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刃》满陇桂雨

22、第 22 章

　　夜色如墨，星月隐匿。寒风刮过荒原，卷起砂砾，发出鬼哭般的呜咽。两百轻骑，人马衔枚，蹄裹厚布，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朝着三十里外的乱石坡无声潜行。

　　林霜刃一马当先，玄色轻甲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唯有那双眼睛，在夜色中闪烁着猎食者般的冷光。乱石坡的异常，像一根细刺，扎在她的警觉神经上。北狄人绝不会做无谓之事，尤其是在粮草被焚，急需破局之时。挖掘地道，是她能想到的最符合逻辑，也最致命的可能。

　　聂云紧随其侧，他的存在如同沉稳的山岳，即便左臂伤势未愈，依旧给人无比可靠的安全感。他同样明白此行的重要性，若真让北狄人挖通地道，铁壁关旦夕可破。

　　一个时辰后，乱石坡那如同巨兽骸骨般狰狞的轮廓，出现在视野中。斥候前来接应，指向坡地深处一片背风的洼地：“将军，就在那边，隐约能听到挖掘声，守卫似乎不多，但很警惕。”

　　林霜刃抬手，全军止步，潜伏下来。她凝神细听，风中果然夹杂着细微却持续的“叮当”声，是金属与岩石碰撞的声音！

　　“聂云，你带一百人，从两侧迂回包抄，堵住所有可能逃窜的路线，一个不许放走！”林霜刃压低声音，语速极快，“我带剩下的人，直插中心，速战速决！”

　　“明白！”聂云毫不迟疑，立刻点齐人马，如同分开的溪流，悄无声息地没入两侧的黑暗与乱石之中。

　　林霜刃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将心中翻涌的杀意强行压下，转化为极致的冷静。她拔出腰间的淬毒短刃，对身后剩下的一百名破阵营精锐打了个手势。

　　“跟我来。”

　　一百余人，如同暗夜中捕食的狼群，借助嶙峋怪石的阴影，悄无声息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洼地摸去。

　　越靠近，挖掘声越清晰，甚至能听到北狄士兵压低嗓音的交谈和偶尔的咳嗽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新翻泥土的土腥味。

　　透过石缝，可以看到洼地中央，已经被挖开了一个巨大的、黑黢黢的洞口，如同大地张开的贪婪巨口。数十名北狄士兵正在洞口忙碌，有的用铁镐挖掘，有的用箩筐运送土石，洞口旁还堆放着不少支撑用的木料。约有二三十名持刀武士在周围警戒。

　　果然是在挖地道！看这洞口的规模和深度，显然已非一日之功！

　　林霜刃眼中寒光爆射！绝不能让这条地道成型！

　　她不再犹豫，短刃向前一挥！

　　“杀！”

　　一百名蓄势待发的精锐，如同猛虎出闸，从藏身的乱石后暴起，发出震天的怒吼，朝着洼地中的北狄人猛扑过去！

　　“敌袭！！”
　　“拦住他们！”

　　北狄守卫猝不及防，仓促迎战！顿时，刀剑碰撞声、怒吼声、惨叫声响成一片！

　　林霜刃身形如电，直接冲向那个巨大的地道洞口！她的目标明确——摧毁洞口，堵死这条通往铁壁关的死亡之路！

　　两名北狄武士挥舞弯刀迎上来，林霜刃看也不看，身体如同鬼魅般一扭，避开刀锋，手中短刃如同毒蛇吐信，精准地划过一人的咽喉，同时飞起一脚，将另一人狠狠踹进刚刚挖出的深坑！

　　她冲到洞口旁，一脚踢翻堆放在那里的火油桶（显然是用来照明或日后爆破用的），短刃挑起一旁的火把，毫不犹豫地扔了进去！

　　“轰！”火油遇火即燃，地道口瞬间腾起烈焰！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

　　“快救火！保护地道！”一个像是工头模样的北狄人惊恐地大叫。

　　几名北狄士兵试图上前灭火，却被林霜刃和冲过来的破阵营士兵死死拦住！

　　“一个不留！”林霜刃声音冰冷，短刃翻飞，又结果了一名试图靠近的北狄士兵。她如同杀神，牢牢钉在洞口，不让任何人靠近。

　　就在这时，聂云率领的包抄部队也从两侧杀到，彻底封死了北狄人的退路。战斗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这些北狄工兵和守卫，哪里是如狼似虎的破阵营精锐的对手？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洼地内的北狄人已被斩杀殆尽。

