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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闲职冷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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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吏部的调令终于送到了沈清辞手中——任命他为工部营缮清吏司主事,从六品,负责京都街巷的修缮事宜。
这是个典型的闲职,权力不大,事务繁杂,远离朝堂核心,显然是萧玦的意思。沈清辞对此并不意外,只是拿着调令,心中一片茫然。
他曾是太子少傅,正四品官员,辅佐太子处理政务,何等风光。如今却只能做个修缮街巷的小吏,巨大的落差让他难以适应。可他知道,能活着回京,已是侥幸,不敢有过多奢求。
工部营缮清吏司位于京都城南,是一处破旧的院落,衙内官员寥寥无几,大多是混日子的老吏。沈清辞到任时,司郎中正抱着茶杯打盹,见他进来,只是漫不经心地抬了抬头:“沈主事?来了啊。左边那间空房就是你的办公处,日常事务问问李老吏就好。”
说完,便又低下头,继续打盹。
沈清辞躬身应下,走到自己的办公处。房间狭小,陈设简单,只有一张破旧的书桌和一把椅子,桌上积着厚厚的灰尘。他挽起衣袖,动手打扫起来,心中却异常平静。
或许,这样的日子也不错。远离朝堂纷争,远离萧玦,安安稳稳地度过余生。
可他没想到,即便是这样的闲职,也有人不想让他好过。
入职第二日,李老吏便拿着一堆文书来找他:“沈主事,这是西城几条街巷的修缮申请,你去现场勘察一下,拟定个修缮方案吧。”
沈清辞接过文书,翻开一看,眉头微蹙。文书上记载的街巷,大多是京都最偏僻、最破败的地方,且近期刚下过雪,道路泥泞难行,勘察起来十分困难。
“这些街巷,此前为何未修缮?”沈清辞问道。
李老吏叹了口气,压低声音:“沈主事,你初来乍到,有所不知。这些地方住的都是贫苦百姓,没钱打点,之前的主事都懒得去。再说,你……你是戴罪之身,有人故意给你穿小鞋呢。”
沈清辞心中了然。定然是萧玦的意思,或是朝中那些当年参与构陷他的人,不想让他好过。
他没有抱怨,只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勘察。”
当日下午,沈清辞便带着纸笔,前往西城勘察。雪后的街巷泥泞不堪,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仔细记录着街巷的破损情况,偶尔还要避开路边的污水坑,一身棉袍很快就脏了。
走到一条名为“陋巷”的小巷时,他看到几个百姓正围着一面倒塌的土墙发愁。土墙后面是几户人家的房屋,若是不尽快修好,一旦再下雪,恐怕会压垮房屋。
“沈主事?您怎么来了?”一个年长的百姓认出了他,惊讶地问道。沈清辞在流放前,曾主持过京都的民生工程,不少百姓都认识他。
“我来勘察街巷,准备修缮。”沈清辞走上前,查看了一下土墙的情况,“这墙倒塌多久了?怎么没人上报?”
“上报了好几次,可没人管啊。”百姓叹了口气,“都说我们这里穷,没钱孝敬当官的,谁愿意来修?”
沈清辞心中一酸,拿出纸笔,详细记录下来:“你们放心,我会尽快拟定方案,派人来修缮。”
百姓们闻言,喜出望外,纷纷道谢:“多谢沈主事!您真是个好官啊!”
沈清辞笑了笑,继续往前走。夕阳西下,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落在泥泞的街巷上,显得格外孤寂。
他勘察了整整三个时辰,直到天黑才回到驿馆。浑身疲惫不堪,脚上磨起了好几个水泡,可他却没有丝毫怨言。他将勘察记录整理好,连夜拟定了修缮方案,打算明日呈给司郎中。
次日一早,沈清辞将修缮方案递交给司郎中。司郎中翻开扫了几眼,眉头皱了起来:“沈主事,你这方案不行啊。修缮这些街巷需要不少银两,工部府库空虚,哪有这么多钱?”
“大人,这些街巷破损严重,若是不尽快修缮,恐危及百姓安全。”沈清辞道,“我已核算过,所需银两并不多,只需从其他不重要的修缮项目中挪用一部分即可。”
“挪用?”司郎中冷笑一声,“那些项目都是朝中大人打招呼要修的,你敢挪用?沈清辞,我看你是流放几年,脑子糊涂了!这方案驳回,你重新拟定!”
沈清辞愣住了。他没想到司郎中会如此不讲理,那些所谓的“重要项目”,不过是给权贵人家修缮花园、府邸,比起百姓的安危,竟显得更加重要。
“大人,百姓的性命难道不比权贵的花园重要吗?”沈清辞忍不住反驳。
“放肆!”司郎中猛地一拍桌子,“你一个戴罪之身,也敢教训我?还不快滚出去重新拟定方案!否则,休怪我参你一本!”
