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淞迹》胡诹

6、雪初融

　　宗门山上，雪初消。
　　檐角的冰凌一点一点坠落，碎成细珠，在石阶上留下一道浅痕。

　　裴淞走在回廊下，裹着厚袍，打了个喷嚏。
　　【检测到宿主体温偏低——】
　　“闭嘴。”他心里骂系统一句，脚步没停。

　　尹藏跟在后面，手上捧着两卷卷轴，语气温和：“师兄，你这几日休息不足，还是先回屋吧。”
　　“回屋也睡不着，”裴淞摆摆手，“反正得去藏经阁找那本《灵识入微》。不记剧情就得补设定。”
　　【宿主行为检测：正在努力完成任务。奖励积分+1。】
　　“我谢谢你啊。”他冷笑。

　　尹藏微微一愣：“师兄？”
　　“没事。”裴淞敷衍地笑笑。

　　藏经阁在山顶，雾气浓，白石阶被昨夜的雪融得微湿。
　　两人推门入阁，木香与陈纸味交织而来。
　　屋内寂静。只有窗外竹影轻晃。

　　“你去那边找《心诀》那一卷，我找灵识那一册。”裴淞随口分配。
　　尹藏轻应一声，转身去另一列书架。

　　半晌后，尹藏忽听得一声闷响。
　　他抬头，只见不远处的裴淞被一叠旧卷砸得趴在桌上，手还护着头。

　　“师兄！”他立刻过去，将人拉起。
　　裴淞被书灰呛得咳了两声，眯着眼骂：“老天爷这就开始物理攻击我了？”
　　尹藏一时忍俊不禁，伸手帮他拂去肩头的尘：“师兄，您真是——”
　　他话没说完，却对上裴淞侧头的一眼。

　　那眼神很淡，却干净，像冬雪初融的水。
　　尹藏的心脏微微一紧。

　　“看什么？”裴淞皱眉。
　　“……没什么。”
　　他低头，掩下情绪。

　　两人重新翻书，直到日头渐斜。
　　裴淞打了个哈欠，靠着桌角打盹。
　　尹藏走过去，取下自己外袍轻轻盖在他肩上。

　　“尹藏。”
　　背后忽然响起白青莲的声音。
　　尹藏立刻起身行礼：“师尊。”

　　白青莲目光扫过桌边睡着的裴青淞。
　　一瞬的神情复杂，像是惊讶，又似困惑。
　　“他今日竟也来藏经阁？”
　　“是弟子建议的。”尹藏答。

　　白青莲沉默片刻，语气淡了下来：“他……似乎不再似从前。”
　　尹藏抬眸：“师尊也有此感？”
　　白青莲微微眯眼，声音几不可闻：“那双眼，看人时太清醒了。”

　　他说完转身离去，衣袂轻卷，风声掠过竹影。

　　尹藏望着裴青淞的睡颜，心绪愈发乱。
　　——太清醒。
　　是啊，那个他熟悉的师兄，何曾用这种冷静的目光看人？

　　他伸出手，指尖在半空停顿，终究没有碰到那人。
　　只是轻轻替他拢了拢外袍。

　　火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裴淞的唇角，像一缕不经意的暖。

　　【任务进度更新：尹藏情感变量 +12%】
　　系统提示声淡淡响起。

　　裴淞醒得很浅。
　　窗外的风声在呼吸间若有若无，他眯着眼，听到尹藏还在翻书。
　　“几点了？”
　　“快申时了。”尹藏抬头，笑意温和，“师兄若累，再睡一会儿。”
　　“算了，再睡我怕剧情直接推进一周目。”裴淞低声咕哝。

　　尹藏没听清，只当他梦呓。

　　裴淞活动了一下胳膊，忽然发现桌上多了本新书——封面干净，书签却是白青莲惯用的式样。
　　“这是师尊留下的。”尹藏解释，“说是让你回屋研读。”
　　“他还挺贴心。”裴淞随口笑。
　　【检测宿主语气反讽。】
　　“废话少说。”

　　两人收拾书卷，正准备离开藏经阁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白青莲负手立于廊下，衣袍仍是雪白一色，发间的玉簪反射着日光，冷得晃眼。

　　“裴青淞。”他开口。
　　“师尊。”裴淞微微一礼，姿态不卑不亢。

　　白青莲的目光在他脸上停了片刻。
　　“你这些日子……似乎心性大变。”
　　“弟子受教良多，自然要改。”裴淞笑着答。
　　那笑不带讨好，也不带锋芒。
　　恰到好处的温度，让白青莲一时怔了怔。

　　他本想再问，却被尹藏轻声插入：“师尊，师兄这些天修炼确有进益，弟子可为证。”
　　白青莲眼神一动，淡淡“嗯”了一声。

　　三人并肩出了藏经阁。
　　山间日光渐淡，落霞照在三人的衣袖上，一片静美。
　　只是那份静谧底下，有暗潮缓缓生起——

　　白青莲走在前面，忽听背后两人低语。
　　裴淞道：“走路慢点，我腿还疼。”
　　尹藏应了声“好”，步子下意识放轻，侧身护在他身旁。
　　白青莲的手指微微一紧，袖中拂尘一动，几缕灵力失控般散开，又很快被他收敛。

　　“你……”他回头，目光略冷，“修行者何惧小伤？”
　　“那也得有人心疼才行啊。”裴淞顺嘴一接，语气玩笑。
　　尹藏轻咳一声，似要掩饰什么。

　　白青莲怔在原地。
　　他望着裴青淞，心底某处突然发出一丝细微的颤。
　　那双眼，不再执迷于他，不再带着旧日的痴恋——
　　反而淡淡地映出他自己。

　　他一向最厌那种目光——
　　太干净，太明白。
　　像一面镜子，把他所有隐秘的心思都照了出来。

　　“裴青淞。”他忽然出声，语气不似方才那般平静。
　　“弟子在。”
　　“回去以后，不必再来藏经阁。”
　　“为何？”裴淞挑眉。
　　白青莲收敛目光，淡淡道：“多静修。”

　　说罢转身而去。
　　夕光从他衣袂流过，洒下一片冷白。

　　尹藏看着他的背影，眉头微皱。
　　“师尊似乎……有些不快。”
　　“我又没招他惹他。”裴淞摊摊手，懒洋洋地笑，“我猜是剧情要进展了。”
　　尹藏听不懂，只当他又在自言自语，微微一笑。

　　他们继续往前走，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风从山林间拂过，带着淡淡的木香。

　　【任务进度：白青莲情感变量 +7%；尹藏情感变量 +10%。】
　　系统的声音在脑中轻响。

　　裴淞无声叹气。
　　他看着前方通往主殿的长阶，忽然觉得——
　　这个世界越来越像一场梦。
　　每个人都在梦里向他靠近，
　　而他，始终站在梦的边缘，看着他们一步步走进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