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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祭典 ...

  •   壁画上的图象到此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突然延伸出的黑黝黝的通道。

      无限循环的长廊中出现岔道口显然不正常,但诡异的是,这条道路出现之前,米迦勒与路西法竟都没察觉出任何异样。

      两人对视一眼,随后路西法抬手,一道银光鞭子似的朝那甬道中抽去,紧接着,光鞭仿佛碰到了什么屏障,整条通道被击得震颤一瞬,路西法随即捏紧了手,伴随着听得人牙酸的破裂声,一股阴暗森冷的气息猛地涌泄出来。

      他率先向甬道里走去,走了一半,天国副君好似后知后觉想起什么,回头对着米迦勒吩咐一句:“跟紧了,别再给我惹事。”

      原本打算抬步的米迦勒闻言顿住,像是听见世界上最不可思议之语一般睁大了眼,“……殿下?您刚才是在和我说话吗?”

      路西法一言不发地瞪着他。

      “难道我一不小心中了什么幻术?”说着,米迦勒不仅没上前,反而往后退了一步,“等等,你是路西菲尔本人吧?真不是混沌伪装——”

      “——米迦勒。”天国副君阴森森地打断他的话:“你不想活了?”

      熟悉的语气微微打消米迦勒的顾虑,他讪笑着说:“哈哈……这不是永无城危机四伏,让我一不小心谨慎过度了嘛。”与此同时,他悄悄审视起了自己意识中那只剩下薄薄一层的神级封印。

      路西菲尔对他的态度确实有所改变——这并非米迦勒的错觉,他仔细回想,似乎正是在这个封印被略微解除后,天国副君才终于将他当作个人放进眼里了——可封印解开又能说明什么?

      米迦勒无论如何都想不通其中关窍,最终顶着副君殿下的冷脸放弃了猜测对方千回百转的心思。在他们周围,两面高墙紧紧夹着中间的走廊,其上遍布着诡异混乱的符号。

      路西法幻出的光团引着两人在漆黑的缝隙中向前,时不时的,墙壁上那些无意义的图案便从黑暗里蹦出来,米迦勒试着分辨这些图案,不一会儿脑仁就一抽一抽地疼,他只得作罢,对前方走得怒气冲冲的天国副君道:“殿下,我怎么觉得这条走廊中的黑暗与外面那些黑色的雾气似乎不大一样?”

      无限长廊中的黑雾始终都在膨胀涌动,仿佛某种古老生物的呼吸,然而眼前的黑暗却如同一潭冰冷的死水,与那长廊割裂得分明。路西法闻言,风一样的步子总算慢了下来,他说:“黑雾是混沌溢散出的不洁之力,和此处用作遮蔽隐匿的黑暗当然不一样——与混沌合作本就是在冰面上行走,洛兹如果连这一点都不防备,未免也太过愚蠢了。”

      说话间,两侧墙壁上的符号越来越杂乱,隐隐约约还露出些让人看了便不自觉感到撕心裂肺的划痕,道路前的黑暗里这时忽然现出几抹模糊的红光,那股森冷与死寂的气息陡然放大了,似乎有某种古老的力量在冥冥之中警告来人:前方是世界上最见不得光的禁忌之地。

      “……可依照之前那些壁画中所描述的,混沌令龙族死伤惨重,洛兹与他的族人也不可能不知道混沌复苏代表着什么——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心甘情愿与混沌合作。”

      “被关在地底几万年,你指望他们的意志有多清醒?”路西法哼笑一声:“……敢打混沌的主意,不是太久没见阳光憋成了疯子,就是已经沦落到走投无路的地步了。”

      走投无路?
      米迦勒回忆起永无城居民那死气沉沉地眼神,和他们身上裹着的一层又一层的灰衣。他又想起莱依口中的“伟大事业”——难道这伟大事业可使他们脱离如今的境地?他轻声问:“……您的意思是,龙族从不接触外界,是因为他们根本没办法离开地狱?他们与混沌合作是要解开这层桎梏?”