　　火焰在地道口熊熊燃烧，发出噼啪的声响，浓烟滚滚。显然，这条地道短时间内是无法使用了。

　　“清理战场，检查有无漏网之鱼！搜集所有文书、地图！”林霜刃下令，自己则走到燃烧的洞口边缘，蹙眉向内望去。里面黑黢黢的，深不见底，不知已经挖了多长。

　　“看来我们来得还算及时。”聂云走到她身边，看着洞口的大火，松了口气。

　　林霜刃却没有丝毫放松，她蹲下身，抓起一把洞口边缘的新土，在指尖捻了捻，又看了看堆放在旁边的土石方量，脸色反而更加凝重。

　　“不对。”她缓缓站起身，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整个洼地，“这条地道的挖掘量，和这里的人手、工具，不太匹配。而且，你看这些土，”她将手中的土展示给聂云看，“颜色、质地，和乱石坡的表层土有明显区别，更像是……更深处的土层。”

　　聂云闻言，脸色也变了：“你的意思是……这很可能不是唯一的地道入口？或者，这只是一个幌子？”

　　“搜！”林霜刃当机立断，“以这里为中心，向外辐射两里，给我仔细地搜！任何可疑的痕迹，任何不寻常的声响，都不能放过！”

　　破阵营的士兵立刻分散开来，如同梳子般梳理着乱石坡的每一寸土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除了风声和燃烧的噼啪声，似乎一无所获。

　　就在林霜刃几乎要怀疑自己的判断时，一名在远处搜索的士兵忽然发出了低沉的呼哨声，那是有所发现的信号！

　　林霜刃和聂云立刻赶了过去。只见那名士兵蹲在一处极其隐蔽的、被几块巨大岩石天然遮挡的裂缝前，侧耳倾听着什么。

　　“将军，您听！”士兵压低声音，指着那道裂缝。

　　林霜刃俯下身，将耳朵贴近冰冷的岩石。

　　起初，只有风声。但渐渐地，一阵极其微弱、却被岩石结构放大和传导的“咚咚”声，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那声音沉闷，规律，带着一种执拗的穿透力，仿佛来自地底深处！

　　是挖掘声！而且，是从另一个方向传来的挖掘声！

　　林霜刃猛地直起身，眼中寒光四射！果然！北狄人狡兔三窟！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用一个明显的、容易被发现的入口吸引注意，真正的致命杀招，却隐藏在更隐蔽的地方！

　　“找到它！”林霜刃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北狄人的狡猾，超出了她的预计。

　　顺着声音的方向，结合地势和岩石结构，他们最终将目标锁定在了距离第一个洞口约一里外，一处更加陡峭、几乎无法攀爬的岩壁下方。那里植被稀疏，看起来毫无异常。

　　但地底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挖掘声，却昭示着那里正在进行的、针对铁壁关的致命工程。

　　“怎么办？强行炸开？”聂云看着坚固的岩壁，眉头紧锁。

　　林霜刃没有立刻回答。她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那些被堆放在第一个洞口旁、尚未使用的支撑木料上，一个大胆而冒险的计划，在她脑中迅速成形。

　　“不。”她摇了摇头，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决绝的弧度，“炸开太慢，动静太大，容易打草惊蛇。他们既然给我们留了‘门’，我们为何不……进去看看？”

　　聂云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瞳孔微缩：“你要从那个燃烧的洞口进去？”

　　“火差不多该熄了。”林霜刃看向第一个洞口，那里的明火已经变小，只剩下浓烟和暗红的炭火，“烟会掩盖我们的行踪。他们绝对想不到，我们刚烧了他们的洞口，就敢钻进去。”

　　她目光扫过身边最为精锐的几十名士兵，包括聂云和自己：“敢不敢，跟我去地底走一遭？去看看北狄人，到底给我们准备了怎样的‘惊喜’？”

　　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血脉贲张的煽动力。

　　聂云第一个站出来，眼神坚定：“我跟你去。”

　　“属下誓死追随将军！”其余被点到的士兵也毫不犹豫地低吼道。

　　“好！”林霜刃不再犹豫，“准备绳索，火把，短兵，解毒丸！一炷香后，我们从这里下去！”

　　她指向那依旧冒着浓烟的第一个地道入口。

　　那黑黢黢的、仿佛通往地狱的洞口，此刻，将成为他们反向刺入敌人心脏的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