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她撕剧本造反了》满陇桂雨

12、夜半客来

　　那窸窣声极轻，极缓，带着一种捕猎者特有的耐心与谨慎，在寂静的月夜里被无限放大，敲打着我的耳膜，也敲打着我紧绷的神经。我屏住呼吸，身体紧贴冰冷的岩壁，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唯有握着剑柄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不是顾玄。他若追来，不会如此鬼祟。
　　不是野兽。野兽的气息和动静并非如此。
　　那么，只能是……冲着“星坠”，或者说，冲着我来的。

　　冷汗沿着脊椎滑落，带来一阵战栗。我死死盯着那片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幽深的灌木丛，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

　　来了！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灌木丛中无声滑出，动作迅捷如电，直扑我方才燃起篝火的位置！他手中寒光一闪，显然持有兵刃。

　　一击落空，那黑影显然一愣，似乎没料到目标会如此警觉地隐匿起来。

　　就是现在！

　　趁其身形微滞的瞬间，我足下发力，如同蛰伏已久的猎豹，从阴影中暴起！手中软剑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直刺对方咽喉要害！我没有留手，在这种时候，任何仁慈都是对自己生命的亵渎。

　　那黑影反应亦是极快，察觉到风声，猛地一个侧身回旋，手中短刃格挡。
　　“锵！”

　　金铁交鸣之声在寂静的山谷中格外刺耳。火星四溅。

　　借着月光，我看清了来人的装束。一身毫无特征的夜行衣，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冰冷无情的眼睛，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只有纯粹的杀意。

　　是专业的杀手！

　　一击不中，他毫不停顿，短刃如同毒蛇吐信，招招狠辣，直取我要害。他的武功路数诡异刁钻，力量与速度皆在我之上，显然不是寻常角色。

　　我仗着身法灵巧和软剑的诡异多变，勉力周旋。剑刃划破空气，发出嘶嘶轻响，与对方的短刃不断碰撞，每一次格挡，都震得我虎口发麻。

　　不行！不能硬拼！

　　我心念电转，脚下步伐变幻，试图拉开距离，利用地形周旋。但这杀手经验老辣，根本不给我喘息之机，攻势如同潮水般连绵不绝。

　　“嗤啦——”

　　一个躲闪不及，他手中的短刃擦着我的左臂掠过，衣袖瞬间破裂，鲜血涌出，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我闷哼一声，动作微微一滞。

　　就是这瞬间的破绽！杀手眼中寒光暴涨，短刃带着致命的风声，直刺我心口！

　　避不开了！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下来。我甚至能感受到那刃尖的冰冷寒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道极其细微、却尖锐无比的破空声骤然响起！

　　紧接着，那杀手前冲的身形猛地一顿，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嗬嗬声，前冲的力道戛然而止。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在那里，心脏的位置，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细小的孔洞，正泂泂地向外冒着鲜血。他甚至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击中了自己。

　　“砰！”

　　杀手高大的身躯重重地砸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抽搐了两下，便再无声息。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我持剑僵立在原地，呼吸急促，左臂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冷汗浸透了后背。方才那一刻，我真的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是谁？

　　我猛地抬头，警惕地望向破空声传来的方向——山崖上方，那片被月光勾勒出轮廓的乱石堆。

　　月光如水，静静地流淌在那片乱石之上。只见一块突出的巨石上，不知何时，竟懒洋洋地斜倚着一个人影。

　　那人一身紫衣，在月色下显得愈发潋滟神秘，宽大的袖袍随风轻扬。他姿态闲适，仿佛不是置身于刚刚结束厮杀的险地，而是斜倚在自家软榻上赏月。一只手随意地垂着，另一只手则漫不经心地拈着一片薄如柳叶、泛着幽蓝光泽的金属飞刃。

　　是陆轻衣！

　　西陵那位富可敌国、行事莫测的轻衣侯！

　　他怎么会在这里？！还恰好救了我？

　　陆轻衣垂眸，目光落在我身上，那双漂亮的凤眼里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慵懒模样，仿佛刚才出手击杀一名顶尖杀手，不过是随手拂去了一片落叶。

　　“啧，”他轻轻咂了下嘴，声音带着点刚睡醒般的沙哑，却又清晰无比地传入我耳中，“大半夜的，在这荒山野岭打打杀杀，多煞风景。”

　　他手腕轻轻一抖，那片沾着血的飞刃便化作一道蓝光，悄无声息地没入了他袖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我依旧保持着防御的姿态，剑尖微垂，警惕地看着他，没有因为他的出手相救而有丝毫放松。左臂的伤口还在流血，濡湿了衣袖，黏腻而疼痛。

