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铃》微微南风

57、幽魂祭司与轮回之秘

　　那冰冷缥缈的女声，如同寒冰凝结的丝线，直接缠绕在灵魂之上，带着一种亘古的苍凉与审视。她悬浮在那里，幽蓝的“目光”穿透皮囊，直抵我丹田深处那沉寂的轮回盘碎片。

　　我心中剧震，她果然是为轮回盘而来！同时，一股巨大的压力笼罩全身，在这位不知深浅的古老幽魂面前，我感觉自己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阿雅紧张地抓住我的手臂，同心契传来她极力压抑的恐惧和与我共同面对的决绝。岩刚靠坐在岩壁下，喘息着，眼神复杂地看着那幽魂女祭司，似乎想说什么，却因伤势过重无力开口。

　　“为何而来？”我强自镇定，压下翻腾的气血，迎向那两团跳动的鬼火，“为救人性命，为寻回魂草。”声音在狭窄的裂缝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回魂草……”女祭司冰冷的声线似乎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波澜，那空灵的歌声略微停顿，“逆乱阴阳之物，维系此地脆弱的平衡。汝等取之，此地将彻底倾覆，万千怨魂再无束缚，浩劫……将至。”

　　她的话语如同重锤，敲击在我们心头。取回魂草，会释放被镇压的怨魂，引发浩劫？这与我们拯救寨子的初衷背道而驰！

　　“平衡？”我捕捉到她话语中的关键，努力运转祖铃本源，抵抗着她周身散发的、几乎要冻结思维的死寂气息，“此地因古代祭祀失败而沦为绝地，怨气冲天，何来平衡之说？回魂草既是逆乱阴阳而生，又怎能维系平衡？”

　　女祭司沉默了，幽蓝的鬼火微微闪烁，仿佛在审视，在回忆。那若有若无的惑神魔音再次响起，但这一次，似乎少了几分攻击性，多了几分……哀伤与迷茫。

　　“失败……是啊，失败了……”她的声音变得更加虚幻，“吾乃‘司祭·月漪’，奉‘羲’之命，于此筑坛，沟通天地，以求净化世间浊气，引渡亡魂，重塑轮回秩序……”

　　“羲？”我心中一动，这个名字与我体内碎片前任主人“曦”如此相似！是巧合，还是……

　　月漪并未理会我的惊疑，继续用那空洞的声音述说：“然天地之力，岂是凡人可轻易驾驭？仪式关键时刻，地脉暴动，阴阳逆冲，汇聚于此的万千愿力与天地浊气相互冲撞、扭曲……祭坛崩毁，所有参与祭祀的祭司与信徒，连同被吸引而来的生灵，其魂、其念、其力，尽数被吞噬、碾碎、融合……形成了汝等所见之‘怨核’，那便是失败的产物，是无数绝望与混乱的聚合体。”

　　“而我……”她低头，看着自己半透明、萦绕着死气与微弱生机的手，“或许是因执念，或许是因身怀一丝‘羲’大人赐予的、与轮回相关的本源之力，在祭坛崩毁的瞬间，并未完全湮灭，反而与部分尚未被彻底污染的祭坛核心——也就是孕育回魂草的那片‘幽寂涧’——以及一缕残存的、试图维持秩序的‘净化’意念结合，成为了这不生不死的状态，守护着这最后的‘平衡点’。”

　　她抬起“头”，幽蓝的“目光”再次聚焦于我：“回魂草，汲取怨核散逸的混乱阴阳之气与幽寂涧残存净化之力而生，其根须，某种程度上，如同锁链，缠绕着怨核，延缓其彻底爆发吞噬一切的进程。汝等取草，锁链必断，怨核再无束缚，届时……谷外生灵，首当其冲。”

　　真相竟是如此残酷！我们苦苦寻找的救命灵药，竟然是镇压着更大灾难的“锁链”之一！

　　阿雅脸色苍白，颤声道：“难道……就没有两全之法吗？寨子里那么多昏迷的人等着回魂草救命！我们……”

　　月漪缓缓摇头，那动作带着非人的僵硬：“阴阳有序，生死有命。强逆天道，终遭反噬。此间平衡，已如累卵。”她的目光再次转向我，更准确地说，是我丹田处的轮回盘碎片，“直到……吾感受到了‘它’的气息……真正的轮回之力，凌驾于此地扭曲规则之上的……秩序之力。”

　　她向前飘近了一步，那冰冷的死气几乎要沁入我的骨髓：“持有者，汝体内碎片，虽残缺，却蕴含着一丝重塑秩序的契机。或许……无需毁坏回魂草，亦可解汝等困境，甚至……净化此间怨戾。”

　　希望之光骤然亮起！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警惕。这幽魂祭司存活了不知多少岁月，其执念为何？她真的愿意帮助我们？还是另有所图？