沈清辞看着他蛮横的模样,知道再多的辩解也无用。他握紧了拳头,转身走出了司郎中的书房。
回到自己的办公处,沈清辞坐在椅子上,心中一片冰凉。他本想安安稳稳做事,为百姓做点实事,可现实却给了他沉重一击。在这腐朽的朝堂里,权力与利益早已凌驾于百姓之上,他这样的小人物,根本无力改变什么。
就在他心灰意冷之际,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陆峥带着两个亲兵走了进来,神色严肃:“沈主事,摄政王殿下有请,跟我走一趟吧。”
沈清辞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拒绝:“草民……臣还有公务在身,不便前往。”
“公务?”陆峥冷笑一声,“殿下的命令,你也敢违抗?若是耽误了要事,你承担得起后果吗?”
沈清辞知道,他无法拒绝。他深吸一口气,拿起桌上的公文包:“走吧。”
跟着陆峥走出工部,一辆豪华的马车早已等候在门外。沈清辞犹豫了片刻,还是弯腰钻了进去。
马车行驶平稳,车内陈设奢华,与他身上的寒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沈清辞坐在角落,心中忐忑不安。他不知道萧玦找他是什么事,是因为北境的文书,还是因为他在工部的事?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摄政王府门前。沈清辞跟着陆峥走进王府,穿过层层院落,来到了书房“静思堂”。
萧玦正坐在书桌后批阅奏折,见他进来,头也没抬:“坐吧。”
沈清辞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浑身紧绷,等待着他的质问。
萧玦放下手中的朱笔,看向他,目光落在他沾着泥点的靴子上,眉头微蹙:“工部的事,本王听说了。”
沈清辞心中一紧,起身道:“臣办事不力,让殿下失望了。”
“失望?”萧玦看着他,“本王倒是没想到,你流放五年,性子还是这么倔。明知那些项目是权贵打招呼的,还敢去碰?”
“臣只是觉得,百姓的安危比权贵的私欲重要。”沈清辞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殿下若是召臣来,是为了训斥臣,那臣已知错。若是无事,臣请求告退,还要回去重新拟定修缮方案。”
萧玦看着他眼中的倔强,心中莫名一软。他拿起案上的一份文书,递给他:“这是本王批的银两,你拿着,去修缮西城的街巷。若是工部有人阻拦,就说是本王的意思。”
沈清辞愣住了,接过文书一看,上面赫然是摄政王的印玺,批文上写着“拨款五千两,修缮西城破损街巷,任何人不得阻拦”。
他不解地看向萧玦:“殿下,您……”
“本王只是不想百姓流离失所,并非为了你。”萧玦避开他的目光,语气恢复了冰冷,“此事办完后,给本王一份详细的奏折。下去吧。”
沈清辞看着他别扭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躬身行礼:“臣谢殿下恩典。”
转身走出书房时,沈清辞回头看了一眼。萧玦又重新拿起了奏折,只是握着朱笔的手,却微微有些颤抖。
他忽然觉得,五年的时间,或许并没有改变所有的事情。那个曾经会为了他一句夸奖而开心半天的少年,或许还藏在这个冷漠的摄政王心底。
旧物惊心
有了萧玦的批文,西城街巷的修缮工程终于得以顺利开展。沈清辞亲自盯着工地,每日天不亮就去现场,直到天黑才离开,忙碌得脚不沾地。
百姓们对他感激涕零,时常有人送些热茶、干粮到工地。沈清辞推辞不过,只能收下,过后却会加倍偿还——帮百姓修理破损的房屋,给贫苦的孩子送去笔墨纸砚。
这些事,很快传到了萧玦的耳朵里。
“殿下,沈主事在西城颇受百姓爱戴,不少人都称赞他是好官呢。”陆峥低声禀报。
萧玦正在看沈清辞送来的工程进展奏折,闻言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静:“知道了。继续盯着他,别让他出什么事。”
“是。”陆峥迟疑了一下,又道,“殿下,太子旧党那边似乎有动静,近日有人暗中接触沈主事,不过被属下拦下了。”
萧玦的神色瞬间凝重起来:“太子旧党?他们想干什么?”
“属下不知,只是看他们的样子,似乎是想拉拢沈主事。”陆峥道,“要不要属下把那些人抓起来?”
“不必。”萧玦摇头,“放长线钓大鱼。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阴谋,同时保护好沈清辞的安全,别让他被太子旧党利用。”
“是,殿下。”
陆峥退下后,萧玦放下奏折,走到书架前,抽出一个隐蔽的木盒。打开木盒,里面放着一些旧物——一支半旧的毛笔,一本写满批注的《论语》,还有一块刻着“清”字的玉佩。
这些都是沈清辞当年留在东宫的东西。
当年沈清辞被流放后,东宫被抄,这些东西本应被销毁,是他暗中派人收起来的。五年来,他时常会拿出这些东西,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想起两人在东宫的时光。
那时他才十二岁,刚被接入东宫,因生母早逝,在宫中备受欺凌。是沈清辞,第一次对他伸出援手,为他擦去脸上的泪痕,为他讲经论史,教他为人处世的道理。
“殿下,读书不仅要知其然,还要知其所以然。”
“殿下,万事以百姓为重,方能坐稳江山。”
“殿下,这支笔送给你,望你日后能写出治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