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淞迹》胡诹

8、暖阳与融雪

　　裴淞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正灰。
　　檐外雪未化尽，风钻进门缝，冷得裴淞直打哆嗦。

　　“别动。”
　　声音几乎同时从两侧响起。

　　他眨眨眼，发现自己正半靠在床上——左边是尹藏端着药碗，右边是白青莲，手里还在替他理被角。

　　“……我这是重伤还是坐月子？”裴淞声音沙哑也止不住他非要张口说两句。

　　【检测到宿主讽刺值+1。】

　　白青莲抬眸，神情冷淡：“你若不想伤口裂开，就安分些。”
　　尹藏轻声道：“师兄，药趁热喝。”

　　两人一个冷，一个热，气息在床边僵持成诡异的氛围。
　　“怪不得刚起床那么冷呢，热低压冷高压热力环流屋里给我造了个风场。”
　　裴淞挪了挪，怀疑自己再呼吸重一点，这俩能当场打起来。

　　“你先放着吧。”白青莲淡淡开口，“我来喂。”
　　尹藏眉头一动，声音仍温和：“师尊，师兄素来怕苦，弟子喂他喝惯了。”

　　空气静了一拍。

　　裴淞：“我不是植物人，能动……”

　　无人理他。
　　白青莲抬手接过碗，舀起一勺。
　　尹藏没有让，手还搭在碗边。
　　两双指尖几乎擦过，温度透过薄瓷传过去，像是一瞬的火星。

　　裴淞正打算装死，被勺子顶在唇边。
　　“喝。”白青莲冷声。
　　他喝了一口，苦到表情扭曲。
　　“这是什么——灵芝加赎罪？”
　　尹藏笑出声，接过碗，“我来吧，师尊。”

　　白青莲没有再说话，只是看了尹藏一眼。那一眼里有极深的东西，压抑、克制、隐约的敌意。

　　裴淞在他们之间左右看，叹气。
　　“你们俩要不干脆先打一架？我招呼家里人给我送俩瓜来啃啃。”
　　【检测到宿主制造修罗场行为，任务进度+3%。】

　　“闭嘴。”两人异口同声。

　　裴淞被迫又喝了几口药，靠在枕上，心想自己这命怕不是要交代在恋爱综艺现场。

　　他懒得再插话，装作昏昏欲睡。
　　两人默默为他理被，白青莲低声叮嘱：“今夜不得再起。”
　　尹藏点头：“弟子会守着师兄。”

　　裴淞本想说“不用守”，却在他们交错的目光间闭了嘴。
　　窗外风声轻拍木格，烛光晃了晃。

　　白青莲忽然站起身：“我去取清心符。”
　　尹藏应了一声，目送他离去。

　　屋里只剩他们二人。
　　裴淞睁开一条缝，声音轻得几不可闻：“我是不是，刚刚被当战利品争夺了？”
　　尹藏低笑：“师兄想太多了。”
　　他伸手替他掖好被角，指尖划过他发梢，微凉。
　　“我只是担心你。”

　　裴淞没回话，只望着窗外的雪。
　　【任务提示：尹藏情感变量+8%。】

　　“哦豁。”他在心底嘀咕，“这修罗场的剧情走得真稳。”

　　裴淞伤一直不见好转，他在心底暗暗觉得是系统在捣乱，毕竟自己身边两个“护工”快把自己当成“临终关怀”的老人对待了。
　　裴淞就这样整个人被软垫和药香包围了三天。
　　按理说他该庆幸自己没死成，可惜这日子比死还累。

　　每天早晨，白青莲会带着一壶灵药出现，沉默坐在床边。
　　中午换尹藏，笑着喂他喝清粥。
　　到了晚上，系统还要在耳边播报【宿主好感曲线更新，白青莲+4，尹藏+5。】
　　裴淞翻个身：“我谢谢你啊，这是比武招亲积分榜？”

　　这天清晨，阳光从纸窗里筛进来，薄金色洒在榻边。
　　白青莲正替他换药，神情一如既往地冷。
　　裴淞被那指尖温热的灵力烫得忍不住皱眉。

　　“疼？”
　　白青莲抬眼。那一眼很淡，却直勾勾地落在他唇上。

　　“疼啊师尊，我这皮肤娇嫩。”
　　“少贫嘴。”白青莲语气淡淡，却在指腹一顿后——极轻极轻地，放慢了力道。

　　系统：【检测到宿主被动修罗场互动，尴尬值+8。】

　　裴淞：“知道我尴尬还不闭嘴。”

　　还没等他吐槽完，门外响起轻声叩门。
　　“师兄醒了吗？”尹藏的声音柔柔传来。

　　白青莲眉梢一动，却没让他进来。
　　“未醒。”
　　“那我在外候着。”

　　裴淞心想：你俩就不能——有点沟通吗？！这下看来这任务完成的真不错，给原著cp处成情敌了。

　　等白青莲走后，尹藏果然提着药碗换班。
　　“师兄昨夜又发热，得多休息。”他说着俯身，动作轻得像怕惊了风。

　　尹藏走到床边，一手扶着裴淞的肩，一手拿着药碗。
　　“喝药。”
　　“我不是刚喝过？”
　　“那是第一副。”
　　“我这才刚从生死线回来，能不能让我少吃点苦。”