　　“你需要我做什么？”我直接问道，体内祖铃本源与那丝轮回气息悄然运转，戒备提升到顶点。

　　“助我……完成当年未竟之仪式。”月漪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缥缈，“以汝之轮回碎片为引，以吾残存之司祭本源为基，引动幽寂涧残存的净化之力，沟通……真正的天地轮回！不是强行驾驭，而是引导与疏浚！将此地淤积的怨气与混乱，导入真正的轮回通道，而非任其在此扭曲积聚！若能成功，怨核自消，回魂草失去赖以生存的混乱环境，其药性会逐渐消散，但其植株本身，或可在那之前采摘，足以救治汝等族人。而吾……亦可得解脱，重入轮回。”

　　她的话语充满了诱惑，描绘了一幅两全其美的画卷。净化怨核，拯救寨子，她得解脱。但其中的风险，不言而喻！当年她状态完好，集合众多祭司信徒之力都失败了，如今仅凭她一缕残魂和我这半吊子持有者的一块碎片，成功率能有多少？

　　更何况，谁能保证，她所谓的“引导疏浚”，不是另一种形式的、可能波及更广的灾难？她对轮回的执念，经历了无数年的扭曲，是否还保持着最初的纯粹？

　　岩刚挣扎着抬起头，嘶哑道：“不……可信……她……气息……不对……”他身受重伤，感知却依旧敏锐，似乎察觉到了月漪气息中某些被隐藏的、不谐的部分。

　　阿雅也通过同心契传来强烈的担忧：“陈山，太冒险了！她毕竟是……幽魂！而且是被困在这里无数年的幽魂！”

　　就在这时，我们身后的裂缝入口处，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撞击和蛟龙愈发焦躁的咆哮！怨核的气息似乎也因为月漪的现身和我体内轮回碎片共鸣的刺激，变得极不稳定，那股令人窒息的怨念波动再次增强，冲击着裂缝入口我们临时布下的一些微弱防护！

　　内外交困！时间不多了！

　　月漪似乎也感受到了外界的压力，幽蓝的鬼火剧烈跳动了一下：“时机稍纵即逝！怨核已被彻底惊动，若不尽早处理，一旦其完全爆发，或被外界那头恶蛟吞噬（它显然一直在觊觎怨核的力量），后果不堪设想！持有者，做出抉择！”

　　是冒险相信这古老的幽魂祭司，尝试那希望渺茫的净化仪式？还是立刻放弃回魂草，想办法杀出重围，另寻他法救治族人？后者几乎意味着放弃岩刚叔和部分寨民的生命，而且能否从蛟龙和怨核的夹击中逃生还是未知数。

　　我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丹田处轮回盘碎片那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共鸣，以及祖铃本源在轮回气息融入后带来的、对气息本质更清晰的感知。我紧紧盯着月漪那绝美而空洞的脸庞，试图从那两团鬼火中看出更多信息。

　　突然，我注意到一个细节！在她提及“羲”这个名字时，她周身那微弱却顽强的生机，似乎极其短暂地波动了一下，与那磅礴的死气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排斥？而非她所言的“结合”！

　　一个大胆的猜想在我心中形成！

　　我缓缓开口，声音刻意带上了一丝源自祖铃本源的、安抚与净化的力量，同时将那一丝轮回气息蕴含的“秩序”意念融入话语中：“月漪司祭，你说你身怀‘羲’赐予的、与轮回相关的本源之力，才得以残存。那么，请你告诉我，‘羲’赐予你的，究竟是何种力量？是‘引导’，是‘守护’，还是……‘牺牲’？”

　　最后两个字，我加重了语气，同时全力催动祖铃本源的感知，聚焦于她身上那丝生机与死气的结合点！

　　月漪的身影猛地一颤！那空灵的歌声戛然而止！幽蓝的鬼火如同被狂风吹拂般剧烈摇曳！

　　“汝……汝怎知……”她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情绪波动，那是震惊，以及一丝被戳穿秘密的慌乱！

　　“你并非与净化意念结合而残存！”我趁势追击，语速加快，目光如炬，“你是被‘羲’留下的、用于在仪式失败时‘牺牲’自身、强行封印怨核的‘后手’！那丝生机，根本不是你的，而是‘羲’留下的封印核心！你所谓的‘守护平衡’，本质是维系这道牺牲封印！而你渴望完成的‘仪式’，根本不是疏导净化，而是想借助轮回盘碎片的力量，强行剥离那丝属于‘羲’的封印生机，让你自己获得真正的‘自由’，甚至……取代怨核，成为此地新的主宰！我说的可对？！”

