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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葬礼与新的危机 ...


  •   体内祖铃本源的剧烈震颤与苗刀的微弱嗡鸣,如同冰水泼面,将夜晚短暂的宁静彻底击碎。

      我和阿雅背靠着背,精神力如同无形的蛛网向四周蔓延。夜风吹过竹林,发出沙沙的声响,远处巡逻的脚步声依旧规律,仿佛刚才那瞬间的恶意只是我们的错觉。

      但我们都清楚,那绝非错觉。

      “消失了……”阿雅低语,扣在掌心的药丸却没有收回,“就像……被什么东西瞬间掩盖,或者……远遁了。”

      我眉头紧锁,感受着丹田处渐渐平复的铃形本源。“它很警惕。我的本源和你的苗刀,让它感到了威胁。”

      “是石老司?一定是他!”阿雅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恨意,“他果然没死透!”

      “未必是他亲自前来,”我分析道,“可能是他控制的某种东西,或者……他在寨子里,还有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这个猜测让气氛更加凝重。白岩寨刚经历重创,人心未定,若再有事端,无疑是雪上加霜。

      接下来的两天,寨子在一种外松内紧的氛围中度过。表面上的重建工作仍在继续,但我和阿雅,以及阿措叔等核心族人,都暗中提高了警惕。我们借口检查寨防,暗里探查了几处可能藏匿的角落,却一无所获。

      直到第三天下午,寨子外再次传来动静。

      这一次,不是令人心悸的恶意,而是带着疲惫与悲伤的人声。之前派去寻找阿谷婆婆及其他遇难者遗体的那队青壮,终于回来了。

      他们比预想中回来得更晚,人人带伤,衣衫褴褛,脸上写满了疲惫与后怕。他们抬着几副用粗壮树枝和坚韧藤蔓精心捆扎的担架,上面覆盖着干净的、绣有西兰卡普图案的土布——这是寨子里能给予逝者最后的尊严与敬意。

      当这支沉默的队伍缓缓穿过寨门时,整个白岩寨仿佛被按下了静止键。

      所有劳作的声音戛然而止。

      在田间地头忙碌的妇人直起腰,手中的农具掉落在地;修理房屋的汉子停下敲打,目光怔然地望向那支队伍;玩耍的孩童被大人紧紧搂在怀里,不明所以地看着瞬间被巨大悲伤笼罩的大人们。

      死寂。

      然后是第一个压抑不住的、破碎的呜咽声,如同堤坝上的第一道裂痕。

      悲恸的洪流瞬间冲垮了所有的坚强。哭声从四面八方响起,不再是克制的低泣,而是失去了至亲之人的、撕心裂肺的嚎啕。整个山寨都在这哭声里颤抖。

      阿雅站在我身边,身体猛地一晃。我下意识地伸手扶住她的胳膊,触手一片冰凉。她没有哭,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被死死咬住,渗出了一丝殷红。

      但通过同心契,我感受到的,是她灵魂深处爆发的、足以撕裂一切的海啸。那不仅仅是悲伤,是滔天的巨浪,混杂着无法接受的事实、刻骨的思念、失去依靠的惶惑,以及一种深可见骨的、名为“孤独”的寒意。这股情绪如此猛烈,几乎让我窒息。我只能紧紧握住她的手,将自身那点微薄却坚定的暖意,毫无保留地通过链接传递过去,如同暴风雨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她反手用力攥住我的手腕,指甲几乎嵌进我的皮肉,仿佛这是她与现实世界最后的连接点。

      葬礼依照苗家习俗,在日落前举行,一切从简,却庄严肃穆。没有繁复的仪式,只有寨民们自发采摘的野花,和低沉悲怆的、用土家语吟唱的《丧鼓歌》。当泥土最终覆盖上阿谷婆婆那简单的棺木时,阿雅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一直强忍的泪水终于无声地滑落。

