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铃》微微南风

56、晶石诡影与生死一线

　　脚下的震动越来越剧烈，仿佛整个山谷都在那紫色水晶苏醒的气息下颤抖。外围蛟龙的撞击声变得更加狂暴，但它似乎也对水晶中散发出的气息感到极度不安，咆哮声中夹杂着一丝惊惧，撞击的频率和力度反而减弱了些许，像是在犹豫是否要逃离。

　　然而，我们眼前的危机已迫在眉睫！

　　那块巨大的紫色水晶表面的结晶层如同蛋壳般寸寸剥落，簌簌掉下，露出内里深邃、粘稠、仿佛由纯粹黑暗与怨恨凝聚而成的核心。那黑暗蠕动着，扩张着，一股冰冷刺骨、直侵灵魂的怨念如同实质的冲击波，轰然扩散！

　　“呃啊……”我闷哼一声，感觉脑袋像是被重锤击中，无数充满绝望、疯狂、恶毒的呓语和画面强行涌入脑海，试图撕裂我的意识。祖铃本源自动护主，散发出温润的光芒笼罩住我的神魂，拼命抵抗着这股精神侵蚀，但那怨念的强度远超之前遇到的任何一次，如同惊涛骇浪，让我的精神屏障摇摇欲坠。

　　阿雅的情况更糟，她虽然意志坚定，但在精神层面的修为远不如我依赖祖铃本源，此刻她脸色煞白，双手捂住耳朵，跪倒在地，身体微微颤抖，眼中流露出痛苦之色。同心契传来她意识海中翻腾的混乱与刺痛。

　　唯有岩刚，他似乎因为之前就接触过这股力量，或者说他坚韧如钢铁的意志已经在一定程度上适应了这种冲击，他强忍着身体的剧痛，用那半截苗刀支撑着身体，嘶声大吼：“守住心神！不要被它的怨念吞噬！这东西……是古代那场失败祭祀留下的‘怨念’凝成的晶核！它没有具体的形态，只会吞噬生灵的精气神魂！”

　　怨核！沟通天地失败的祭坛，最终孕育出的不是神灵，而是汇聚了无数生灵和失败怨念与混乱力量的可怕核心！

　　那蠕动的黑暗中心，缓缓“睁开”了无数只细小的、由纯粹恶意凝聚而成的“眼睛”，它们没有瞳孔，只有一片虚无的漆黑，却同时锁定了我们三人！一股强大的吸力自怨核中心产生，并非物理上的，而是针对我们的生命力和精神力！我感到自身的精气和祖铃本源的力量，竟有一丝不受控制地要被拉扯出去的迹象！

　　“不能让它继续苏醒！”岩刚怒吼一声，他知道一旦怨核完全脱离水晶的状态，我们都将死无葬身之地！他猛地将半截苗刀插在地上，双手快速结出一个古老而复杂的手印，口中念诵着晦涩的咒文。他胸口包扎伤口的布条瞬间被鲜血浸透，但他恍若未觉，一股惨烈、决绝的刀意自他残破的身躯中升腾而起，化作一道模糊的、巨大的刀形虚影，朝着那蠕动的怨核狠狠斩去！

　　“裂魂斩！岩刚叔你……”阿雅惊呼，认出这是燃烧生命本源激发潜能的禁术！

　　刀形虚影斩入怨核的黑暗之中，如同热刀切入牛油，发出“嗤嗤”的灼烧声。怨核剧烈地扭动起来，那无数恶意的“眼睛”齐刷刷地转向岩刚，充满了被挑衅的暴怒！吸力陡然增强，主要集中在岩刚身上！

　　岩刚身体剧震，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灰败下去，但他依旧死死支撑着刀印，试图将那怨核重新逼回水晶之中！

　　“帮忙！”我强忍着精神上的不适和力量的流失感，知道不能再犹豫下去！祖铃本源被我疯狂催动，不再是防御，而是将其蕴含的、源自古老巫觋的净化与镇封之力，全力注入手中的陨铁苗刀！

　　“嗡——！”

　　陨铁苗刀再次爆发出冰冷的乌光，但这一次，乌光之中隐隐夹杂了一丝祖铃本源带来的、淡金色的净化符文！我脚下一蹬，身体如离弦之箭冲向怨核，刀尖直指那无数恶意眼睛的中心！

　　“镇邪！”

　　刀光携带着凛冽的寒意与微弱的净化之力，狠狠刺入蠕动的黑暗！

　　“吼——！！！”

　　一声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响彻在我们识海深处的、充满了无尽痛苦与怨毒的咆哮，猛地炸开！怨核遭受重创，黑暗剧烈翻腾，那股吸力骤然中断！

