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缘》寂静荒园

4、新生

　　拨开珠帘，月老颤颤巍巍走到她面前，步伐依旧稳健。“当年你在天庭撒泼时，老夫有幸得览芳容。”话说的尖刻，却又不失仪态。“九天玄女也不过如此，你真是天生的妖精。”他微微笑道。
　　这是称赞？灵姬还不至如此愚笨。但是从月老的口气里也发现不到鄙夷，似乎是……责难，宠溺……她摇摇头，灵姬啊灵姬，奈何桥边的千年是不是困住了你的狡黠，连判断的能力都变的不堪。“哪里哪里，月老大人过奖。做妖，则要有做妖的本分。您这是赞我尽本分呢，小妖不敢当。”她欠身，施礼。红色裙裾拖了地，皱褶处殷红的阴影不断变幻。
　　一挥手，她眼前多出一套檀木制成的典雅桌椅。“请坐。”月老又召唤出侍女伺候茶点，一时间幽暗的姻缘洞里略微有了人气。
　　她迟疑片刻，终于还是落坐。
　　“我这小小府第是不是能和地府媲美了啊？”月老端起茶杯，不徐不急的开了口。“我是指这阴森的气息。”银白如雪的长发安然的束在脑后，如此沉静的表情，令灵姬莫名安心起来，先前的怒气也平息了大半，月老态度和蔼让她觉得熟悉。
　　“月老，王他……”她忽地想起自己今天不是来和月老闲话家常的，她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这不是你的本意吧？来到这个地方。”啜一口香茗，老人安然道。
　　她直视这个精神矍铄的老人，颔首。“但这是我们的约定。我输了，自然要遵守诺言。”
　　“但是，你明知道他的用意。派你到我这司掌姻缘的地方来，想必他也有自己的打算，不过不怎么光明正大便是。”一张口，月老就吐出惊世骇俗的狂言，敢将王用第三人称来指代，着实让灵姬吃惊。看她面露异色，月老也不避讳，继续说道：“以你的灵力大可不必纡尊降贵委屈自己，天上地下，哪里不能容身？何苦来哉？”
　　“小妖……”灵姬一时语塞，这是永恒的伤痕，谁来触碰都会引来全身的钝痛。“想您也听说过，我为了一个男人，站到与整个天庭作对的位置。后来的一番荒诞行径也都是缘了一个情字。”不知为何，在这老者面前，灵姬无法把自己用冷漠来伪装。她目光失了焦距，望向极远的地方。“我把自己押了一场赌局，现下是赔的精光了。”
　　“原以为是道听途说的传闻，居然真的有这么刚烈的女子。一朵梅花能痴情至此，看来，这姻缘洞真是与你有红线牵引啊。”月老的唇角微扬，“那么，你留下。我倒要看看，这是怎样的一只妖精。”洞中烛火摇曳，老人清冽的眸子时而蒙上阴影，似乎有什么正在火光里孕育成型。
　　她抬头，勉强做出一个微笑的表情，然后恭敬地向月老行礼，“那么，就多谢月老成全。灵姬有礼了。”天上人间，也只有这里才能算上一个容身之所，想到现下的境遇灵姬不禁喟然。“今后，您有什么差事就吩咐给我去做，我想，这也是王他乐于见到的吧。”
　　“这里没有什么重要的差事，每日也不会要你操劳奔波，你大可不必拘谨。”老人站起身，搀扶起眼前的这抹嫣红。“想来让你为世间情侣牵线配姻缘确实是在为难你，这点我想那男人必定清楚不过。你……”
　　闻言，灵姬刚要站起来的身形有些摇晃，她一直都明白自己作为妖精是多么的与众不同，也知道自己的铮铮傲骨是王上一直不能征服的心结。但是她不能不计后果的反抗，否则休要说是一千年等不见他，恐怕日后的无数个日日夜夜他们都再无相见的可能。她只要一个结果，她只期盼一个结果。
　　“有劳月老费心，灵姬自有分寸。”
　　“……”她坚定的神情让月老为之一震，沉吟片刻，他像是松了口气一般笑道：“那是老夫多管闲事了。小灵儿，从此你便在我左右，一同掌管天下姻缘。你本为红梅一株，又着一身红衣，老夫就唤你——红娘。抛了旧时的自己，来开始你新的生活。”
　　“是。”灵姬恭敬应道。新的生活，她想，必定又是一场生死浩劫。不过这次，她决不能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