　　这番推论如同石破天惊，连阿雅和岩刚都惊呆了！

　　月漪周身的白光瞬间变得刺眼，死气汹涌澎湃，那绝美的脸庞扭曲起来，显露出隐藏在其下的狰狞与怨毒！“住口！区区凡人，安敢妄测神意！”惑神魔音陡然变得尖锐刺耳，如同无数根针扎向我们的识海！

　　她猛地抬起手，五指成爪，那由死气凝聚的、半透明的指甲瞬间暴涨，带着撕裂灵魂的寒意，朝着我当头抓下！“既然汝已窥破，那便留你不得！轮回碎片，吾自取之！”

　　果然！她之前的言语尽是欺骗！她的目的，始终是轮回盘碎片和她自身的“解脱”——以毁灭一切为代价的解脱！

　　“小心！”阿雅娇叱一声，早已扣在手中的数张刻画着雷符的符箓瞬间激发，化作数道炽白的电光射向月漪！这是阿婆留下的保命之物，威力极大！

　　岩刚也怒吼一声，不顾伤势，将最后的力量注入那半截苗刀，奋力掷出，刀身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直刺月漪心口（如果那团跳动的鬼火算是心口的话）！

　　而我，在她暴起发难的瞬间，已然将融入轮回气息的祖铃本源之力提升到极致！陨铁苗刀灰蒙蒙的刀光再次亮起，不再是消融，而是带着一种斩断因果、破灭虚妄的意境，迎向那抓来的鬼爪！

　　“断轮回！”

　　这是我福至心灵，结合祖铃净化、轮回秩序以及自身刀意，领悟出的雏形一刀！针对的，并非实体，而是能量与意念的链接！

　　“轰——！”

　　刀爪相交，没有金铁之声，却爆发出无声的精神风暴！灰蒙蒙的刀光斩入那凝实的死气鬼爪，仿佛斩入了一条浑浊的河流，无数扭曲的怨念、残破的记忆碎片顺着刀身翻涌而来，但都被那丝轮回气息强行荡开、净化！

　　月漪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鬼爪被刀光从中斩开，死气溃散！阿雅的雷符和岩刚的断刀也同时击中她的身体！

　　雷光炸裂，将她周身的白光和死气炸得一阵紊乱！岩刚的断刀更是精准地命中了那团幽蓝鬼火之一，虽然未能彻底击碎，却让那鬼火瞬间黯淡了不少！

　　“啊——！你们……该死！”月漪遭受重创，身影变得虚幻了不少，她怨毒地瞪着我们，尤其是对我，“轮回碎片……是我的！”

　　她猛地张开双臂，整个裂缝通道内的阴冷死气疯狂地向她汇聚！甚至能感觉到外面怨核的力量也受到牵引，丝丝缕缕的黑暗怨念穿透岩壁，融入她的身体！她的气息在疯狂攀升，那被击伤的鬼火重新变得炽亮，甚至超过了之前！

　　她竟然能引动怨核的力量！难道她与怨核本就是一体的两面？或者说，她的执念，早已与怨核产生了某种共生？

　　“不能让她继续吸收力量！”我大吼，强忍着经脉因过度催动力量而产生的撕裂痛感，再次挥刀冲上！阿雅也将剩下的符箓和药粉不要钱般撒出，试图打断她的吸收过程。

　　岩刚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再次喷出一口鲜血，无力倒下，只能焦急地看着。

　　就在我们与实力暴涨的月漪陷入苦战，险象环生之际——

　　“吼——！”

　　裂缝入口处，传来蛟龙一声充满了痛苦与暴怒的惊天咆哮！紧接着，是岩石大规模崩塌的巨响！

　　一股炽热、狂野、带着腥风的气息，猛地从裂缝入口灌了进来！

　　只见那头蛟龙，竟然不顾一切地强行挤破了相对狭窄的裂缝入口，庞大的头颅带着淋漓的鲜血和破碎的鳞片，硬生生探了进来！它那幽绿色的竖瞳，此刻布满了血丝，死死地盯住了正在吸收怨核力量的月漪，以及……她身后裂缝更深处的方向！那里，正是回魂草所在的幽寂涧！

　　它感受到了更吸引它的东西——不仅仅是怨核的力量，还有回魂草那生死交融的独特气息，以及月漪身上那丝属于“羲”的、让它渴望又恐惧的生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头狡猾的恶蛟，选择了最混乱的时机，发动了致命一击！

　　它张开巨口，不再是毒雾，而是凝聚了它全身妖力的一颗墨绿色的、不断旋转的能量球，对准了月漪和我们所在的方向，悍然喷出！

　　能量球所过之处，空间都似乎扭曲了，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

　　前有吸收怨核力量、实力暴涨的幽魂祭司，后有蛟龙搏命一击！我们被夹在中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绝死之境！

　　生死，真的只在一线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