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铃》微微南风

49、盘灵觉醒与血誓同心

　　“窃取力量的蝼蚁……你……唤醒了我……”

　　那冰冷、威严，带着万古沧桑的女子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如同直接在灵魂深处敲响的洪钟，震得我识海翻腾，连同心蛊带来的精神链接都为之震颤。

　　即将按向我们天灵盖的黑色能量骤然溃散，石老司如遭雷击，猛地转身，惊骇欲绝地望向那剧烈痉挛、不断喷涌粘稠黑血的污秽肉瘤，以及其上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碎裂的暗紫色晶体。

　　“不……不可能！‘圣心’的意识应该早已被地仙残念磨灭，只剩下纯粹的能量……”他失声尖叫，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计划之外的恐慌，“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吾名……‘曦’。”那女子的声音似乎凝聚了一丝力量，不再那么飘渺，带着一种亘古的疲惫与无法言喻的威严，“乃‘轮回盘’……守护灵韵……尔等称之为‘祖铃’之力……便是吾残存意志……维系此间封印的……显化……”

　　轮回盘守护灵韵！祖铃的源头！

　　我和阿雅心中巨震！原来白岩寨世代供奉的祖铃，其力量本质，竟是一位名为“曦”的古老守护者的残存意志！而她，一直被禁锢在这被污染的碎片之中！

　　“那地仙妄念……以邪法侵蚀吾身……欲炼化吾力……成就其尸解伪仙之道……然其魂力不足……反遭魔念反噬……癫狂而亡……其残念与污秽……却将吾彻底禁锢于此……”曦的声音断断续续，却清晰地揭示了一段被掩埋的真相。地仙并非成功尸解，而是失败了，他的残念与轮回盘碎片本身的污染融合，形成了这恐怖的“圣心”肉瘤！

　　“至于你，窃火者……”曦的声音转向石老司，带着冰冷的蔑视，“你比地仙……更加不堪……地仙尚知凭借自身魂力强行炼化……而你……只会拙劣地献祭他人魂灵……滋养这畸变的污秽……更试图以‘钥匙’强行撬动最后封印……若非你如此愚蠢而急切地引动本源……吾这最后一丝清醒灵韵……亦无法挣脱束缚苏醒……”

　　石老司的脸色由恐慌转为铁青，再由铁青变为极致的怨毒：“守护灵韵？残存意志？那又如何！既然醒了，就一并成为我登临神位的踏脚石吧！你这残破灵体，又能奈我何？！”

　　他眼中狠厉之色一闪，双手猛地插入自己胸膛！并非物理意义上的插入，而是某种诡异的法术，他的双手仿佛融入了虚空，再拔出时，手中竟抓取了两团跳跃的、散发着纯净生命气息的光球！

　　那是……木长老和另一位寨民长老被抽取的、尚未被完全污染的本命魂源！

　　“以守护者之血裔魂源为引……强化地仙之印记……我看你这残灵如何抵挡！”石老司狂笑着，将两团光球狠狠拍向暗紫色晶体！

　　“不！！”阿雅发出撕心裂肺的悲鸣，想要冲上去，却被体内同心蛊的反噬和伤势拖累，踉跄倒地。

　　我心中也涌起无边愤怒，这石老司，简直丧心病狂到了极点！

　　然而，就在那两团魂源即将融入晶体的瞬间——

　　“唉……”

　　一声悠长的、仿佛贯穿了无尽岁月的叹息，从曦的方向传来。

　　紧接着，一道柔和而坚韧的、如同月华般清冷的光辉，自那搏动的肉瘤深处渗透出来！这光辉与污秽的黑红色气息格格不入，充满了纯净、古老而秩序的力量！

　　月华般的光辉精准地笼罩住那两团魂源，如同母亲温柔的手，轻轻拂过，将其上缠绕的、属于石老司的操控印记和地仙的污染气息瞬间净化！两团魂源变得愈发纯净，然后缓缓飘向我和阿雅的方向，最终没入我们体内！

　　一股精纯而温暖的生机瞬间流遍四肢百骸，极大地缓解了我们的伤势和疲惫，连同心蛊的反噬都减轻了不少！这是曦在利用她残存的力量，保护并滋养我们！

　　“什么？！”石老司目瞪口呆，他赖以翻盘的底牌，竟然被如此轻描淡写地破解了！

　　“吾虽残破……守护之责……未曾忘却……”曦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显然刚才的举动消耗巨大，“地仙印记……早已与污秽同流……强化它……只会加速你的……毁灭……”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那暗紫色晶体在接收到石老司强化的指令后，非但没有稳定下来，反而爆发出更加混乱、狂暴的能量波动！肉瘤的痉挛加剧，更多的裂口出现，甚至开始吞噬周围那些尚未被净化的傀儡！连几只靠得近的噬魂妖都被肉瘤伸出的触手卷住，拖入其中，化作养料！

