖的领域,才不甘不愿地放慢了脚步。
在看见漆黑利爪的那一刻,米迦勒脑中“嗡”的一声,什么想法都被清空了,只有一个代表了此物名称的概念在他意识里污染似的不断重复。
一只猩红的不怀好意的眼从利爪之后的黑暗中悄然望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