　　尹藏没理，舀了一大勺送到他嘴边。
　　“啥，你又想喂我？”裴淞实在不想被冰山责问一遍，浑身写满了对“被喂”的抗拒。
　　“师兄伤还没好。”尹藏声音有些低，“若不喂，师兄又该因为疼痛把药洒了。”

　　他的眼神太认真，裴淞本来想再调侃他两句的，偏偏对上那双眼的瞬间，整个人怔住。

　　那不是调笑能应付的神情。
　　是彻底的在意。

　　系统：【检测到宿主心率异常上升。请保持清醒。】
　　“不想清醒。”裴淞的心充满着无能的幽怨。

　　“……你这表情搞得我像要死了一样。”裴淞努力把气氛掰回轻快，“我又不是病危。”
　　尹藏垂眸：“我只是担心你。”

　　两人靠得太近。药香混着呼吸，裴淞一瞬间分不清是热还是冷，只好转开视线，假装咳了两声。

　　“你这汤药味也太冲了点，放多了灵芝吧。”
　　“是师尊开的方。”
　　“那没事，我没意见，师尊的错我不敢说。”

　　白青莲站在门口。

　　空气安静到只听得见药汤的气泡声。
　　尹藏还没来得及收回手，白青莲的目光已经落在两人之间。

　　门口轻微一响——白青莲推门进来。
　　他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看了看尹藏，又扫了眼空碗。

　　“喝完了？”
　　“喝完了！”裴淞举手，“一滴不剩，良民一枚！”

　　白青莲没理他，只淡淡道：“尹藏，去取药盏，下一剂可熬。”
　　尹藏犹豫了一瞬：“是，师尊。”

　　等人一走，房内静了下来。
　　裴淞支着下巴看着白青莲调药，忍不住又开口：“师尊啊，您是不是对每个伤员都这么贴心？”
　　“你话太多。”
　　“那您是不是只对我话少？”

　　白青莲手指顿了顿，像是被轻轻碰到了神经。
　　“你该休息。”
　　“我怕再睡梦到我掉下去。”裴淞低声，“那可真疼。”

　　白青莲抬头看他，那一瞬，眼里的克制太明显——仿佛想伸手，又硬生生压回去。
　　“不会再掉。”他淡淡道，“我在。”

　　这句话来得太轻，却像钉子一样落进心里。

　　裴淞“啧”了一声：“师尊这话要是被尹藏听见，他非得再生半天闷气。”
　　“他？”白青莲语气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他该修心。”

　　裴淞：……好嘛，修罗场预热开场。

　　【宿主引发三角关系紧张，任务进度+3%。】
　　裴淞：你闭嘴。

　　到了深夜，外面下起小雨。
　　尹藏轻轻推门，手里捧着一盏灯。

　　“师兄还没睡？”
　　“睡不着。”裴淞窝在被子里，懒洋洋地说，“我梦见自己又掉下去了。”
　　尹藏走近几步，把灯放到床边：“怕吗？”
　　“怕疼。”
　　“我在这。”

　　——又是这句。

　　裴淞突然觉得全宗门的人是不是背地里都排练过这句剧本。

　　“你在也没用啊，你会飞吗？”
　　“会。”尹藏认真回答。
　　“那你接我啊？”
　　“若真掉下，我会接。”

　　裴淞笑出声，笑到一半，又忽然沉下来。

　　“尹藏。”
　　“嗯？”
　　“别老那副表情。”
　　“哪副？”
　　“像个孝子。整天一脸‘我为你殉道’那种。”

　　尹藏被说得一怔，耳根微红，低声：“我只是想看着师兄平安。”

　　裴淞“啧”了一声，伸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你要是这么老实，我哪天真死了你不得陪葬？”
　　“那就别死。”尹藏轻轻笑。

　　他笑得温柔，眼神却带着藏不住的执念。

　　那一刻，风打在窗纸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裴淞忽然觉得——这两个男人，都有点太认真了。

　　他抬头望着那盏灯，轻声说：“你俩啊，都是疯的。”

　　系统：【检测宿主心率异常，是否启用镇定功能？】
　　裴淞：【不用，放着，我想体会点人间真实。】

　　第二天早晨，全宗门都知道了：
　　二公子裴淞受伤修养，师尊和大师兄轮流照顾，谁也不让谁。
　　灵药库被白青莲封了半间，厨房则被尹藏霸占。

　　宗门弟子偷偷议论：“我们宗门这回可多了个活祖宗。”
　　“听说裴师兄吃药都有人喂？”
　　“是啊，轮班的！”

　　当事人裴淞，正被两人一左一右夹着喝早粥。

　　“别动，你的伤口又开了。”白青莲皱眉。
　　“师兄，喝粥会弄脏衣裳，我来喂。”尹藏又伸出勺子。

　　裴淞：“我谢谢您俩吧，我要是再不死，估计也得被你们宠的被人嫉妒死。”

　　白青莲看他一眼，神情淡淡。
　　尹藏轻笑，没说话。

　　屋里亮光渐渐柔和，风吹动窗帘，药香与米香混在一起。
　　裴淞忽然觉得，这日子——
　　真有点太温柔了。

　　他低声喃喃：
　　“要是我能一直这么混着就好了。”

　　系统：【提示：任务世界仍在进行中。】
　　裴淞：【别提醒我。】

　　——他不知道，这样的温柔，总会被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