　　“不！停下！我是你的主人！”石老司惊慌失措，试图重新控制骨幡，却发现他与“圣心”之间的联系正在被那股混乱的力量强行切断！

　　“吼——！”

　　肉瘤发出了一声不再是心跳、而是如同无数怨魂尖啸混合而成的、充满了痛苦与暴戾的咆哮！它不再受石老司控制，甚至将他也视为了威胁！数条粗大的、由污秽能量凝聚成的触手，如同巨蟒般从肉瘤中射出，狠狠抽向石老司！

　　“孽障！安敢反噬！”石老司又惊又怒，仓促间凝聚黑色能量屏障抵挡。

　　“轰！轰！轰！”

　　触手与屏障猛烈碰撞，石老司被震得连连后退，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他终究只是窃取力量者，面对这失控的本源污秽，显得力不从心。

　　整个洞窟陷入了更大的混乱！失控的污秽肉瘤无差别地攻击着范围内的一切！触手狂舞，噬魂妖四处乱窜，残余的傀儡则像无头苍蝇般徘徊。

　　“趁现在！”我强撑着站起，拉起阿雅。曦的苏醒和石老司的作茧自缚，给我们创造了一丝喘息之机！

　　“我们必须阻止它！”阿雅看着那疯狂膨胀、似乎要将整个洞窟都撑破的肉瘤，眼中充满了决绝，“如果让它彻底失控爆炸，里面的污秽本源泄露出去，整个葬君山，甚至更远的地方，都将化为死地！”

　　可是，如何阻止？连石老司都束手无策！

　　“年轻的‘钥匙’……与……守护血裔……”曦的声音再次在我们脑海响起，比之前更加微弱，仿佛风中残烛，“唯有……尔等同心……方可……一试……”

　　“请指引我们！”我毫不犹豫地在心中回应。

　　“吾将……燃烧这最后灵韵……暂时压制……污秽核心的暴动……并为你……开启通往‘核心’的路径……”曦的声音带着一种义无反顾的悲壮，“‘钥匙’……你需进入其内部……以你体内……本源与铃舌之力……结合……守护血裔……于外部……以祖铃共鸣之术……里应外合……净化……或……摧毁……那畸变的‘核’……”

　　进入那恐怖的肉瘤内部？！我看着那不断搏动、流淌着恶臭粘液的巨大肉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但那是我必须面对的命运！

　　“阿雅……”我看向她，发现她也正看着我，眼中没有恐惧，只有无尽的担忧和坚定。

　　“我陪你进去！”她抓住我的手臂。

　　“不！”我斩钉截铁地拒绝，“曦说了，需要你在外面施展祖铃共鸣之术！那是只有你才能做到的事情！我们里应外合！”

　　我知道内部必然更加凶险，绝不能让她涉险。

　　阿雅咬着嘴唇，眼中泪光闪烁，但她明白我说的是事实。她用力点头：“好！我在外面！你一定要活着出来！”

　　“以……白岩守护者之血……绘‘净灵之阵’……”曦开始指导阿雅，“引动……你血脉中……与祖铃的共鸣……辅以……同心蛊之链……将你的力量……传递给他……”

　　阿雅立刻行动起来，用短刀划破掌心，以自身鲜血，就着地面上流淌的污水，开始快速绘制一个复杂而古老的阵法图案。她的动作流畅而虔诚，口中吟唱着空灵而古老的苗语咒文。

　　与此同时，我感到一股柔和而强大的力量包裹了我，是曦残存的灵韵！她正在为我开辟道路！

　　“准备好了吗……‘钥匙’……”曦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我看着阿雅忙碌而坚定的背影，感受着体内因为木长老魂源而恢复的部分力量，以及同心蛊链接另一端传来的、阿雅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支持，重重地点了点头。

　　“来吧！”

　　下一刻，一道月华般的光柱从天而降（源自曦燃烧灵韵的力量），精准地笼罩住我！光柱与那狂暴的污秽能量激烈对抗，发出“滋滋”的灼烧声，硬生生在狂舞的触手和弥漫的黑红色气息中，开辟出了一条通往肉瘤核心的、短暂而脆弱的通道！

　　“陈山！”阿雅绘制完最后一笔阵法，抬头望来，声音带着哭腔。

　　我回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入灵魂。然后，我握紧手中再次泛起金光的青铜铃舌，义无反顾地冲进了那条月华通道，冲向那搏动着的、如同地狱入口般的污秽肉瘤！

