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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章:黑暗的凝视 ...

  •   沈墨关于“回乡人”的论断,如同在齐朔脑海中投下了一枚深水炸弹。那并非带来希望的曙光,反而像是一种无法挣脱的烙印,带来了难以言喻的茫然与一种沉甸甸的、几乎要将他压垮的宿命感。与那座冰冷巨塔的核心产生“共鸣”?这超乎理解的能力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是独一无二的天赋,是无法摆脱的诅咒,还是某个庞大命运齿轮中,早已被设定好的一环?他不敢深思,那无形的重量让他感到窒息。

      然而,现实没有留给他任何消化这份震惊与惶恐的时间。自那次针对系统防御机制的“投石问路”行动之后,一种微妙而确切的变化,如同无色无味却致命的神经毒气,开始悄无声息地渗透进圣臻塔的每一个角落,精准地缠绕上他们四人。

      最先察觉到异样的是齐朔。以往,他凭借着自己近乎透明的存在感,还能在人群的缝隙中勉强藏身。但现在,当他走在连接教学楼的回廊里,即便周围人声鼎沸,他也能清晰地感觉到一道冰冷的、不带任何人类情感的视线,如同实质的针尖,穿透喧嚣,牢牢钉在他的后颈上。他会猛地回头,目光锐利地扫视,却只看到谈笑风生的同学、行色匆匆的教师,一切如常。可那如影随形的被窥视感,却挥之不去。在“缄默之殿”图书馆,当他鬼使神差地走向那些存放着陈旧心理学期刊、或是涉及非主流能量理论的冷门书架时,总会有那么一两个穿着“启明班”制服的学生,如同幽灵般悄然出现在相邻的书架后。他们并不翻阅书籍,只是静静地站立着,眼神空洞地望向前方,仿佛一台台被临时调动至此的人形监控探头,执行着某种无声的威慑任务。

      沈墨面临的则是技术层面的精准压制。他发现自己建立的几个核心加密数据传输通道,虽然依旧能够运行,但都出现了极其恒定且微小的延迟,仿佛信号在传输过程中,必须额外穿过一层看不见的、粘稠的能量滤网。更让他心头一沉的是,他秘密布设在校园边界、特别是靠近钟楼区域的几个微型环境能量波动传感器,在短短两天内接连失联。传回的最后诊断数据显示,它们并非因自然损耗或意外损坏,而是被一种极其精准、能量级别控制得恰到好处的定向低频脉冲,从内部瞬间烧毁了核心元件。这是一种警告,优雅而冷酷,明确地告诉他:你的一切小动作,我都了如指掌。

      周烬和夏曦的感知则更为直观和“感性”。周烬在他那间被视为最后堡垒的排练室里,习惯性地检查他那些私自改装、用于制造“不和谐音”和干扰特定频率的设备时,震惊地发现,几个最关键的自制信号干扰器内部,那些细如发丝的精密线圈和晶振,不知何时已悄然熔断,断口整齐,像是被一种无形的、高度集中的能量瞬间过载。这绝非偶然。而感知敏锐的夏曦,则变得越发沉默和容易受惊。他常常无意识地靠近周烬,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周烬的衣角,小声地、带着恐惧喃喃,说天空的颜色“变脏了”,一种灰蒙蒙的、带着强烈恶意和审视意味的“注视感”,如同倒扣的碗,笼罩了整个校园,连他画笔下原本鲜活灵动的色彩,都因此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翳,变得呆滞而沉闷。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监视。它并非厉锋那种带着血腥气和物理压迫感的逼近,而更像是一种来自更高维度的、如同神明俯瞰蝼蚁般的、淡漠而全面的审视。仿佛他们四人,从棋盘上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棋子,骤然被一只无形的手拎到了灯光下,每一个细微的纹路,每一次微弱的颤动,都被尽收眼底。

      这种无所不在却又无迹可寻的压力,在死寂中不断累积,如同持续注入惰性气体的密闭舱,内部的压强越来越大,濒临极限。

      转折发生在一个看似平凡的傍晚。齐朔独自坐在食堂最偏僻的角落,味同嚼蜡地吃着晚餐。一个穿着灰色保洁服、戴着口罩的中年妇女,推着清洁车,慢吞吞地擦拭着邻近的餐桌。她的动作机械而迟缓,眼神低垂,与校园里任何一位基层工作人员别无二致。就在她推车经过齐朔身边,两人身影在嘈杂背景中短暂交错的瞬间,一样小而硬的东西,从她看似无意下垂的手中滑落,精准地掉在齐朔脚边。

