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刃》满陇桂雨

24、第 24 章

　　地道深处，空气愈发污浊粘稠，混杂着汗臭、血污、泥土以及某种绝望的气息。火把的光芒在狭窄的空间里跳跃，将林霜刃和她身后二十名士兵紧绷的身影投在洞壁上，拉长，扭曲，如同地府中潜行的判官。

　　那规律的“咚咚”挖掘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每一声都像是敲击在众人的心脏上。伴随着的，还有北狄监工更加粗暴的呵斥与皮鞭抽打在□□上的闷响，以及奴隶们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哀鸣。

　　林霜刃面无表情，只有那双紧握着淬毒短刃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泄露着她内心汹涌的杀意。青芷的死，眼前这些被奴役平民的惨状，如同两股炽热的岩浆，在她冰冷的胸腔里翻腾、融合，最终凝固成一种近乎实质的、毁灭一切的决心。

　　她打了个手势，所有人再次熄灭多余火把，只留她手中一支，光线骤暗。他们如同融入黑暗的影子，贴着潮湿冰冷的洞壁，朝着声音的源头潜行。

　　拐过最后一个弯道，眼前的景象让即便是久经沙场的破阵营精锐，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一处比之前那个“厅室”更加开阔的挖掘面。数十名骨瘦如柴的奴隶，如同行尸走肉般，机械地挥舞着铁镐，挖掘着前方的土层。他们的手脚大多带着沉重的镣铐，动作迟缓，眼神空洞，身上布满了新旧交错的鞭痕。七八名身材魁梧、面目狰狞的北狄监工，手持皮鞭或弯刀，在人群中来回巡视，稍有懈怠，便是毫不留情的一鞭子抽下去，或是用刀背狠狠砸在背上！

　　而在挖掘面的最前方，一个穿着明显不同于普通监工、身披狼皮大氅的北狄军官，正背对着他们，指手画脚地催促着，声音粗嘎难听。

　　更让人心惊的是，在那军官身旁，堆积着不少用油布包裹的、长条状的物体，隐约散发出硝石和硫磺的气味——是火药！他们果然打算在打通地道出口的瞬间，用火药炸开最后的障碍，制造最大的混乱！

　　不能再等了！

　　林霜刃眼中寒光爆射，不再隐藏！她将手中火把猛地向前掷出，目标直指那堆火药！同时，清叱声响彻地道：

　　“杀——！！”

　　二十名精锐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轰然爆发！刀光闪烁，如同死神的镰刀，瞬间扑向那些猝不及防的北狄监工！

　　“噗嗤！”
　　“啊——！”

　　惨叫声顿时响成一片！监工们根本没想到敌人会从他们身后、从地道内部杀出来！仓促之间，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

　　那名北狄军官反应极快，听到动静猛地回头，看到如狼似虎扑来的林霜刃等人，脸色骤变，厉声吼道：“拦住他们！保护火药！”

　　他拔出腰间的弯刀，亲自迎了上来，刀法狠辣刁钻，显然是个高手，瞬间便格开了两名破阵营士兵的攻击！

　　林霜刃的目标明确无比——那堆火药！她身形如电，避开两名监工的拦截，短刃翻飞，割开一人的喉咙，刺入另一人的心口，脚步不停，直扑火药堆！

　　“你的对手是我！”那北狄军官看出她的意图，狞笑一声，弯刀带着凄厉的破空声，朝着林霜刃的后颈劈来！

　　林霜刃仿佛背后长眼，猛地一个矮身，弯刀擦着她的头盔掠过，带起一溜火星！她毫不停留，反手一记短刃直刺军官肋下！

　　军官急忙回刀格挡，“铛”的一声脆响，火星四溅！两人瞬间缠斗在一起！

　　这军官力大刀沉，招式凶悍，显然是北狄军中的悍将。林霜刃的短刃在长度上吃亏，但她身法灵动，招式狠辣精准，专攻要害，一时间竟也斗得旗鼓相当！

　　而其他地方，战斗则呈现出一边倒的态势。破阵营的精锐对付这些监工，如同砍瓜切菜，很快就将除了那军官之外的所有北狄人清理干净。

　　但那些奴隶，却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厮杀吓坏了，惊恐地尖叫着，拥挤着向后退缩，反而堵塞了通道，让场面更加混乱。