      她低声哼起一首古老的、旋律哀婉的苗歌,那是阿谷婆婆在她小时候哄她入睡时唱的。歌声细若游丝,却像一把无形的刻刀,将在场每个人心头的伤痕刻得更深。夕阳的余晖穿过竹叶,斑驳地洒在新垒的坟茔上,也洒在我们身上。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今天寨里的晚霞璀璨,后山的土地和院子里的人,都沐浴着同样的夕阳里,只是一层薄薄的土,人与人就再难相见了。

      也正是在这极致的悲恸中,关于岩刚的线索,由一位重伤的猎手断断续续地说了出来。

      他们是在按照我和阿雅所描述的路线,在一处靠近落魂涧的隐蔽溶洞里找到阿谷婆婆等人遗体的。在溶洞外,落魂涧上游的山谷里,他们发现了激烈打斗的痕迹,远不止一处。而在不远处,他们发现了几个寨民的遗体,惨不忍睹,显然是被邪术所害。最关键的是,他们在一处岩缝中,发现了岩刚惯用的、刻有鹰隼标记的腰刀,刀身沾着已呈紫黑色的血迹,旁边还有几片被撕裂的、属于石老司那诡异黑袍的布料。

      “岩刚队长……他,他恐怕是追着石老司那叛徒,进了……进了‘蛇蟠谷’……”猎手气息微弱,眼中带着恐惧,“那地方……是禁地,有去无回……我们不敢深入,只在外围找到了这个……”

      他颤抖着递过来一小块染血的、粗粝的麻布衣角,上面用一种暗红色的矿物颜料,画着一个极其简略却透着决绝的图案——一把刀,刺向一条盘踞的蛇!

      “这是岩刚叔的记号!”阿雅猛地抬起头,泪眼朦胧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他以前教过我,刀代表他,蛇代表敌人……他是在告诉我们,他在追杀石老司!”

      真相在这一刻豁然开朗!

      岩刚并非叛徒,也并非真心想将我“送还”葬君山。他之前的表态,很可能是一种迷惑石老司的伪装,或者是在当时情势下,为保全寨子而不得不行的缓兵之计!他的真实目的,一直是保护大家,清除石老司这个最大的内患!他甚至不惜以身犯险,追踪重伤的石老司,进入了连寨中最勇敢的猎手都不敢踏足的绝地!

      一股复杂的情绪在我心中涌起,有敬佩,有担忧,也有了一丝明悟。白岩寨的坚韧,不仅在于阿谷婆婆这样的长者,也在于岩刚这样敢于孤身赴死的勇士。

      葬礼的悲伤尚未散去,新的希望与更大的担忧又交织而来。

      然而,寨子里的声音并非只有一种。

      傍晚,在分发食物时,有个名叫阿陇的年轻猎手出现了。他依旧像之前我刚来寨子时那般无视我,他走到阿雅面前将最大的一块烤荞麦粑递给阿雅,声音低沉而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意味:“阿雅,节哀。寨子以后,还得靠你。”

      他的眼神炽热,带着毫不掩饰的倾慕和一种……认定自己是阿雅最佳依靠、甚至未来伴侣的笃定。

      阿雅摇了摇头,将食物推回:“分给受伤的兄弟吧,我吃不下。”她的声音还带着哭后的沙哑。

      阿陇的手僵在半空,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猛地转过头,目光如淬了毒的刀子般刮在我身上,充满了审视与毫不掩饰的敌意。“外乡人,寨子的灾难,都因你而起。现在阿婆不在了,岩刚头儿人生死未卜,你还要赖在这里到什么时候?”

      他的声音不小,立刻引来了周围一些寨民的注视。人群中响起些许窃窃私语,目光复杂地在我和阿陇之间逡巡。显然,石老司的背叛和接连的灾难,让部分人心中的恐惧和排外情绪找到了宣泄口。

      “阿陇!”阿雅厉声喝止,脸上浮现怒容,“陈山是阿婆认可的人,也是我的……同伴!没有他,我们可能都死在了外面!收回你的话!寨子的灾难根源是石老司的贪婪和葬君山那亘古的邪异,与陈山何干!”

