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十三号监狱 (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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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娜心急如焚的情绪，终于在元阳的神域倒塌的那一瞬间，到达了顶峰。
金色的神域像是夕阳一样轰然倒塌，沉入地底，元阳的绯红色火焰腾空而起。玛丽娜失声尖叫起来：“詹群，快命令元阳大人住手！”但是一片混乱之中，她找不到那个瘦小的人类。
元阳的火焰太过于可怕，一时间没有人能靠近。厅长生死不明。正当守门人都陷入恐惧和焦虑之中的时候，火焰中，一个身影慢慢的走了出来。
神域水波似的，泛起层层波纹。那是厅长！
玛丽娜的泪水不由自主的掉了下来。
胜者是厅长。
火焰失去了主人的力量，像是暴雨一样从半空倾斜而下，流淌开去。灰尘和热浪散开，玛丽娜看见，他们的厅长，抱着昏迷不醒的元阳，优雅的从一片灰烬之中走过。
“厅长——”玛丽娜喊出声来，守门人都冲了上去。但是厅长并没有理会他们。
他的目光落在非常遥远的地方。淡薄的，却是温柔的。
玛丽娜从来没有见过厅长露出这样的表情。
元阳失去了意识，靠在厅长的怀里，他的一只手臂垂下来，随着厅长的步伐，轻轻的晃动着。玛丽娜忽然发现，那只手腕上，刻着血色的印记。那印记是……？她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此时，熄灭的火焰化作一阵热风，呼啸而过，厅长被烧焦的衣袖，都蝴蝶一样纷纷飞散开去，厅长的手腕上，竟然也刻着同样的，美丽又繁复的伤痕！
玛丽娜惊恐的后退了两步，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事实。她的胸口，也曾经存在过一个刻痕，那是契约签订之后留下的痕迹。是她和自己的契约者共通分享的痛苦与秘密。除了恶魔和他的契约者，世界上，再不会有第三个人，拥有一模一样的伤痕。
难道说，元阳的契约者，就是厅长？
这个事实一时之间让玛丽娜惊诧的不敢去相信。
元阳一直拒绝寻找契约者，也拒绝提起相关的事情。难道说，这些都是他的回避之词？三千年来，他并非没有契约者。恰恰相反，他的契约者一直都在，而且就是他的死对头，守护厅的厅长？
最强的恶魔，和最强的守门人，他们之间，到底有过怎样的过往？
契约者与恶魔分享爱，分享悲伤，分享一切感情。但是厅长明明也是恶魔，他怎么可能是元阳的契约者？元阳身为恶魔，又怎么能攻击自己的契约人？这是最严重的背叛，将会受到最可怕的惩罚。
此时，契约的印记安静的蜿蜒在元阳的手臂上，看不见一点惩罚的迹象。
为什么？
玛丽娜不敢多想下去。
彼此契约的痕迹展露在大家面前，厅长却毫不在意。他把元阳交给稽查追捕办公室主任何为，淡淡的说：“尽会惹麻烦的家伙——把他关到第十三号监狱去。”
何为皱起眉头：“可是那里关的都是极刑犯，您确定到这种地步了吗？而且，似乎他们最近在预谋着叛变——”
厅长微笑，却并不回答。
何为低声说：“我只希望您不要后悔。”
第十三号监狱，是整个守护厅最可怕，也最神秘莫测的地方。
那里面关着守护厅和人类政府共同裁决的高等恶魔。那些恶魔罪大恶极，却因为过于强大，不能轻易杀死——他们的死亡，也许会引起两个世界力量的失衡。所以，人类政府和守护厅专门合作，建立了第十三号监狱，关押他们。
没有光，没有暗，连时间都仿佛不再流逝，在那里恶魔被剥夺了一切感官和能力。一片混沌的第十三号监狱，对于所有恶魔来说，都是理智之外更为可怕的噩梦。
现在，第十三号监狱迎来了它的又一位牺牲者。
元阳躺在一片惨白的雾气之中。他的头发金红交错，凌乱的披散在地上，河流般流淌开去，就算在黯淡的第十三号监狱，也热烈的令人不敢直视。