      “九环世界依靠彼此之间的空间裂隙才能相联接,然而地狱通向其他世界的裂隙极窄,据我所知,龙族本体体型硕大无比,除非成为无躯体的死灵,否则根本无法通过地狱之门——能打破规则的混沌是他们唯一的选择。”路西法说着,忽然,一直缀在两人眼前的红光猛然放大,天国副君立刻停步,顺势便伸手将米迦勒拦在身后,只见甬道前方出现了一个洞口,暗红色的光线便从洞外朦胧地渗透进来。两天使探出头去,随即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

      只见那洞外竟是一个看不出有多广阔的黑暗空间,无数分不清头尾的白骨以祈祷的虔诚姿态密密麻麻地伏满了整个空间下方,乍一眼望去像是惨白的起伏不定的海面。血红色的锁链缠绕在这些白骨之间,像是要使它们融为一体。这些白骨的模样好似某种从未在九环世界中出现过的奇异生物,而在它们齐齐跪拜的方向,一架巨大的、威严的、让人看了便不觉毛发倒竖的怪物骸骨正浮在空中,那满是利齿的大口还狰狞地对着洞口张着。

      这怪物向前伸着利爪,仿佛能踏碎一切坚硬的岩石;它背后舒展着双翼,那嶙峋的骨翼遮天蔽日,像是随时要带着其下的躯壳腾飞而上似的。一片黑暗之中,笼罩着一切的白骨似乎在散发着幽幽的荧光,在它硕大的、高昂着的头颅上,有一个血红色的十字架形印迹深深地刻在那里,两人之前所见的红光便是从其上发出的。

      “……这些都是什么?”一阵寂静后,米迦勒不由自主发出惊叹,然而过了半天,他也没等到路西法的回应,于是转头看去。见多识广的天国副君罕见的在这问题上卡了壳,半晌,他才说:“你看它们骨架的形状像什么?”

      这可是个考验人的问题,毕竟以眼前这具飘浮骨架的体形之大,除了创世神的无所不知之眼外,恐怕无人能一眼瞧见它的全貌、而其他的骨架大多都不完整。米迦勒眯着眼打量了一会儿,迟疑地说:“是……勒尔坦*吗?可这也太大了吧?”

      路西法却好像终于认出了这东西,他的眉心骤然舒展了,随后他道:“这是龙。”
      “‘龙’?”米迦勒重复一遍,“下面这些都是龙族的尸骸?”

      路西法颌首确认,“依照我在那书中见到的描述,应当不会错。”
      有关龙族的书?曾因守在伊甸园中过度无聊、将天国图书馆所有关于奇物异志的典籍翻了个遍的米迦勒下意识惊奇地问:“还有这种书?我怎么没听说过?”

      随即,他便在天国副君不大友善的目光中意识到自己问了个既逾越又愚蠢的问题,连忙干笑两声,生硬地转移话题道:“——所以洛兹在地底下藏这么多具白骨是要做什么?”

      路西法朝下望了望,确定龙族并未派护卫看守此处,接着他留了一句“在这呆着别乱跑”,便伸展开双翅,轻飘飘地向下方的一片苍白骨海中飞去。

      整个洞外的空间异常宽阔,那起伏的骨色海面虽说能瞧见,可实际离两人所在的洞口距离甚远。随着路西法与那些白骨靠得越来越近,从巨龙头骨处传来的红光也越来越微弱,骨架遮挡的阴影与骨海表面奇异的光搅和在一处,形成一片昏暗不清的色泽。

      他停在骨海上方约十六步的位置。近距离观察下,这些苍白骨架现出些不易察觉的细节,它们多数残缺,有新有旧,大部分身体伏趴在地,其余骨头都零零碎碎散在身下;不祥的黑色纹路在骨骼间蜿蜒,它们齐齐整整地摆了一排又一排,是一个由中心向外层层铺开的阵势,由于数量过于密集,莫名有种能叫人惶恐与无法喘息的肃穆感。

      路西法的意识猛然展开,朝着那些白骨肆无忌惮地探去,连在白骨之间的红色锁链下意识泛出微弱的光,却立刻被一股无形的威压扑灭,路西法皱起眉头——他在这些骨头的表面感知到了大量的火元素。

      怪不得它们可以在黑暗中微微发光。路西法想到立在永无城南区的巨大熔炉,以及其中翻滚着裂焰与冤魂的火池——他甚至还回想起了伊甸园守卫在炼狱山中时无意间说起的一句“那门后面肯定很热”,只是此地过于宽广,遍布其中的黑暗又颇为诡异,天国副君与至高天之间的联系甚至都变得模糊,也不好观察四周有没有一道铁门。

