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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金印镇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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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涧之中,混乱达到了顶点。
那团膨胀的、如同活物般蠕动咆哮的黑色淤泥,将所有的怒火都倾泻在了石老司身上。无数条由污秽凝聚的触手疯狂抽打、缠绕,石老司那柄漆黑的骨幡挥出的护体黑气已然摇摇欲坠,他干瘦的身形在黑气的包裹中如同暴风雨中的孤舟,每一次格挡都显得无比艰难,口中不断溢出带着腥气的黑血。
“孽障!安敢反噬主上!”石老司目眦欲裂,脸上再无之前的从容与阴冷,只剩下歇斯底里的疯狂。他试图念动咒语重新控制邪物,但那源自湖心岛本体的污秽显然彻底挣脱了他的束缚,对他的咒语充耳不闻,攻击反而更加狂暴。
岩刚和他的手下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远超他们理解范畴的恐怖景象,一时间进退失据。他们既想趁机除掉石老司这个叛徒,又对那散发着滔天邪气的黑色淤泥充满了本能恐惧,更对我们这两个身怀异变的“叛徒”心存忌惮。
而我和阿雅,站在半山平台上,心脏依旧因刚才那惊险万分的“引秽”之举而剧烈跳动。掌心被铃舌刺破的伤口传来阵阵刺痛,鲜血顺着指缝滴落,但此刻也顾不上了。
“趁现在,我们走!”阿雅当机立断,指向山涧下游,那水声轰鸣的方向。那里林木更加茂密,地势也更复杂,是摆脱当前困局的唯一希望。
然而,就在我们转身欲走的刹那——
“想走?!都给老夫留下!”
陷入绝境的石老司,眼中闪过一丝彻底的疯狂与决绝!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蕴含着浓郁本源精气的心头精血喷在了那摇摇欲坠的漆黑骨幡之上!
“以我之魂,献祭幽泉!万骨幡,给老夫……爆!”
他竟是要自爆法器!
那漆黑骨幡得了心头精血,瞬间爆发出令人心悸的乌光,幡面上浮现出无数痛苦哀嚎的鬼脸,整个幡身剧烈膨胀,散发出极不稳定的、毁灭性的能量波动!
“不好!快躲!”岩刚脸色剧变,厉声怒吼,同时周身血气爆发,如同蛮牛般向侧后方疯狂退去!他的手下们也反应过来,纷纷仓惶闪避。
我和阿雅更是头皮发麻!一件被石老司这等人物温养多年的邪道法器自爆,其威力足以将这小小的山涧夷为平地!我们所在的平台首当其冲!
逃?来不及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我眉心的祖铃印记,以前所未有的程度灼热起来!仿佛有一颗烧红的炭嵌在了我的额头上!与此同时,我丹田处那滴暗金色的本源,也如同受到了某种至高无上的召唤,自行剧烈震颤,引动着我一直紧握在手中的、染血的青铜铃舌发出了清越的嗡鸣!
三者之间,仿佛构成了一個完美的共鸣回路!
一段破碎的、蕴含着某种至高权柄与意志的信息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入了我的意识——
那不是语言,而是一种意象,一种本能!
我福至心灵,几乎是凭借着那源自祖铃印记的本能驱使,猛地将手中染血的青铜铃舌高高举起,将其对准了下方法器即将自爆、邪物疯狂咆哮的混乱中心!我将全部的精神,所有的意志,都灌注其中,引动了眉心印记的力量、丹田本源的力量,以及……冥冥之中,与那山腹深处巨大祖铃的一丝微弱联系!
我张开口,发出了一声自己都无法理解其含义的、古老而晦涩的音节!
“#%@&!”
这音节并非出自我的意志,更像是祖铃印记借我之口,发出的审判之音!
言出……法随!
“嗡——!!!”
并非巨大的声响,而是一种低沉到极致、却仿佛能撼动山河本源的嗡鸣,自我手中的青铜铃舌上扩散开来!
随着这声嗡鸣,一道凝练如实质的、仅有拳头大小的暗金色光印,自铃舌尖端激射而出!
