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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判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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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余末几乎未曾合眼。
窗外的天光一点点亮起,对她而言,却像是行刑时刻的逼近。每一次心跳,都像是在为倒计时敲响鼓点。
陈医生在上午九点准时到达。与往常不同,他身后还跟着一名提着更大医药箱、面容陌生的女护士。
墨余没有出现,但余末知道,他一定在某个地方,掌控着一切。这栋别墅里,没有什么能逃过他的眼睛。
“余小姐,今天我们来做一个更全面的身体评估。”陈医生的语气依旧和蔼,但眼神里多了一丝公事公办的谨慎,“包括一些基础的血液检查和……嗯,更详细的生理指标监测。”
他没有明说“产科”或“孕检”,但余末听懂了他话语里的潜台词。她的指尖瞬间冰凉。
检查在二楼一间临时布置成检查室的客房里进行。过程比余末想象的要……平静。抽血、测量、听诊心肺。那位女护士动作熟练而沉默,只是在为她测量腹围时,手指几不可查地停顿了一下,然后如常记录下数据。
余末像个失去灵魂的木偶,任由摆布。她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感知外界的变化上,试图从陈医生和护士的表情中读出任何端倪。
陈医生的表情始终专业而平和,看不出任何异常。而那个女护士,更是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这种平静,反而更像暴风雨前的死寂。
所有的项目终于结束。陈医生收拾着器械,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余小姐,您最近的……月事,还规律吗?”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余末的心脏骤然收缩,几乎停止跳动。她感到一阵眩晕,强迫自己稳住声音,给出了那个她在心里演练过无数遍的、苍白无力的谎言:“还……还好。”
陈医生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似乎能穿透皮囊,看到内里。他没有再追问,只是点了点头:“好的。结果出来后会尽快告知墨先生和您。”
墨先生。
这三个字,像最终的判决书,悬在了空中。
陈医生和护士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余末,和空气中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她瘫坐在椅子上,浑身脱力,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耗尽心力的战争。
然而,战争才刚刚开始。
结果会在什么时候出来?墨余会在什么时候,拿着那份确凿的证据,来对她进行最后的审判?
时间在等待中变得格外粘稠而残忍。午餐她一口也吃不下去,以需要休息为由回到了卧室。
下午,她靠在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小腹中的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母亲极致的焦虑,不安地躁动着。
就在这时,卧室的门被毫无预兆地推开。
墨余站在门口。他换了一身黑色的家居服,身形挺拔,脸色是一种冰冷的平静。他手里没有拿任何文件,但余末知道,判决的时刻,到了。
他没有走进来,只是站在门口,目光如同实质,沉沉地压在她身上,最后,定格在她无法掩饰的腹部。
那目光,不再是探究,不再是审视,而是一种……确认后的、深不见底的冰冷。
余末的心脏瞬间沉入了冰窖。她知道了,他知道了。陈医生一定已经将结果告诉他了。
她下意识地用手护住小腹,像一个徒劳地想要保护幼崽的母兽,尽管她知道,这毫无用处。
空气凝固了。寂静在两人之间蔓延,充满了山雨欲来的张力。
余末等待着。等待着他的暴怒,他的嘲讽,他的宣判。等待着他可能会说出的,那些足以将她彻底撕碎的话语。
然而,墨余只是看着她,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糅合了冰冷、愤怒、以及一丝余末完全无法理解的……扭曲情绪的眼神,看了她很久。
久到余末几乎要在这沉默中窒息。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刻意压抑的平静,却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胆寒。
“余末,”他叫她的名字,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你真是……好得很。”
说完这句意味不明的话,他猛地转身,砰地一声甩上了门。
巨大的声响在空旷的别墅里回荡,震得余末耳膜嗡嗡作响。
他走了。
没有质问,没有揭露,没有宣判。
只有那句充满戾气的“好得很”,和那一声宣泄般摔门的巨响。
余末僵在原地,护着小腹的手无力地垂下。
这算什么?
他确认了她怀孕,却什么也没做?只是留下这样一句充满恨意的话?
他到底想怎么样?
是不屑于亲手处置,等待她自己了断?还是觉得这样吊着她,让她在无尽的恐惧和猜疑中煎熬,是更好的惩罚?
未知,再一次成了最残忍的酷刑。
她原本以为,当秘密被彻底揭开时,她会迎来最终的毁灭,那或许也是一种解脱。
可他没有给她解脱。
他只是将那把名为“真相”的刀,悬在了她的头顶,让她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那锋利的寒意,却不知道它何时会落下。
余末缓缓滑坐到地毯上,将脸埋进膝盖。
她输了。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任何胜算。在这场由他主导的战争里,她连选择如何退场的权利,都没有。
判决,已经下达。
只是刑期,未知。
而执刑的方式,是他给予的、漫长的精神凌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