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缘》寂静荒园

3、月老

　　“仙子，这边请。奴婢引您去见月老大人。”衣裙飘摇的女子这样和她说道。语气里面是必恭必敬的疏远，似乎还有些许的好奇和揣测，但是碍于清高的身份她并没有过多的表现出来。听说，这美丽的女子是千年以前的祸乱之首，天庭大乱居然是为了一只妖精的一颦一笑，多么讽刺。哈，她倒是要看看这是怎样的一张面孔……
　　凝脂般的皮肤吹弹可破，如黛的眉悠然横在眸子上方，恰如一弯出岫的新月，似水翦瞳脉脉噙着淡红的水气，眸光深处是鬼魅的红色，淡然气息就会从粉嫩的唇里吐出，幽怨的，呜咽的。
　　“请你……”她发现了对方评价似的目光，轻盈的叹气，又是一个被她的皮囊所蛊惑的生灵。“不要叫我仙子。”
　　“是。”这婢女倒也是识相，立刻收声，不再多言。于是两人就这样沉默着兜兜转转来到一处阴寒的洞府。有淡淡的烟尘从洞口忽悠飘散，洞里的一切都氤氲着，不辨真伪的火光闪烁，却不觉可怖。
　　“那……”她轻声开了口，却一时想不出该如何称呼眼前的女子。“这里就是月老的府邸了，您只要去通报一声便可。小的先行告退。”王下令要她带这位绝代美人来月老这里究竟用意何在，她根本无权关心，只不过月老的脾气是出了名的怪异，她有点同情这位仙子。
　　灵姬还来不及向她询问清楚，那使女已经驾云远去。她回头向幽深的洞府望去，不禁被纠缠的思绪所迷惑，毫无头绪。
　　她不知道，原来月老的居所也可以布置成这副模样，若不是眼前的三个红色大字，她真的会以为自己仍旧没有离开那个叫地府的空间。
　　“姻缘洞？”奇怪的名字，她思揣。也许自己真的离开太久，连那些最应该熟悉的地方也变的模糊不堪呢。
　　一千年呢，她缓步踱进这座洞窟，穿过重重冰冷的岩石，将脚下的石阶踏的仄仄作响。是不是早些来到这里就能让他跟她的命运有所改变呢？是不是将月老的姻缘簿篡改上他们相爱的证据就能跟他天长地久呢？是不是……他会看在她小指上的红色丝线的情分上，回来，并且带她走呢？
　　为什么，不早些爱上；为什么，不早些悔悟；为什么，不早些……了结这一切？
　　灵姬的步幅渐渐变缓，在一帘珠串前定住身型。透过幕帘她隐约看见一席消瘦的身影，银白的发被丝带束在脑后，佝偻的身子，有老人特有的虚弱。
　　“小妖灵姬，奉玉帝之命前来辅佐月老司姻缘之事。”她轻声开了口，一字一句的。
　　帘里的月老似乎并没有搭理她的意思，只是一味背对着她，不断的拂弄着艳红的线轴，扯出一些丝线，再漫不经心的把它们缠绕起来……
　　“月老，小妖是来辅佐您的。”她好脾气的再次禀告道，毕竟仙妖有别，从尊卑上来讲，她要对这位毫不理睬她的仙人言听计从。
　　她听见丝线被扯断时所发出的哀鸣，然后就有一个苍老的声音伴着共鸣回响在耳际。“你回去吧，我不需要帮手。”
　　灵姬显然是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回答，呆呆地站在原地。居然有人，会像她一样不卑不亢的回绝王的旨意……不，她已经不能和这神仙相提并论了……她无法像一千年以前那样违抗玉帝的决定，因为他们之间的那个约定。现在的灵姬只能服从，像傀儡一般的被那些天界的尊者们操纵。
　　“可是，王他……”她一头雾水。这月老怎么能如此决绝的让她离开呢？
　　“听好，我不管你来这里的原因，但是现在请你离开。我再说一次，我不需要帮手。”月老的声音有些愠气，他放下手中的线轴，从雕花的座椅上起身，然后转向灵姬，郑重的说道。
　　他有一双深邃的眼睛，只是由于岁月的沧桑让它们变得浑浊。在说话的时候，雪白的胡子轻轻扫在藏青的衣襟，强烈的对比，如此矛盾。
　　“也请您听好，我不管您和王在这件事情上是如何商榷的，但是我必须在您的身边帮助您。这，是我和王的约定。”他以为自己是谁？当年大闹天庭时也不见有一个神仙敢这样直接对她挑衅。若不是多年的等待让她早已丢弃了自己的戾气，恐怕现在眼前的老人已经是她的刀下冤魂。
　　她想起玉帝的符咒，多杀一人，他就要承担百倍的痛苦；违背王的旨意，无论他身在何处必定会魂飞魄散，万劫不复。多残忍的诅咒，让她丧失了一切反抗的可能……但是依然愿意跟王来打这赌，赌他们之间的爱情。却是，输的最惨的那个。
　　收起散落的回忆，灵姬噤声等待月老的大发雷霆。任一个神仙都不能容忍这样的亵渎吧，被一个小妖驳斥，还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呵呵……不愧是灵姬！”月老的笑声洪亮，不像是在嘲笑。“你依旧是这样的冥顽不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