      阿陇脸色涨红,梗着脖子:“谁知道他是不是和石老司一样,包藏祸心!我看他就是一个灾星!”说完,他狠狠瞪了我一眼,将那块荞麦粑重重摔在筐里,转身大步离开,背影带着压抑的愤懑。

      我没有说话。这种基于排外、或者因为我和阿雅的亲近以及对未知恐惧的敌意,在眼下纷乱的局面中,并不出乎意料。但通过同心契,我感受到阿雅除了愤怒,还有一丝深深的疲惫与无力。她不仅要面对外部的威胁、内部的悲伤,还要分心处理这些因个人情绪而起的无谓纷争。

      夜里,我和阿雅再次坐在小院的石阶上。月光清冷,寨子格外寂静,连虫鸣都似乎收敛了许多。

      “阿陇他……”阿雅欲言又止,揉了揉眉心。

      “我明白。”我打断她,声音平静,“他不信任我是正常的,寨子遭此大难,人心惶惶,需要找到一个情绪的靶子。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救醒昏迷者的办法,以及……确认岩刚叔的生死。”

      阿雅靠在我肩上,轻轻“嗯”了一声,将白天那块染血的衣角紧紧攥在手心。“‘回魂草’生长在极阴之地,却又需要地脉阳气滋养,传说只在‘蛇蟠谷’那种阴阳交汇、凶险万分的绝地方有可能出现……而‘牵魂引’……”她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需要以祖铃气息为引,人的魂魄作为桥梁,风险极大,在这里无疑只有你最适合,但你可能会被那些昏迷者散乱的魂灵冲击,甚至……再次惊动葬君山深处那位。”

      提到“那位”,我们两人都沉默了一下。葬君山深处的“地仙”,经过石殿七星棺被毁、轮回盘力量被我们截断与曦净化后,它现在究竟处于何种状态?是陷入了更深的沉眠?还是在积蓄力量,等待下一次机会?或者,它的意志已经因为接连的挫败而变得更加扭曲、狂暴?这种未知,像一片沉重的阴云,笼罩在我们心头。

      我握住她冰凉的手,感受着她内心的挣扎与担忧。“总得试试。不仅是救他们,也是为了找到岩刚叔,彻底铲除石老司,弄清楚山里的情况。”我顿了顿,声音低沉却坚定,“而且,有你在。”

      她抬起头,月光下,她的眼眸如同浸在水中的黑曜石,深深地看着我,里面映着坚定的光芒。然后,她缓缓地点了点头,将我的手握得更紧。

      就在这时——

      “嗖!”

      一道极其轻微的破空声从侧面竹林袭来!

      速度快得惊人!

      并非指向我和阿雅,而是直取我们身旁石阶上放着的那块——轮回盘碎片!

      一直保持警惕的我,几乎是本能反应,体内祖铃本源瞬间催动,一道无形的屏障在碎片前方一闪而逝!

      “叮!”

      一枚细如牛毛、闪烁着幽蓝光泽的竹针被屏障挡下,掉落在地,针尖触及的泥土瞬间泛起一丝黑气!

      有毒!

      几乎在同一时间,腰后的陨铁苗刀再次发出嗡鸣,指向竹林深处一个晃动的黑影!

      “追!”

      我和阿雅同时弹身而起,如同两只猎豹,扑向那道一闪而逝的暗影。

      不是石老司本人,但这精准的时机和目标选择……是内鬼?他终于按捺不住,动手了!

      而目标,赫然是能感应祖铃、可能蕴含巨大秘密的轮回盘碎片!

      夜色下的白岩寨,杀机再起。刚刚结痂的伤口,似乎又被无情地撕开,流淌出腥膻的暗红。内部的裂痕与外部的威胁,在这一刻交织成了更危险的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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