      难道这些骨头是从熔炉的岩浆里捞出来的?路西法将视线移到骨海最中央,也就是那巨龙骨架所在之处。起初他以为龙族在此布置了一个白骨祭坛,可等他靠近却未发觉出任何与祭祀有关的咒语和刻文——尽管各族祭祀的风俗各有不同,但仍有一些依托世界本源的流程无法改变——路西法不大清楚龙族的骨头是否坚韧到不惧高温的熔蚀,但除此之外无法解释其上附着的过于紧密的火元素,反倒是那些锁链更为奇特,像是故意要将这里成千上万具骨头连成一个整体似的。

      他一掀双翅,紧接着来到中央那具龙骨之下。冰冷与肃杀的气息随即传来,这巨龙生前大概便异常勇猛,否则不会在死后千万年仍留存着无法被时光磨灭的气势,从交错的骨架间,依稀还能瞧见当年原初大陆建起之时龙族骄傲辉煌、无所拘束的影子——他们是耶和华于此间的第一个造物,彰示着创世神不加掩饰的野心,衪要把缰绳套在尚未明了的命运之上,祂要给予自己所创的众生毫无顾忌且毫无保留的爱。

      路西法对着这具龙骨从上至下扫视一圈,这时,他突地发现在阴影的掩盖之下,这具骨架前还竖着一块石碑,他飞到那石碑附近,紧接着,天国副君的目光骤然顿住了——

      自从他与米迦勒进入这条隐藏的甬道起,基本没见过什么有意义的符号,可这块石碑却不然;倘若这里刻的是龙族的文字,对于天国副君而言也和空着差不多,但偏偏,这石碑上刻的是通用古语——这种语言通常用来记录例如“至高天““耶和华”“混沌”等等会引起神秘效果的词语,因此在各种族咒语中都直接引用代表着其本质的原词——此类古语所有九环世界中人都需单独学习,以免犯忌,以致路西法不费吹灰之力便认出了那石碑上刻着的内容——

      “撒旦”。

      此刻洞口处的米迦勒正朝下张望,只是半天也没瞧见副君殿下的身影,层层叠叠的白骨刺得他眼睛生疼,他忍不住又回想起堡垒中那个不由分说便丢了性命的妇人,想起寂静得好似坟冢的城市,想起莱依那几个叽叽喳喳却难得有活气的少年——也不知他们现下处境如何了。或许庞大到远超寻常的数量确实容易麻痹人的观感,米迦勒对着这望不见尽头的死骸坑发了半晌的呆,才终于后知后觉地起了一背的鸡皮疙瘩,“……丧心病狂啊。”他叹了口气,然而等米迦勒再抬起脑袋时,整个天使却不由一僵——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对面巨龙那硕大的头骨好像移动了几寸。

      米迦勒不动声色坐直了身。巨龙的獠牙和初始时一般正对着他,他心里明白如此巨大的物体倘若移动理应会发出不容忽视的声响,但仍将身体微微后仰,想要仔细甄别一番,当仰到某一角度时,米迦勒倏地张开双翼飞离地面,背后的羽毛都不自觉炸开——
      那巨龙头顶上十字架照出来的暗红光芒比之前更亮、说明其角度有变!这东西确实在动!

      被圣光浸润多年的伊甸园守卫着实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能碰上这闹鬼似的场面,未等他作出什么反应,下一秒,只听“轰”的一连串巨响,烟尘泼洒而出,这黑暗空间里看似平平整整的地面竟然莫名坍塌了!成千上万的白骨顿时随着碎石哗啦啦的往下掉,一股邪恶又泛着血腥味的强烈气息猛地冲天而上!

      米迦勒被这气息熏得直泛恶心,他下意识低头看去,只见银光一闪,路西菲尔已重新飞回他身前,同时顺口不悦地丢给他一句:“你又干了什么好事?”

      “……”米迦勒惹祸这么多年,还没有哪一刻像如今这么憋屈,他瞬间冤得一口气喘不上来,“不是——殿下,我冒昧一问您这么猜测的根据是什么呢?!”