　　但与此同时，一股更加狂暴的精神冲击如同海啸般反扑回来！我首当其冲，祖铃本源的防御光幕剧烈闪烁，几乎破碎，一口鲜血忍不住喷出，身体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眼前阵阵发黑。

　　阿雅见状，强忍着头颅欲裂的痛楚，从挎包中抓出一把闪烁着银白色光芒的粉末——这是阿谷婆婆留下的、专门用于净化邪祟的“月华粉”，极其珍贵！她将粉末全力撒向怨核！

　　“嗤啦啦——！”

　　月华粉接触到怨核的黑暗，如同冷水滴入滚油，爆发出密集的、刺眼的银白色电光，净化之力虽然微弱，却让怨核的气息再次一滞，表面的黑暗似乎都淡薄了一丝。

　　我们三人的拼死反击，终于暂时遏制了怨核的完全苏醒和吞噬。但它显然被彻底激怒了！

　　那蠕动的黑暗不再试图完全脱离水晶，而是猛地收缩，然后如同爆炸般，分化出数十道如同触手般的、由凝实怨念构成的黑色影子，朝着我们三人疾射而来！这些影子触手速度快得惊人，并且无视物理防御，直接缠绕向我们的身体，一股冰寒彻骨、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力量瞬间沿着触手传来，疯狂吞噬我们的生机与精神力！

　　我挥动苗刀斩向缠绕而来的影子触手，刀锋划过，如同斩入粘稠的胶水，阻力极大，而且只能将其暂时斩断，它们很快就会重新凝聚！更可怕的是，每一次斩击，都有一股强烈的怨念顺着刀身反噬而来，冲击我的意识！

　　阿雅挥舞着涂抹药粉的短刀，情况同样不妙，她的攻击对影子触手效果更弱。岩刚更是岌岌可危，他本就重伤，此刻被数道影子触手缠住，生命力飞速流逝，眼神都开始涣散！

　　“岩刚叔！”阿雅悲呼，想要冲过去，却被另外几道影子触手死死缠住，自身难保。

　　我心中大急，拼命催动祖铃本源，但本源之力在抵抗精神冲击和怨念反噬中消耗巨大，已是强弩之末。我想召唤轮回盘碎片，却发现它已然不在我的口袋里，而是……出现在了我的丹田之处，难道是抵御蛟尾攻击时显化虚影那时候没入我体内的？此刻他却安静的沉睡在那里，毫无反应。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忽然福至心灵！既然祖铃本源的力量源自巫觋，与这古代祭坛或许有某种联系，而轮回盘碎片又对这里的气息有反应……何不尝试强行沟通碎片，借助其一丝力量？

　　我不再试图主动驱使轮回盘碎片，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丹田，以祖铃本源为桥梁，将自己的意志、以及当前绝境的画面，毫无保留地传递向那沉寂的碎片，同时引动了体内那一丝微弱的、来自“曦”的纯净意念作为引子！

　　“嗡……”

　　仿佛沉睡了万古，轮回盘碎片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紧接着，一股远比祖铃本源更加古老、更加浩渺、仿佛蕴含着天地轮回至理的气息，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流出，并非主动攻击，而是自然而然地融入了我的祖铃本源之中！

　　刹那间，我感觉自己的感知发生了奇异的变化。周围那混乱的力场、五彩的毒瘴、紫色的雾气，甚至那怨核散发出的滔天怨念，在其眼中仿佛化为了无数流动的、色彩各异的“气”！而祖铃本源在这股融入的轮回气息加持下，散发出的光芒不再是单纯的温润白光，而是带上了一丝混沌初开、阴阳分判的意蕴！

　　我下意识地再次挥动苗刀，这一次，刀身上不再仅仅是乌光和金色符文，而是缠绕上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灰蒙蒙的、仿佛能消融万物的气息！

　　刀锋划过影子触手！

　　“嗤——！”

　　没有巨大的声响，没有激烈的碰撞，那原本坚韧难缠的影子触手，在接触到这灰蒙蒙气息的瞬间，竟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无声无息地消融了！连同其中蕴含的怨念，也一并被净化、归于虚无！

　　有效！

　　我精神大振，顾不上探究这变化的原因，刀光连闪，将缠绕在自己和阿雅身上的影子触手尽数斩断消融！然后猛地冲向岩刚，刀光掠过，将他身上的触手也清除干净！

　　岩刚瘫软在地，气息微弱，但总算暂时脱离了被吸干的危险。

　　怨核似乎感受到了这股让它本能感到恐惧和厌恶的力量，发出了更加尖锐的灵魂咆哮，所有分散的影子触手猛地收回，重新凝聚成黑暗的核心，但它不再敢轻易发动攻击，只是剧烈地蠕动着，散发出强烈的戒备和敌意。