　　“嗡——！”

　　在接触肉瘤表面的瞬间，一股无法形容的粘稠、冰冷和强烈的排斥感传来！仿佛有无数充满恶意的意识在嘶吼、在阻止我！月华光柱在我身后剧烈摇曳，随时可能崩溃！

　　“进去！”曦发出了近乎消散前的最后一声轻叱。

　　我猛一咬牙，将全身力量灌注双脚，如同离弦之箭，狠狠撞入了那软腻而充满弹性的肉壁之中！

　　“噗嗤！”

　　仿佛撞破了一层坚韧的薄膜，强烈的失重感传来，周围瞬间被无尽的、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和更加浓郁百倍的腥甜恶臭所包围！视线一片模糊，只能感觉到无数冰冷的、充满恶意的能量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地试图钻入我的身体，侵蚀我的意志！

　　这里，就是“圣心”的内部！污秽本源的巢穴！

　　我强忍着呕吐和晕眩，疯狂运转丹田处的暗金色本源，金色的微光在我体表形成一层薄薄的护罩，勉强抵御着污秽能量的侵蚀。手中的青铜铃舌光芒大作，如同黑暗中的灯塔，驱散着周围的邪祟。

　　我努力在这粘稠的“血海”中稳住身形，凭借着铃舌与外部阿雅以及那微弱“核”的感应，艰难地向着更深、更核心的方向潜去。

　　每前进一步，压力都倍增。耳边充斥着地仙残念疯狂的呓语、无数被吞噬魂灵的哀嚎、以及石老司不甘的怒吼（似乎从外部隐约传来）。各种负面情绪如同潮水般冲击着我的意识防线。

　　“陈山……坚持住……”同心蛊的链接中，传来了阿雅焦急而坚定的意念，同时，一股温暖、纯净、带着草木清香的力量，透过那无形的链接，缓缓注入我的体内！是阿雅启动了净灵之阵，并通过同心蛊将她的力量传递给我！

　　这股力量如同甘泉，滋润着我近乎干涸的经脉和意志，让我精神一振！

　　我继续下潜，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光芒！

　　那是一个被无数粗大、搏动的污秽血管缠绕包裹着的、大约一人高的暗红色晶核！晶核内部，隐约可见一道扭曲的、散发着暴戾与不甘气息的紫色阴影——那就是地仙的残念！而在晶核的正中心，有一点极其微弱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月白光斑在顽强闪烁——那是曦最后的核心灵韵吗？！

　　就是这里！污秽的“核”！

　　我必须摧毁它，或者……净化它！

　　我鼓足全力，向着那暗红色晶核游去！然而，越靠近，阻力越大！那些缠绕的血管仿佛活了过来，如同毒蛇般向我抽打、缠绕！晶核内的地仙残念也感受到了威胁，发出了尖锐的精神冲击！

　　“滚出去！你这蝼蚁！”地仙残念的咆哮直接在我脑海炸响。

　　我闷哼一声，七窍甚至开始渗出鲜血！同心蛊的链接也剧烈波动起来，阿雅似乎在外部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不能放弃！

　　我想起罗阿公化为飞灰的背影，想起阿雅塞给我耳坠时的决绝，想起白岩寨那些被控制的、眼神空洞的寨民……

　　“给我……破！！”

　　我发出无声的怒吼，将体内所有的暗金色本源、青铜铃舌的力量、阿雅传递而来的守护之力，以及我自身不屈的意志，全部凝聚在右手的铃舌之上！

　　铃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金光！仿佛一轮小小的太阳，在这污秽的深渊中升起！

　　我如同一个赴死的勇士，手持这金色的小太阳，无视那些抽打在护罩上、带来剧痛的血管，无视地仙残念疯狂的精神冲击，义无反顾地，将闪烁着极致金光的铃舌，狠狠刺向了那暗红色晶核的中心——那点微弱的月白光斑所在之处！

　　我相信曦！她指引我来到这里，这月白光斑，就是突破口！

　　“不——！！！”地仙残念发出了绝望而怨毒的尖啸。

　　“嗤——！！！！！”

　　如同烧红的巨刃切入冰川！铃舌与晶核接触的瞬间，无法想象的能量爆发了！

　　金光、血光、紫芒、月华……各种颜色的能量疯狂交织、碰撞、湮灭！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要被这恐怖的能量风暴撕碎！意识在极致的痛苦中逐渐模糊……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我仿佛听到了一声如释重负的、温柔的叹息，是曦的声音：

　　“谢谢……你们……守护……得以……延续……”

　　紧接着，是无边无际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