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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鬼胎 I. ...

  •   宫外人皆以为,云都城中心已是极致繁华之地,却不知,这份奢靡风气远不及宫内万分之一。

      一扇皇宫大门,隔开的是两个世界的人。

      金漆刷门,银砖砌地,昼日灯通明,笙歌无休止。宫顶屋檐站立的不是黑鸦,而是各类色彩斑斓的名贵鸟类;空气间流通的不是炊烟气息,而是混合杂乱、惹人头晕的各味熏香。

      跟在梁钊和江晔清屁股后面的沈时渊,好奇地四处张望:东边几位大臣被白孔雀追着嬉笑满场跑,南边的宫女折下几朵蕙兰缀在发间,西边乘着金丝楠木制步舆的妃嫔正阖眸小憩,北边……北边是他们三人正在行色匆匆地赶路……

      云华宫。

      “启禀皇上,臣方才为璟妃娘娘诊脉,发现娘娘腹中龙裔胎象略虚,气息不稳,恐有……安胎之虞啊……”太医垂首相告,哆哆嗦嗦地行着礼。

      “朕要你看的不是胎象!!”
      呈俭帝高斟重力放下手中的茶盏,褐水洒了半桌,发出硬物碰撞的重响。

      一时间,房中众人俱不敢出声,寂静到听不见呼吸音。

      高斟沉着脸越过一众垂头屏气的人,来到床边坐下,他动作轻柔地抚上梁穗已成皮包骨的手,散去满脸阴郁,心疼地道:“你怎么会瘦成这样……”
      梁穗此时气若游丝,十分牵强地扯起一个笑容,僵硬古怪,骷髅般凹陷地面颊仿佛只有皮没有肉。

      她艰难地张开嘴,朝高斟做出一个口型:“没事。”

      “没事,会没事的,朕不会让你有事的。”高斟说着,牵起一只形同枯槁的手,将之靠在脸上轻轻蹭了蹭。

      恰逢高斟流下第一滴泪时,梁钊领着江晔清和沈时渊到了。

      “姐!我……”梁钊刚欲冲进寝殿,就看见了坐在床边的呈俭帝。
      他反应迅速,立刻给身后二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暂候门外,不要现身。
      接着,他赶紧上前朝呈俭帝行躬身礼:“臣弟叩见皇上。”

      “平身吧,你来了朕就先走罢。”高斟起身,迈步子前又丢下一句,“好好照顾你姐姐。”

      梁钊忙道:“臣弟遵旨。”

      待高斟一行人走后,门外的江晔清才解除隐身法,与沈时渊齐齐现身,接着向寝殿内走去。

      方才梁钊给梁穗喂了碗安神药,她此时已沉沉睡去。

      梁钊给姐姐揶好被褥,随后领着二人落座桌边,神色凝重地道:“江公子,接下来要有劳你了。”

      江晔清轻吹茶水,一脸平淡:“无妨,你且说明情况。”

      梁钊颔首:“皇上膝下久无子嗣,这是你我乃至天下苍生皆知之事,于此我便不多赘述。主要在于,我姐姐与皇上幼时相识,情谊颇深,见其因此常遭朝堂上下猜忌,于心不忍,便托人请来一位巫师求胎。却不料,这一胎……竟是个吸人血肉的……鬼胎!”

      江晔清一脸云淡风轻,沈时渊则神色大惊:他没有在原著里读到过这条故事线!难道是情节已经推动到他弃文之后的内容了??

      江晔清斜了沈时渊一眼,示意他收敛表情。万幸梁钊没有把注意力落在他身上,全程只看着其真正所求之人。

      “江公子,前些时日,我请来迹仁大师为姐姐诊脉,他告知我,鬼胎与姐姐已成共生体,魂魄合二为一,若想救姐姐,就必须生剥灵魂……”梁钊心痛得有些说不下去,哽咽声愈来愈明显,“我求佛无门,只得请你前来……还愿江公子,救救我姐姐!”
      他说着,从椅子上起身,扑通跪在江晔清面前。

      “梁公子,使不得。”江晔清将人扶起,跟着站起身,“方不方便让我看下璟妃娘娘的情况?”

      梁钊闻言眼神闪避:“必须要……看吗?”

      江晔清察觉到异常,眉头拧紧:“梁公子,凡事知底才能对症下药,在不清不楚的情况下,我该如何施策?”

      梁钊觉得并非无道理,于是只得勉为其难地道:“行……行吧。”

      梁钊拖着沉重的步子,将二人领到床榻边,犹豫半天,才动作轻缓地掀开盖住梁穗肚子的被褥。

      失去遮掩后,大到随时有爆裂的危险的肚皮映入众人眼帘。而在其极剧膨胀的皮肉之上,还有更骇人的画面——梁穗腹部白皙的肌肤上爬满的黑色血纹,它们以肚脐为中心,呈网状向远处蔓延,恍若一颗布满血丝的眼球。

      突然,一阵凉风掠过。兴许是被冷到了,梁穗神色有些变化,这轻微的表情也被梁钊细心捕捉,他赶忙将被褥盖回去,重新给姐姐揶好。

      确认梁穗继续睡安稳后,三人回身落座桌边,均是面色严肃。

      “江公子,你有法子吗?”梁钊表情复杂地看着江晔清,他攥紧茶盏,手指因为太用力变得发青发白。

      了解完大致情况的江晔清抿完一口茶,神色由凝重转向自如,他仿佛成竹在胸,一脸笃定地颔首:“有。”

      闻言,梁钊浑身发软,心里最重的一块石头落地,将他整个人的支撑力都撤走,幸好沈时渊眼疾手快扶上去,才没让他也跟着石头一起落在地上。

      梁钊激动得快要哭出来:“多、多谢江公子!”