　　外围，蛟龙的咆哮声再次变得高亢，它似乎也感应到了轮回盘碎片那一闪而逝的、更高级别的力量气息，那双幽绿色的巨眼中，贪婪再次压过了恐惧和忌惮！它不再撞击边缘，而是猛地张开巨口，朝着我们所在的区域，再次喷吐出那股墨绿色的、腐蚀性极强的毒雾洪流！这一次，毒雾的规模更大，几乎覆盖了小半个开阔地！

　　毒雾与这片区域的淡紫色雾气接触，发出剧烈的“嗤嗤”声，相互侵蚀、消融。紫色雾气显然具备一定的净化能力，但在蛟龙源源不断的毒雾喷吐下，节节败退！

　　前有怨核虎视眈眈，后有蛟龙毒雾侵袭！我们陷入了更大的危机！

　　“不能待在这里了！”阿雅搀扶起岩刚，焦急地喊道，“必须离开！”

　　可往哪里走？回头路被蛟龙和蛇群堵死，其他方向是未知的迷途和可能存在的更多危险。

　　岩刚虚弱地抬起手，指向开阔地另一侧，一个被巨大结晶柱半遮掩的、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裂缝：“那边……通往……回魂草生长的……幽寂涧……但守护者……就在那里……”他的声音微不可闻，但指向却异常清晰。

　　回魂草！我们的目标！虽然守护者可能比怨核和蛟龙更可怕，但我们已经没有退路！

　　“走！”我当机立断，挥动苗刀，将试图重新蔓延过来的毒雾和偶尔探出的怨念触手逼退，为阿雅和岩刚开路。

　　我们三人相互搀扶，踉跄着冲向那道裂缝。身后的毒雾如同跗骨之蛆，紧追不舍，怨核也再次分化出数道影子触手，试图阻拦我们。

　　我守在最后，将融入了一丝轮回气息的祖铃本源之力催发到极致，苗刀舞得密不透风，灰蒙蒙的刀光所过之处，毒雾退散，触手消融，硬生生在绝境中开辟出一条生路！

　　终于，我们先后冲入了那道狭窄的裂缝！裂缝内部阴暗潮湿，仅能弯腰前行，但暂时隔绝了外面的毒雾和怨核的直接攻击。

　　然而，没等我们松一口气，一股更加阴冷、更加纯粹、带着无尽死寂与某种渴望生机的矛盾气息，如同水银泻地般，从裂缝的深处弥漫而来……

　　与此同时，我体内的祖铃本源和轮回盘碎片，同时传来了强烈的警示与……一丝奇异的共鸣？仿佛裂缝的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它们？

　　岩刚靠坐在岩壁上，喘息着，脸上露出了比面对怨核时更加凝重的神色，他望着幽暗的深处，沙哑道：“它……知道……我们来了……”

　　守护回魂草的“东西”，已经察觉到了我们的闯入！

　　刚刚脱离虎口，又入狼窝？而且，这一次，我们连逃跑的退路都没有了！

　　裂缝深处，那阴冷死寂的气息越来越近，伴随着一种轻微的、仿佛骨骼摩擦般的“咔嚓”声，以及一种……若有若无的、空灵而诡异的歌声？那歌声使用的语言古老而晦涩，听不清歌词，却带着一种勾魂摄魄的魔力，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沉沦进去。

　　阿雅的眼神出现了一瞬间的迷离，我赶紧通过同心契传递过去一股清流，她才猛然惊醒，脸色骇然：“是……是惑神魔音！小心！”

　　我紧握苗刀，将那一丝轮回气息的力量凝聚在刀尖，死死盯着黑暗的深处。祖铃本源在体内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既是在抵抗魔音，也是在疯狂吸收着此地浓郁却混乱的阴阳之气，补充着几乎枯竭的力量。

　　轮回盘碎片依旧沉寂，但那丝共鸣感却越来越清晰。

　　黑暗中，两点幽蓝色的、如同鬼火般的光芒，缓缓亮起。

　　紧接着，一个窈窕的、笼罩在淡淡白色光晕中的身影，缓缓从黑暗中浮现。

　　她有着一张绝美却毫无血色的脸庞，长发如瀑，身着古老的、类似祭司的服饰，但服饰已经破败，露出下面若隐若现的、如同白玉般的骨骼。她的双眼没有瞳孔，只有那两团幽蓝的鬼火在跳动。她赤着双足，悬浮在离地一尺的空中，周身散发着那矛盾至极的——磅礴的死气与一丝微弱却顽强的生机！

　　她轻轻开口，那空灵诡异的歌声变得更加清晰，目光（如果那鬼火算目光的话）越过我们，似乎直接落在了我……或者我体内的轮回盘碎片上。

　　“轮回……的气息……”一个冰冷、缥缈，仿佛来自九幽黄泉的女声，幽幽响起，“持有者……汝……为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