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淞迹》胡诹

9、梦中信号

　　夜色温柔得不像修真界。
　　风从山林间吹来，带着淡淡的药草味和竹叶的清响。

　　裴淞靠在榻边，正一脸认真地研究着“如何骗系统给自己额外积分”的方法。

　　“系统，我问你个事儿。”
　　【宿主提问已记录，请讲。】
　　“要是我任务完成度提前100%，是不是能直接‘退休’？”
　　【理论上可。】
　　“那我能不能带薪退休？”
　　【不支持‘薪’功能。】
　　“你这破系统就不能人性化点？”
　　【宿主非人。】
　　“……”裴淞抬头叹口气，“我真想拔了你能源。”

　　他刚嘀咕完，门外传来脚步声。

　　“还不睡？”尹藏轻声问，手里提着一盏灯。
　　“你再来一趟我就怀疑你暗恋我了。”裴淞打趣。
　　尹藏神色微动：“若真是呢？”
　　空气瞬间安静了三秒。

　　“……你说笑吧。”裴淞硬笑，“修真界开玩笑都不开玩笑啊？”
　　尹藏只是看着他，没再解释。

　　他走近，把灯放下。火光一晃，映出他清俊的面容。
　　“师兄，这几日气色好多了。”
　　“那可不，您俩轮流伺候我，我要是再死都对不起你们。”

　　尹藏低声：“我乐意。”
　　裴淞挑眉，心想这小子以前没这么直白啊。

　　【检测情感变量上升中——尹藏好感度+15%。】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中响起。

　　“闭嘴。”裴淞咬牙。
　　“师兄？”
　　“没，跟空气聊天。”

　　两人相对无言。灯火在两人中间晃动，影子贴到墙上，近得几乎要重叠。
　　尹藏的视线落在他手边那卷书上——是白青莲留下的《灵识入微》。

　　“师尊今日又来过吧？”他问。
　　“来了，还嘱咐我‘多静修少贫嘴’。”
　　尹藏轻轻一笑，笑意却没到眼底。

　　“他对你，总是特别。”
　　“特别嫌弃我吧。”裴淞翻个白眼。

　　尹藏看着他，语气平淡：“我觉得不是。”
　　“你觉得的事太多了。”裴淞笑笑，“小师弟，你最近是不是想得太多？”

　　尹藏没接话。那笑意在他眼中一点点沉下去，化成了若有若无的执念。

　　第二日清晨，白青莲又来。
　　他带着一壶热药，袖口带着寒气。

　　“起来。”他淡声道，“该换药了。”

　　裴淞打哈欠：“师尊啊，您这是不信任尹藏的手艺？”
　　“他灵力太柔，无法深入经脉。”
　　“那您的是？”
　　“稳。”
　　“疼。”

　　白青莲看了他一眼，唇角几乎不可察地弯了弯。

　　“你若怕疼，可以睡过去。”
　　“那不行，我怕您一手抚我背、一手捅我心。”
　　“……裴青淞。”
　　“我闭嘴。”

　　药香氤氲。
　　灵力在皮肤下流动的感觉像细线穿针，温热又麻。
　　白青莲的手指一寸一寸掠过他背后，极慢。

　　“痛吗？”
　　“有点。”
　　“忍忍。”

　　“师尊。”裴淞忽然低声。
　　“嗯？”
　　“您总是这样温柔地杀人啊？”

　　白青莲微愣。

　　他没答，只是轻轻按住裴淞的肩，语气比方才更低：“别动，你的伤口又开了。”

　　裴淞一怔。
　　不知为何，这句听着竟比“疼吗”更让人心口发烫。

　　【检测宿主心率异常。】
　　裴淞：闭嘴x2。

　　午后，山雨欲来。

　　裴淞被迫“休养”在屋里看书，结果白青莲与尹藏同时上山来探望。

　　一进门，一个端药，一个带果子。
　　两人视线在半空撞到，火花几乎可闻。

　　“我方才给他换了药。”白青莲语气平淡。
　　“辛苦师尊。”尹藏微笑，“弟子正想替师兄擦汗。”
　　“我已施过清凉诀。”
　　“那我为师兄整理床铺。”
　　“已整过。”

　　裴淞看着这俩人，内心os：“要不你俩打一架得了。”

　　他举手：“那个——不如都歇歇？我其实已经好了九成九了。”
　　两人齐声：“不许动。”

　　“……”
　　裴淞：好吧，这修罗场也太真了点。

　　他靠在枕头上，看两人谁都不退，心里默默感叹：
　　“系统，我是不是快通关了？”
　　【任务完成度83%。】
　　“那我能申请提前跑路吗？”
　　【不可。】
　　“为啥？”
　　【剧情未收束。】

　　“可得了吧。”他小声骂。

　　“师兄？”尹藏回头。
　　“没，背书呢。”裴淞秒变乖。

　　那天夜里，天上飘着极细的雨。

　　裴淞梦到一片白色的雾。
　　雾里有系统的声音，一如既往机械无情：

　　【宿主任务完成度95%。】
　　【世界收束倒计时启动。】
　　【检测宿主精神波动。是否进入脱离准备阶段？】

　　他听不清，只觉得那声音像在很远的地方。

　　再睁眼时，尹藏坐在他床边，睡着了，手还握着他放在被外的那只手。
　　窗外一线清光照进来，白青莲的身影落在廊下，静静地立着，像不敢再靠近。

　　裴淞忽然觉得喉咙发紧。

　　他想叫他们，却发现声音出不来。

　　——这不是梦。
　　——而是告别的前奏。

　　系统：【倒计时·开始。】
　　他听见自己心里有个声音在喊：
　　“我还没准备好。”

　　可外头的风已经吹进来了。

　　裴淞睁开眼。
　　窗外天色微亮。尹藏还在他旁边。白青莲推门进来，带着一壶新药。

　　他们都还在这儿。

　　——真好。

　　裴淞笑了笑，心里低声说：
　　“那就……再让我贪这一点温柔吧。”

　　系统：【宿主确认留存。倒计时暂停。】

　　屋外的雨停了。
　　新阳透过竹叶洒进来，落在他眼底，温柔得像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