　　“侯爷为何会在此处？”我声音干涩，带着劫后余生的微喘，更多的是戒备。

　　陆轻衣挑了挑眉，仿佛我问了一个极其愚蠢的问题。他轻轻一跃，如同没有重量般，从那数丈高的巨石上飘然落下，紫衣在月华下划出优雅的弧线，悄无声息地落在我面前不远处。

　　距离拉近，我能更清楚地看到他。依旧是那张俊雅无双的脸，眉眼风流，嘴角噙着那抹惯有的、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他身上带着淡淡的、清冽的酒气，混合着一种说不清的、冷冽的香料味道。

　　“本侯为何不能在此？”他反问，踱步上前，目光饶有兴致地扫过我流血的手臂，以及地上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这南下的路，莫非是你家开的？”

　　他走到那杀手尸体旁，用脚尖随意地拨弄了一下，看清对方喉咙上那个细小的伤口和胸口的血洞，啧啧两声：“‘影煞’的人？下手倒是挺黑。小丫头，你惹麻烦的本事，看来比本侯想象的还要大些。”

　　影煞？一个活跃于各国边境、拿钱办事、极其难缠的杀手组织。是谁雇佣了他们？西陵那边的人？还是……鬼谷的内奸？

　　我的心沉了下去。对方为了杀我，竟然不惜雇佣“影煞”的人，可见这“星坠”之秘牵扯之深，对方势在必得之心。

　　陆轻衣似乎对我内心的惊涛骇浪毫无所觉，或者说毫不在意。他不再看那尸体，转而将目光完全落在我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定格在我流血的手臂上。

　　“受伤了？”他语气依旧漫不经心，却迈步朝我走来。

　　我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剑尖抬起，指向他：“站住！”

　　陆轻衣脚步一顿，非但不恼，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莫名的磁性：“呵……刚救了你，转眼就翻脸不认人？纪云意，你这过河拆桥的速度，未免太快了些。”

　　他果然知道我的名字！他甚至知道影煞！

　　我紧紧盯着他，试图从他那双含笑的凤眼里找出任何一丝阴谋的痕迹，但那里面除了玩味，便是深不见底的慵懒，什么也看不透。

　　“侯爷救命之恩，云意铭记。”我咬着牙，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只是侯爷出现得太过巧合，云意不得不防。”

　　“巧合？”陆轻衣重复了一遍，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他微微歪头，月光在他完美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这世上哪来那么多巧合？本侯不过是……闲来无事，夜半赏月，恰好路过，又恰好瞧见有人欺负一个怪有意思的小丫头，顺手管个闲事罢了。”

　　他话说得轻飘飘，仿佛真是随心所欲。但我知道，绝不可能如此简单。他身份特殊，行踪诡秘，此刻出现在我南下的必经之路上，还恰好救了我……这背后，定然有他的目的。

　　见我依旧戒备，陆轻衣无奈似的耸了耸肩，目光落在我流血的手臂上，语气稍微正经了些：“你的伤需要处理。‘影煞’的兵器上，通常喜欢淬点不干不净的东西。”

　　我心中一凛，下意识地看向左臂的伤口，果然，除了疼痛，伤口周围的皮肤开始隐隐发麻，泛起不正常的青黑色。

　　他说的没错！

　　陆轻衣不再靠近，而是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白玉小瓶，随手抛向我：“接着。西陵皇宫秘制的‘清灵散’，解毒疗伤，效果尚可。”

　　那玉瓶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我犹豫了一瞬，还是伸手接住。触手温润，是上好的暖玉。瓶身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带着那股冷冽的香气。

　　我握紧玉瓶，看着他，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他救了我，又赠我伤药……可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侯爷……想要什么？”我直接问道。我不相信这世上有无缘无故的好意，尤其是来自他这样的人。

　　陆轻衣闻言，凤眼微眯，那抹笑意更深了，带着点戏谑，又仿佛藏着别的什么：“本侯不是说过了？看你顺眼而已。”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又落回我脸上，语气变得有些意味深长：“况且，一个能惹来‘影煞’追杀的小丫头，身上定然藏着不少有趣的故事。本侯这人，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看热闹。”

　　他向前一步，无视我依旧警惕的目光，微微俯身，凑近了些，压低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磁性：

　　“纪云意，此去旬阳，路还长着呢。就你一个人，带着伤，能躲过几次这样的‘巧合’？”

　　月光下，他靠得极近，我能清晰地看到他纤长的睫毛，和他眼中那流转的、仿佛洞悉一切的星辉。

　　“不如……”他嘴角勾起一抹极好看的弧度，“本侯好人做到底，送你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