　　“控制住他们！不要乱！”林霜刃一边与军官激斗，一边分心喝道。

　　士兵们试图安抚和引导奴隶，但收效甚微。

　　那北狄军官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狡诈，猛地虚晃一刀，逼退林霜刃半步，然后竟然舍了她，转身冲向那群混乱的奴隶，手中弯刀高高举起，竟是要屠杀这些手无寸铁的平民，制造更大的混乱，拖延时间！

　　“你敢！！”林霜刃目眦欲裂，想也不想，将手中短刃全力掷出！

　　短刃化作一道乌光，直奔军官后心！

　　那军官听到风声，下意识回身格挡，“铛”地磕飞了短刃，但这一下，也让他屠杀的动作慢了半拍！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空隙！
　　“咻——！”

　　一支弩箭，如同毒蛇般从奴隶人群的缝隙中射出，角度极其刁钻，直奔军官因格挡而暴露出的腋下空门！

　　“噗！”

　　弩箭深深扎入！

　　军官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动作一滞！

　　是哪个奴隶？！

　　林霜刃来不及细想，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如同猎豹般扑上！她没有兵器，便并指如刀，灌注全身力气，狠狠戳向军官的咽喉！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军官的眼睛瞬间凸出，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手中的弯刀“哐当”落地，庞大的身躯晃了晃，轰然倒地，抽搐了两下，便没了声息。

　　林霜刃喘着粗气，收回手，看也没看地上的尸体，目光立刻转向弩箭射来的方向。

　　只见奴隶人群中，一个原本蜷缩在角落、毫不起眼的瘦弱身影，缓缓放下了手中一具小巧却制作精良的军用□□。那人抬起头，乱发遮掩下的脸庞脏污不堪，但那双眼睛，却异常的明亮、冷静，甚至带着一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锐利。

　　四目相对。

　　林霜刃心头猛地一震！这眼神……绝不是一个普通奴隶该有的！

　　那人看着她，又看了看她身后那些正在安抚奴隶的士兵，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只是默默地低下头，重新蜷缩起来，将□□藏入怀中，仿佛刚才那精准致命的一箭与他无关。

　　林霜刃压下心中的惊疑，现在不是探究这个的时候。她快步走到那堆火药旁，检查了一下，确认引信尚未连接。

　　“立刻销毁这些火药！拆掉引信！”她下令道。

　　士兵们立刻动手，将火药分散，引信拆除。

　　“将军，这些奴隶怎么办？”一名士兵问道。

　　林霜刃看着这些惊魂未定、茫然无措的平民，心中叹了口气。带着他们，肯定无法原路返回了，目标太大，速度太慢。

　　她走到挖掘面的最前端，用手摸了摸前方的土层，又侧耳听了听。挖掘声已经停止，但土层似乎已经很薄，甚至能隐约听到另一侧传来的、模糊的声响——那是铁壁关内的声音！

　　出口，近在咫尺！

　　必须立刻通知关内！

　　她目光再次扫过那个射出弩箭的“奴隶”，心中有了决断。

　　“你，”她指向那个人，“还有你们几个，”她又点了另外几个看起来稍微镇定些的年轻奴隶，“跟我走前面！其他人，跟在后面，保持安静！我们去找出口！”

　　她必须赌一把！赌这个出口尚未被北狄人完全控制，赌关内的守军已经接到了聂云的警报，正在搜寻！

　　她捡起地上那北狄军官的弯刀，握在手中，深吸一口气，对身后所有人道：

　　“想活命的，就跟紧我！冲出这条地狱之路！”

　　说罢，她不再犹豫，举起火把，朝着那看似坚不可摧、实则可能一捅即破的土层，迈出了坚定的步伐。

　　希望，就在那一层薄土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