但是和灿烂的发色相比，他的脸色苍白到了不正常的地步。很显然，监狱里感官剥夺和力量抑制装置正在折磨着他，让他的精神和□□都处在极度的痛苦之中。他急促的呼吸，在昏迷不醒中，微微蜷曲了起修长的双腿。
这是第十三号监狱，关押最可怕的高等恶魔的地方，每一秒都危机四伏。
一片混沌里，一个瘦长的人影慢慢的靠近了元阳。谁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出来，他就像是幽灵一样突然出现，悄无声息。
人影慢慢靠近元阳，打量着失去意识的恶魔，他轻轻笑起来：“他终于决定把你关起来了吗？难道说，事情已经发展到连他都无法控制了吗？”说着，他的手指轻柔的抚过元阳的发梢，把他散乱的额发拂开。华丽，傲慢的恶魔，现在毫无防备的躺在他的面前，紧闭着眼睛，无助的蜷缩起身体。
“这可真不错。这是个契机，我的弟弟，你会帮我的，是不是？”
落在元阳发间的手指像是蝴蝶一般，从滚烫的额头一路滑下来，抚过他的颤抖的睫毛，冰凉的鼻尖，在那双微微张开的苍白的嘴唇前，它停住了。
人影又沉默了一会儿，那双手重新贴上元阳的额头，不知念了一些什么，元阳金红交错的长发渐渐变作纯粹的绯红。“你并不需要人类的伪装，还是这样鲜血般的红色适合你……”他低低的呢喃着，俯下身体。
忽然，昏迷不醒的恶魔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也变成惊心动魄的绯红，凌厉的望着眼前的人影。
被这样充满戾气的目光的注视着，那个人一时间进退不得，竟生出了一丝胆怯。
“元阳，是我……”他只能低声唤道。
元阳眼里的暴戾，在看清楚面前的人以后，渐渐褪去，他又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困惑的问：“你要做什么，语居？”他实在太虚弱，所以连他的嗓音，都沙哑又软糯，仿佛带了一点孩子撒娇般的稚气。
那个人影笑起来：“元阳，你难道现在不该问：‘你怎么会在这里？’，或者，‘这里是哪里？’”
元阳吃力的笑了笑，回答：“啰嗦死了，语居。”只这一句话，就像是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你很疼吧？每一下呼吸都在痛，连一丝力气也没，每一秒都是折磨，是不是？”那个人的手抚摸着元阳的脸颊，慢慢的说：“因为你现在在第十三号监狱，昌昔亲自建起的，高等恶魔的坟场。”
只要进来，就再也没有办法出去的，罪大恶极的恶魔们，绝望的坟场。
元阳愣住了。沉默了很久，他吸了一下鼻子，忽然又弯起嘴角：“是吗？第十三号监狱啊……真是荣幸。”
“如果不想笑的话，就不要逞强笑出来了。”眼前的恶魔苍白着一张脸，苦涩的笑着，却依旧露出他一贯任性又骄傲的表情。语居怜惜的叹了口气，把他半抱起来。鲜红的长发从他的臂腕间滑过，冰凉却柔顺，像是一匹凌乱的绸缎。
“我听说了你的事。你竟然想要毁掉契约的伤痕。难怪昌昔会气的发疯。”
元阳靠在他怀里，疲倦的说：“你真的相信这个借口吗？”像是怕光似的，他抬起手臂遮住了眼睛，自嘲的笑起来，“他从来也没有在意过我们的契约。这只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借口而已——仅此而已。”他的指尖微微蜷起，掌心沾满了鲜血，显得他的脸颊格外苍白。有一瞬间，语居几乎以为他要流泪。可是他依旧笑着，眼睛被隐在手指的阴影之下。
语居握住了元阳的手腕。
元阳浑身一颤，戒备的问：“你要做什么？”但是他实在太虚弱，他的手腕像是一条幼小的鱼，在语居的手心里轻轻的蠕动了两下，根本挣脱不开。
语居轻柔的抚摸着他手腕上的伤痕：“你是为了什么，想要背叛契约呢？”
誓约的痕迹被别人抚摸，即使那人是他的亲人，依旧让元阳无法忍受，他咬牙：“语居，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语居放下元阳的手腕，伸手解开了自己衣领：“你看。”他的脖子上，狰狞的盘踞着一圈黑色的伤痕。伤口已经溃烂了，腐败的筋骨中，甚至能看到跳动的血管和森森的白骨。现在这道伤口，在以肉眼看得到的速度不断扩大。语居的整颗头颅，都因为这道伤痕，而显得摇摇欲坠。