      齐朔的心脏猛地收缩,几乎要跳出胸腔。他强作镇定,用脚迅速将那小东西踩住,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确认没有引起任何注意。待那保洁妇女推着车,佝偻着背消失在食堂门口后,他才状若自然地弯腰系鞋带,飞快地将那东西捡起,紧紧攥在手心。

      那是一个被揉得紧紧的小纸团,边缘被汗水浸得有些模糊。回到顶层杂物间,他几乎是颤抖着将其展开。纸条上,只有一行字迹潦草、笔画因极度紧张而扭曲颤抖的短句,墨水在几个笔画转折处晕开,如同书写者惊恐的泪痕:

      「他注意到你们了。万事小心。林。」

      是林晓蔓老师!她甚至不敢使用任何可能被监控捕捉到的电子通讯,只能冒着巨大的风险,动用这种最原始、最危险的人际传递方式,送来这弥足珍贵的警告。“他”——这个代词不言自明,指向那座象牙塔阴影下的唯一主宰,那个名为陆清寰的校长。

      最后一丝侥幸的心理防线被彻底粉碎。他们之前的行动,果然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不仅泛起了涟漪,更是惊动了潜伏在湖底最深处的、庞大的存在,引来了“王”的凝视。

      齐朔带着那张仿佛滚烫的纸条,几乎是踉跄着冲回了顶层杂物间。沈墨正静立在窗前,凝望着窗外逐渐被浓重暮色吞噬的校园轮廓,他的侧脸在最后的天光中显得格外冷硬,表情是一种深沉的、近乎认命的平静,仿佛早已在等待着这一刻的降临。周烬和夏曦也在,周烬背靠着堆满杂物的墙壁,眉头拧成一个深刻的结,指间那枚金属拨片被无意识地、快速地转动着;夏曦则蜷缩在房间里唯一那张破旧的椅子上,双手抱着膝盖,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清澈的眼眸里盛满了几乎要溢出的不安。

      齐朔什么也没说,只是将那张皱巴巴的、承载着千钧重量的纸条,递到了沈墨面前。

      沈墨接过,目光沉静地扫过那行触目惊心的字句,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波澜。他没有进行任何分析或评论,而是径直走到那台承载了他们无数希望与挣扎的终端前。他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并非调取数据或运行程序,而是输入了彻底关闭和清除临时缓存的指令。接着,他俯身,动作利落地拔掉了所有外接设备的连接线,最后,甚至熟练地卸下了终端主板上的备用电池,确保没有任何一丝数据或信号能够残留或被反向追踪。

      做完这一切,他走到房间中央,抬起手,精准地按下了墙上那盏老旧白炽灯的开关。

      “啪。”

      一声轻响,昏黄的光源瞬间熄灭。

      黑暗,如同拥有生命和质量的浓稠墨汁,刹那间涌满了整个狭小逼仄的空间。视觉被剥夺,其他感官变得异常敏锐。窗外,远处那座圣臻钟楼顶端,那点永恒搏动着的绯红光芒,在无边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刺眼。它不再仅仅是地标,而更像是一只悬浮在黑暗中、冰冷无情、永恒注视着他们的——恶魔之眼。

      在这片绝对的、令人心悸的黑暗与死寂中,沈墨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平稳得没有一丝涟漪,却带着一种宣告命运转折点的、沉重的力量:

      “他一直在看着。”沈墨的声音不大,却在黑暗中产生了奇特的共鸣,敲打着每个人的耳膜,“从我们第一次产生怀疑,从我们试图撬开真相的第一条缝隙开始,我们就没有一刻,脱离过他的视野。”

      他微微停顿,仿佛在让这个残酷的事实更深地沉入每个人的心底,然后,一字一句,如同在冰面上刻下判词:

      “现在,躲藏与试探的阶段,结束了。”

      “游戏,才真正开始。”

      黑暗中,四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交织在一起,压抑而沉重。没有人说话,空气仿佛凝固。恐惧是真实的,那如同实质的压迫感几乎令人窒息。但在沈墨这句冰冷而清晰的宣告之后,某种一直紧绷着的、试图在阴影中隐藏自己的弦,反而“铮”地一声断了。

      他们不再是被猎食者暗中观察而不自知的猎物。

      他们被推上了舞台,聚光灯已经无情地打下,尽管那光源来自深渊,冰冷而充满恶意。

      而观众席上,唯一的、也是最终的观众与裁判,正是那位端坐于权力之巅、期待着“变量”能带来更多乐趣与数据的——

      掌控校园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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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人新文,求关注求安利QWQ,分类怎么怪怪的,不是我搞的,怎么改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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