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九章：火种的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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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层杂物间的黑暗，并未因黎明的到来而真正散去。那是一种沉淀在心底的阴影，源自被更高存在凝视的认知。沈墨那句“游戏才真正开始”，像一道分水岭，将过去相对隐秘的试探与未来可能面对的狂风暴雨截然分开。
压抑感并未随着阳光普照而消散，反而因为目标的明确而变得更加具体、更加沉重。他们不再是被动等待裁决的棋子，而是走上了注定与庞然大物对抗的舞台。这认知带来的，不是豪情壮志，而是一种近乎凝滞的肃穆。
齐朔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一夜未眠的眼中布满血丝，但眼神却异常清亮，某种犹豫和彷徨似乎在那最终的宣告中被淬炼掉了。他看向沈墨，对方正对着重新启动、但已剥离了所有敏感数据的终端屏幕，屏幕的光映着他冷峻的侧脸，他在规划，或者说，在推演着一条注定遍布荆棘的前路。
“我们……”齐朔的声音在寂静中有些干涩，他打破了沉默，“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沈墨没有立刻回答，他的手指在触摸板上滑动，调出的不再是具体的入侵路径或数据解密，而是一张简化的圣臻塔能量节点与人员流动示意图。他的目光落在那些代表“启明班”区域、行政核心以及钟楼的红色高亮标记上。
“隐蔽调查的阶段已经结束。”沈墨的声音平稳，却带着战略转移的决断，“校长的‘注意’意味着我们所有的隐匿手段都可能失效，甚至会被反向利用。继续躲在阴影里，只会像掉入蛛网的飞虫，越挣扎束缚越紧。”
他抬起眼，目光扫过齐朔，也扫过刚刚推门进来的周烬和夏曦。
“战略必须调整。从‘隐蔽调查，寻找证据’，转向‘积极对抗，制造变数’。”他顿了顿，清晰地阐述这危险的转变，“我们需要从系统的‘漏洞探寻者’，转变为主动的‘干扰源’和‘不稳定因素’。不再仅仅是为了看清它的全貌，而是要让它感到‘不适’，迫使它在应对我们的过程中，暴露出更多的核心逻辑和脆弱环节。”
这意味着公开的、高风险的对峙。意味着他们将彻底从暗处走向明处，将自己暴露在校长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之下。
周烬刚带着夏曦走进来，正好听到这番话。他脸上没什么意外的表情，只是嗤笑一声，将背着的吉他盒随意地靠在墙边，发出沉闷的声响。
“早就该这样了。”周烬的声音带着他特有的、混不吝的桀骜，他走到沈墨旁边，看着屏幕上那象征着压迫的节点图，眼神锐利，“躲在角落里听杂音，能改变什么？那座破钟楼还不是照样转？要干，就干点让它疼的。”
他的态度明确而直接，没有丝毫退缩。反抗于他而言，似乎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夏曦躲在周烬身后，小手依然紧紧攥着周烬的衣角，脸色比昨天稍好一些，但眼中的不安并未完全褪去。他怯生生地看了看屏幕上那些令人心悸的红色标记，又看了看沈墨和齐朔，最后仰头望向周烬紧绷的下颌线。
“烬哥……”他小声唤道，声音里带着依赖，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周烬低头看他，那双总是带着躁动和不耐烦的眼睛里，此刻却流露出一种罕见的、近乎温柔的坚定。他伸手，不是揉头发，而是轻轻拍了拍夏曦单薄的肩膀，动作有些生硬，却充满了保护的意味。
“怕了？”周烬问，声音不高。
夏曦诚实地点了点头，细声说：“嗯……有一点。”但他随即又用力摇了摇头，清澈的眼睛看向屋内的每一个人，“但是我更怕一个人。怕只剩下我自己，还有那些没有颜色的‘人’。”
他说的“颜色”，是他独特的感知，是灵魂的光彩。他见过那些“颜色”是如何在“启明班”学生身上消失的，那比任何可见的暴力都更让他恐惧。
齐朔看着他们，心中涌动着一股暖流，冲散了些许寒意。他深吸一口气，走到夏曦面前，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夏曦平行，目光真诚而坚定：“夏曦，前路会很危险，我们谁也无法保证结果。如果你选择离开，或者只是像以前一样，远远地散发你的光和热，没有人会责怪你。保护好自己，比什么都重要。”他说的是真心话，他不愿将这个纯净如曦光的少年，也拖入这无底的黑暗漩涡。
周烬闻言，眉头一皱，似乎想说什么，但看着齐朔认真的眼神，又忍住了，只是将目光投向夏曦，等待着他的选择。
夏曦看着齐朔眼中毫不作伪的关切，又感受到身旁周烬无声却坚实的支撑，他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颤动。他微微歪着头，仿佛在认真感受着什么，那双能看见灵魂色彩的眼睛里，倒映着齐朔的坚定、沈墨的冷静、周烬的守护。
几秒钟的寂静后，他脸上那丝残余的恐惧，如同被暖风拂过的薄冰，悄然消融。他松开了一直攥着周烬衣角的手，挺直了原本有些蜷缩的背脊，虽然身形依旧单薄，却仿佛有了一种内在的力量。
他看向齐朔，又看向沈墨，最后目光落在周烬脸上，嘴角慢慢扬起一个微小却无比干净的弧度。他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心尖，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源自本真的坚定：
“齐朔哥哥，沈墨哥哥，烬哥……”他轻声说，每个字都清晰无比，“我的颜色告诉我……”
他顿了顿，仿佛在确认那来自灵魂深处的指引。
“和你们在一起，才是对的。”
这句话，没有豪言壮语，没有利弊分析，只是一个感知纯粹的少年，用他最独特的方式，做出的最终抉择。他选择了同伴，选择了抗争，选择了在可能吞噬一切的颜色荒漠中，守护住身边这几簇虽然微弱、却真实燃烧着的、带着不同色彩的火苗。
周烬猛地别过头去，喉结滚动了一下，再转回来时，脸上依旧是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但眼神深处，有什么东西彻底安稳了下来。他重重地“嗯”了一声，一切尽在不言中。
沈墨深深地看着夏曦，那冰冷的理性目光中，似乎也掠过一丝极淡的、名为“动容”的波澜。他微微颔首，将夏曦的这份抉择，郑重地纳入了他的战略推演之中。
齐朔感觉眼眶有些发热，他用力点了点头，站起身，所有的犹豫和负累在这一刻仿佛都被卸下。他看向沈墨，眼神锐利如出鞘的剑：“我们该从哪里开始？”
战略的转向，思想的统一，在这一刻完成。
四簇火种，在绝对的黑暗降临前，选择了彼此靠近，共同燃烧。他们或许微弱，或许下一刻就会被狂风吹灭，但此刻，他们决定用这凝聚的光和热，去灼烧那冰冷的铁幕，直至最后一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