      他随后想起那具龙骨的异常,正想告知天国副君,可谁料紧接着,从那塌陷的地底竟传来一声充满饥饿与怨恨的嘶吼!这声音一出,整座空间都不由震动,路西法立刻将一道银光向空中打去——他丝毫不在意此举会不会使盘踞在空的龙骨有所损伤——那银光上升到最高处之后猛地炸开,整个黑暗空间顿时在启明光的照耀下恍若白昼——

      随后,两人同时看见了地底下密密麻麻拥挤着的、狰狞地张牙舞爪的恶灵。

      正在米迦勒发现巨龙移动的那一刻,地面之上的永无城中,参加祭祀的龙族们正低垂着头颅,跪坐着麻木地念着咒语,他们前方那巨大的雕像从红布下伸出了更多的黑色触手,仿佛一个怪物满足地伸了个懒腰。四面八方的精血通过红石流向法阵,在奄奄一息的山羊身上裹了一圈又一圈,突然,一道金色的暗光混在其中游进山羊体内,顿时,那些得意洋洋的触手僵住了,随后它们疯狂抽搐起来,盖在其上的红布受不住这样的颠簸,终于晃晃悠悠的被抖落在地。

      ——一座被黑色粘液缠绕着的雕像正立于永无城最中央。所有参与祭祀的龙族都不由抬起头,黑色粘液颤抖着四处乱爬,一颗浑浊的眼球正裹在雕像最顶端不安地转动着,在那藕断丝连的不明物质下,英俊的男子手持大剑,披风在他身后飞扬,他嘴角带笑,惬意而悠闲地注视着前方,那如有实质的目光箭一般跃出,似乎从当下疯狂凌乱的场面一眼望回了恬静又无忧无虑的从前。

      行将就木的祭祀者们沉默地仰望着那座雕像,仿佛久居黑暗的人望着一颗已经熄灭了的太阳,有许多已经忍不住小声抽泣,因此他们丝毫没注意到自己身下那攀爬着的即将构成祭祀法阵的红线此刻已卡死在原地,其上泛起了无生气的黑灰色。

      弗莱斯此时磕磕绊绊地向着他们藏身的黑巷子里狂奔,广场上巨大的动静自然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略显茫然地回头看去。身披锐甲的“狂信者”们此刻一片混乱,有的四处奔走想要维持秩序,有的却跪地冲着那雕像恸哭着喊“陛下”,弗莱斯正不知所措般站在原地,忽地,一道红影闪过,原本跟在莱依身边的诺恩从不知名的角落里蹿了出来,拉着弗莱斯便钻入一旁的巷子内。

      他们在几个传送法阵间来回辗转,最终停在了一座破木屋里,诺恩又要领着弗莱斯往某一方向去,却被对方反手拽住了:“等等!你要带我去哪?”

      诺恩这才想起来弗莱斯对现状仍一头雾水,他指了指屋外:“你看到大祭典上那混乱的场面了吗?”

      弗莱斯点了点头,诺恩于是继续说:“这都是莱依的功劳!我们的计划成功了!”
      “什么?!”弗莱斯大吃一惊,“……你们怎么做到的?”广场处的轰闹此刻似乎还能隐隐约约地流到此处来,可他分明记得自己离开之前几人仍对如何破坏大祭典一筹莫展,莱依情绪低落不说,使者大人又在这关头突然失踪,否则他也不会冒险潜入“罪人厅”里寻找艾尔斯。想起那座被烧得黑红的宫殿,弗莱斯的脸色不由更加惨白。

      诺恩没有注意到这点,他语气略带激动,仿佛恨不得在一秒钟之内将真相全部吐露、却碍于想表达的内容过于庞杂而不得不卖关子似的:“你还记得我们一周前使者大人单独交给莱依的法阵吗?”

      “我记得,可那不是个无效的法阵吗?”