这光印其貌不扬,甚至飞行速度也不算快,但它出现的瞬间,整个山涧仿佛都静止了一瞬!
风停了,水声似乎消失了,连那疯狂咆哮的黑色淤泥和即将自爆的骨幡,都出现了刹那的凝滞!
光印无声无息地,穿越了空间,如同烙铁嵌入黄油,精准地印在了那团膨胀的黑色淤泥的核心,以及与之纠缠的、即将爆开的万骨幡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璀璨夺目的光华。
有的,只是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镇压与净化!
“嗤——!”
如同骄阳融雪!
那散发着滔天邪气的黑色淤泥,在被暗金光印击中的核心处,发出了绝望的、尖锐的嘶鸣,浓郁如墨的污秽之气如同遇到了克星,疯狂地消散、蒸发!其庞大的躯体以光印为中心,迅速变得稀薄、透明,最终化作缕缕黑烟,彻底湮灭!
而那柄即将自爆的万骨幡,其上的乌光和狂暴能量,在暗金光印的笼罩下,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抚平!幡面上哀嚎的鬼脸瞬间凝固、破碎,整个骨幡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上面密布裂纹,最终“咔嚓”一声,断成数截,灵光尽失,变成了一堆真正的枯骨碎片!
“不——!!我的幡!我的……道基!!”石老司发出了凄厉至极、如同杜鹃泣血般的惨叫!法器被毁,与他心神相连的万骨幡崩碎,让他受到了致命的反噬!他狂喷数口鲜血,其中甚至夹杂着内脏的碎片,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萎顿在地,气息瞬间衰败到了极点,眼看是活不成了。
山涧中,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却又蕴含着无上威严的一幕彻底震慑住了!
岩刚等人保持着闪避的姿势,僵在原地,看着那消散的邪物、崩碎的法器、以及奄奄一息的石老司,最后,他们的目光,带着无法言喻的惊骇、恐惧,甚至是一丝……敬畏,齐刷刷地聚焦到了我的身上,聚焦到了我手中那枚依旧散发着微弱金光的青铜铃舌,以及我眉心那缓缓隐去的淡金色印记上。
那是什么力量?!竟然能如此轻易地镇压那恐怖的邪物,粉碎石老司拼死一击的法器自爆?!
我站在平台上,身体一阵虚脱,差点栽倒在地。阿雅急忙扶住我。刚才那一下,几乎抽空了我刚刚恢复的少许精神力和丹田那滴本源积攒的所有力量,甚至连灵魂都感到一阵强烈的疲惫。眉心印记的光芒也黯淡下去,变得若隐若现。
我知道,那并非我自身的力量。那是祖铃印记在危急关头,引动了祖铃留存的一丝本源之力,借我之手施展而出。可一不可再。
但这一幕,足以对岩刚等人形成强大的心理威慑!
岩刚的脸色变幻不定,他看着奄奄一息的石老司,又看了看虚弱但眼神坚定的我们,最终,那抹凶狠与贪婪,被深深的忌惮所取代。他清楚,即便我们现在状态极差,但那神秘莫测的“祖灵”力量,不是他们能够轻易招惹的。更何况,石老司这个心腹大患已除……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做出了某个艰难的决定,挥了挥手,示意手下人后退,让开了通往山涧下游的道路。他没有说话,但那姿态已经表明,他暂时不打算与我们为敌。
我们不敢有丝毫耽搁,阿雅扶着我,沿着陡峭的山坡,小心翼翼地向下,朝着水声传来的方向快速离去。
身后,是死寂的山涧,崩碎的法器,垂死的叛徒,以及一群心怀忌惮、目送我们离开的追兵。
阳光透过浓密的枝叶,在我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们暂时摆脱了最直接的追杀,但前路依旧未知。石老司虽死,但他背后的谜团,葬君山的母铃,湖心岛那可能存在的邪物本体……这一切,还远未结束。
我摸了摸眉心,感受着那残留的微弱温热。
承吾印记,担吾宿命。
这條路,我才刚刚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