“专诸已经死了。”语居淡淡的说，“魂飞魄散，再也不会回来了。”他指着自己的伤痕，说：“这就是没有保护誓约者，所遭受的惩罚。”
元阳吃了一惊，想要问什么，可是他实在太虚弱，剧烈的情绪变化让他一时间喘不上气来。他垂下头，剧烈的咳嗽，红发披散在肩头，随着主人的动作痛苦的颤抖着。
语居轻轻的抚着他的后背，“你不要担心。我已经习惯这种痛楚了。”等到元阳终于停止咳嗽，他才继续说下去，他的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悲伤：“一百年前我们被昌昔关进了这个监狱──这个专门关极刑犯的地方。专诸不想背负这样不名誉的罪名，他想要离开，可是最后他失败了。我没有保护好他，这个伤痕就是失职的惩罚。”
果然──“又是昌昔！”元阳咬紧了牙关。
语居伸手抚过元阳的脸颊：“我知道你恨他，甚至不惜背叛誓言也要杀了他。可是这怎么比得上我的仇恨？因为他，专诸才会死去。不光是我，这里关押的每一个恶魔，都对他怀着刻骨的仇恨。”他伸手指向身后的雾气。
惨白雾霭的隐藏之下，传来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悉索声，陡然之间，周围成千上万双眼睛从雾气中冒出来，像是一片鬼火的汪洋。
元阳在心里暗暗吃了一惊。这些罪犯们靠得如此之近，他却竟然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即使他现在受了重伤，又被剥夺了大部分感觉，但这也足以令一向骄傲、无所畏惧的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恐惧。不愧是被关押在这里的最邪恶的高等恶魔！狡猾，强大──
“你呢，元阳？”语居淡淡的语调把他拉回现实，“我们需要你的力量破坏这个牢笼，你会助我们一臂之力吗？”
元阳怔怔的看了语居很久：“你想要和这里关押的罪犯联手杀死昌昔？”
语居镇定的说：“昌昔实在太过强大，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元阳眼里的光华黯淡下去。他推开语居，勉强的站了起来：“你不会不知道，这些家伙有多么可怕，第十三号监狱本身的存在，是多么必要。”
“相较而言，我更恨昌昔。他害死了我的契约者。为了杀他，我可以不择手段。而你呢？在这个时刻，反而优柔寡断起来了？”语居讽刺的说。
元阳笑起来，他扬着头，说：“你错了，语居。我恨昌昔那个混蛋，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会协助罪犯越狱。昌昔是个垃圾，可是他从来不会对犯罪的人手软，也不会感情用事。”
“哈，那么你呢？被这样丢进监狱，你觉得公平吗？你觉得高兴吗？”
元阳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苦涩的笑道：“我不得不承认，在力量失控，杀死那么多守门人之后，他有一万种理由和必要把我关进来。”他的目光转而变得更沉，仿佛洞察一切似的，盯着面前的恶魔：“所以，语居，你和专诸，又到底是为什么会被送进第十三号监狱？”
语居沉默了。
元阳也不再追问。他抬起头。雾霭之中，死气沈沈的眼睛越聚越多。元阳能够感到充满了恶意的压迫感，从四方席卷而下。
邪恶的高等恶魔们包围了他。与他们沆瀣一气，或者被他们杀死。
元阳笑起来，他手心冒起一团火焰：“语居，这根本不用选择。如果你想放出这牢狱里的恶魔，就先杀了我。”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十三号监狱 (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