      ——在得到使者大人亲自指导的第二天,莱依便想方涉法要尝试法阵的威力,然而无论他们怎么调整魔力元素,法阵都和吃了秤砣一样死活没有动静——龙族由于成年后可在意识中直接觉醒先辈的记忆,因此几乎不建立专门教授魔法的学院,但弗莱斯曾尝试过自学法阵知识,他一眼便看出那魔法阵线条过于冗杂凌乱,甚至试图将“传输”与“破坏”两种八杆子打不到一块的法术融到一起,根本不可能起作用,只是碍于使者大人的威信他才没说出口。

      随后莱依又按照吩咐,通过发放物资的士兵与他们之间的交情将法阵的缩小版悄悄藏进几块红石里,然而同样好似石头丢进大海里一般没搅出半点风浪——现在想来,若不是那法阵无效,洛兹也不会放任那些红石流入大祭典之中。

      “原先我们都是这么以为的。”诺恩神秘一笑,“但就在你走之后,莱依从那天使的传音法阵中得到灵感,他怀疑使者大人交给我们的并不是一个完整的法阵,莱依于是去翻找使者大人留下的线索,果然发现了法阵的另一半!你猜……那剩下的法阵是什么?”

      弗莱斯听得心脏直跳,只是他没急着回答,因为诺恩一定按捺不住,果然下一秒,他便听对方急着道:“那是个光明法阵!”

      龙族的少年们对法阵体系一窍不通,但他们习惯将一切带有圣光气息的魔法称为光明魔法——而众所周知,来自天国的圣光是混沌绝对的克星。

      “莱依告诉我,只要那光明法阵发动,就能连接起另一边红石上的法阵,通过祭祀使圣光投进那怪物的身体里!哈!真可惜你没看到那怪物四处打滚的样子!”诺恩说完,又后怕地补充道:“不过使者大人一点提示也不留,莱依光是为了找到那法阵就翻了好半天呢,要不是在祭典开始前莫名其妙响了六声钟,恐怕我们就来不及画完这光明法阵了。”

      弗莱斯一怔,随后,那黑色宫殿里烧起的火焰似乎又隔着遥远的距离熏染了他的眼,把他的眼泪都蒸了出来。

      ……
      另一边,曾经米迦勒登上过的残破钟楼顶端,莱依独自一人冷眼看着广场上兵荒马乱的场面,以防万一,他已令与他一同行动的几个少年分散开藏匿,将所有家当搬离黑巷子,又专门派诺恩去接还未返回的弗莱斯……他自认已将计划安排得尽量周密。

      洛玆千均重的眼神似乎又浮现在他的脑海里,莱依不由冷笑一声,眼里浮现出好似愤怒又好似讥讽的火焰。或许他不得不承认洛兹的一番言语确实让他一时方寸大乱,然而对方如果真以为他会就此退缩,那便太愚蠢了。莱依在心底暗暗发誓,自己决不会向那狠毒的刽子手屈服,他将用尽一切办法破坏对方口中吹捧的所谓伟大事业——即便它被所有知晓真相的受害者所默许、又是由无数代先人用血与灵魂堆垒出来的。

      否则他母亲辗转在熔炉中的灰又该找谁清算呢?

      广场中央的雕像上,黑色的怪物此刻痛苦的缩成一团——看来使者大人留下的法阵确实是一剂猛药。献祭法阵之上的龙族已站起身,他们仍不敢在“狂信者”的眼皮子底下随意窃窃私语,于是只是互相茫然地交换着眼神,可仅凭这刹那间的一个动作,好像他们身上灰蒙蒙的死气便被擦走了大半。

      龙族未成年的幼崽从不需要参加祭典,莱依自出生起还是第一回见雕像上的红布撤下,不由盯着那怪物多瞧了几眼,很快竟生出眩晕之感。他不敢再看,脑中算了算时间,正要离开,但下一秒,他停下了脚步。

      钟楼不知已被“狂信者”们层层围住,密密麻麻的银甲在熔岩天空的照射下映出不祥的光,新上任的侍长扇着背后巨大的龙翼,只一瞬便落在莱依身前。

      莱依见这阵仗就知自己一定逃不掉了,他紧了紧后槽牙,随后挑衅地对着侍长笑道:“怎么?洛兹不坚持他那高尚的‘对无知者的赦免’了吗?”

      “你距成年还有九十二天。”那侍长面无表情道:“这九十二天里你将暂时由我们看护,至于是否被赦免……那要看你成年后的选择。”

      莱依笑容逐渐收住了,他心底一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祭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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