      江晔清摇了摇头,示意无妨,他语气郑重地对梁钊道:“梁公子,接下来我说的话,请务必谨记。”

      梁钊连连点头。

      “我需要你于今日申时前,准备好一碗菖蒲水、三把开过刃的桃木剑、四面铜镜和八两朱砂。”

      傍晚,江晔清站在云华宫庭院,远望天边红火的朝霞,仰看一轮夕阳西下。

      “要开始了。”他喃喃道。

      黑夜渐进,守门的两位佩剑侍卫站在寝殿内左右两侧,江晔清则在房内沿着墙脚撒朱砂,布好这层界限,他又分别在东南西北角各放了一面铜镜。

      夜幕降临,三人呈三角位排列在房内,身处寝殿正中心的江晔清左手持桃木剑,右手执引魂萦,蓄势待发。

      “哇啊啊啊啊——”

      婴灵啼哭声突然响起,阴风随之骤降,如巨浪翻滚,险些掀翻两位佩剑侍卫。却见那立于风浪尖端的江晔清稳如泰山,不过扬起翩翩黑发,一袭白衣轻盈跃动,他则阖眸念经,仿佛这呼啸狂风不过是轻轻拂来,影响不了他分毫。

      “魂来!!”江晔清对准一处,奋力甩出一道引魂萦,那长萦虽轻飘飘,却有千斤顶般的法力加持,不惧风吹、直击目标。

      “哇哇哇啊啊啊啊——”

      这一击下去,使得哭声愈加凶猛,飞速震动着众人的耳膜。

      江晔清不顾从耳朵里流出的血,随着又一声“魂来”喝出,再次朝原处甩出引魂萦。

      这回婴灵被彻底触怒,干脆不再佯装,换用粗粝嘶哑的真声恐吓这不尊敬自己的小辈:“将死之人!你是将死之人!!姓江的!阴司那边的账还完了吗?!你究竟哪里来的闲心管上我了?!!”

      江晔清此时耳内剧痛,听到这段话心里烦闷更甚,他缓缓睁开眼,戾气瞬间涌出,他怒道:“少废话!”

      话音落下,他用剑刃对准手腕划出一道口子,滴下的血尽数落在桃木剑尖端和白色的长萦上,渲染出大片鲜红。

      “魂!!来!!”他用尽全力喝道,接着将桃木剑和引魂萦一起击出,两者飞快离手,堪堪射进渐显的黑雾,将其贯穿。

      身形尽现的黑雾落地,众人这才看清,这哪里是什么婴灵鬼胎?!分明是一位身形如枯槁的耄耋老鬼!!

      那老鬼长得奇丑无比:头上稀稀落落几根白毛扎在血肉模糊的头皮上,通体褐黄到发黑,只被一层干枯的皮包裹着的骨头关节显现,还有那令人恶心的尖长指甲正在发着绿光。

      最重要的是,他身上散发着浓郁的腐臭,这将寝殿内原本熏的玉兰香全部盖过,惹得那两位刚才还只是被风刮得差点吐的佩剑侍卫,直接呕了一地惨状。

      唯一没吐的江晔清:“……”

      他回头叮嘱两人站好守住门,自己则孤身上前去查探那具又丑又臭的躯体。

      耄耋老鬼一般都因为年纪大而修为高,可这位却在被贯穿后久久不能动弹,江晔清难免心生怪异。
      他阖眸使出引魂萦,灵魂跟随着长萦游出体外,却见那长萦毫无章法地在寝殿寻觅一番,最终一无所获地回到原地。江晔清这下了然,他低估这耄耋老鬼了——如此百密而无一疏的布局,竟还是让它给跑了。

      江晔清抽出皮包骨架子里的桃木剑,转身朝两位佩剑侍卫道:“今日便到此为止,明日继续。”

      闻言,梁钊怔了一下,他瞪大眼睛不解地道:“什么意思?什么叫‘明日继续’?今天这么大阵仗还不能解决了那鬼东西吗?!”

      江晔清不想隐瞒,因为结果太明显,隐瞒只会越描越黑,便直接道出真相:“它跑了。”

      这下梁钊气火攻心,提着把桃木剑就冲上去,他眼中泛泪、用剑锋指着江晔清怒道:“为什么?它为什么会跑?!江公子,你究竟有没有使出十分的力?!你知不知道,你这一时的疏忽,会直接将我姐姐推进地府!!你!你……”
      他“你”了半天,发觉自己情绪过于激动,浑身泄力般松开了手。
      剑柄哐地坠地,梁钊狼狈地席地而坐,把整张脸埋进手掌心,满脑子都是姐姐瘦骨嶙峋的模样,泪水瞬间浸湿了一双手。

      江晔清拧着眉头垂眸看他,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突然听到门口的方向传来一声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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