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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爹名远扬,剑仙饮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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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知非花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试图向官铜钱厘清“师兄”与“爹”的本质区别。
他从血缘关系(“我们并非血亲”),讲到宗门伦理(“师徒如父子,师兄妹如手足”),再试图引入“年龄差距不足以构成父女”的概念(“我仅年长你些许”),甚至冒险举例说明这世上存在“单纯对你好但并不想当你爹”的复杂情况。
然而,官铜钱的逻辑壁垒坚不可摧。
“所以,”她总结道,眼神清澈得像山涧清泉,却让谢知非感到绝望,“你不是我血缘上的爹,也不是宗门规定上的爹,只是因为对我好,所以暂时扮演我爹的角色,对吗?”
谢知非:“……不完全是扮演……” 他感觉自己的语言系统正在崩坏。
“那就是默认了。”官铜钱满意地点点头,自动过滤了所有否定词,只提取了她能理解的核心信息——他对她好,他照顾她,那么他行使“爹”的职能便是合理的。名称只是代号,本质才是关键。
她甚至贴心地安慰看起来有些“沮丧”的谢知非:“没关系,爹,你不用难过。就算你不是真的爹,你也是最好的爹。”
谢知非一口老血闷在胸口,差点道心不稳。他默默地、狠狠地灌了自己三大口酒,决定放弃挣扎。跟一个认知纯粹、逻辑自洽且武力值不明的失忆者讲道理,无异于对牛弹琴,而且这头“牛”还可能随时给你来个一剑断水。
“随你吧。”他自暴自弃地挥挥手,语气沧桑,“走吧……闺女。” 最后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官铜钱却因为他这“默认”而显得格外愉悦,脚步都轻快了几分,跟在他身边,时不时冒出一句:“爹,那是什么鸟?”“爹,我们晚上吃什么?”“爹,你的酒快喝完了。”
谢知非面无表情,一一作答,内心却在疯狂计算着距离宗门还有多少路程,以及关元宝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接手这个“烫手山芋”。
傍晚时分,他们抵达了一座规模不小的城池。高耸的城墙,川流不息的人群,比之前的小镇繁华数倍。
为了避免官铜钱再因人多而产生不适,或者再闹出什么“认爹”之类的惊世之言,谢知非果断选择了一家看起来最高档、也最清静的客栈,要了两间上房。
然而,麻烦总会自己找上门。
在客栈一楼用晚饭时,邻桌几个看似修士打扮的人,目光频频落在官铜钱身上。她虽然只穿着简单的素色衣裙,未施粉黛,但那份纯净无暇的气质和绝世的容颜,在人群中如同明珠般耀眼。
其中一个穿着锦袍、手持折扇(谢知非发现他对这种道具开始有心理阴影了)的年轻男修,终于按捺不住,端着酒杯走了过来,脸上挂着自以为风度翩翩的笑容。
“这位仙子请了,”他无视了谢知非,直接对官铜钱开口,“在下流云阁赵青,见仙子气质超凡,心生仰慕,不知可否赏脸共饮一杯?”
官铜钱正在认真研究碗里一颗圆滚滚的肉丸,用筷子小心翼翼地戳着,试图理解它的弹性质感。听到有人说话,她抬起头,看了一眼赵青,眼神平静无波,没有任何被搭讪的羞涩或恼怒,只有一丝被打扰的不解。
她没有回答,而是下意识地看向了谢知非,带着询问的眼神。
赵青这才注意到谢知非,见他衣着普通(谢知非:低调懂不懂!),只是容貌极为出色,但身上酒气微醺,像个浪荡游侠,便没太放在眼里,笑道:“这位是?”
谢知非懒得搭理这种纨绔,眼皮都懒得抬,自顾自斟酒。
官铜钱见谢知非不说话,便以为需要自己处理。她回想了一下关元宝“不要轻易相信陌生人”的叮嘱,又结合自己刚建立的认知体系,非常认真地对赵青说道:
“我爹不喜欢我和陌生人喝酒。”
“……”
“噗——” 谢知非刚入口的酒直接喷了出来,呛得连连咳嗽。赵青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如同被雷劈了一般,目光在官铜钱和谢知非之间来回扫视,充满了难以置信。爹?! 这个看起来年轻俊美、潇洒不羁的男人,是这位绝色仙子的……爹?! 这怎么可能?!除非他十几岁就…… 赵青身后的同伴们也露出了同样震惊和诡异的表情,窃窃私语起来。谢知非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把官铜钱拎起来抖一抖、看看能不能把她脑子里那些奇怪想法抖出去的冲动。赵青回过神来,干笑两声,试图挽回局面:“仙子说笑了……这位道友看起来如此年轻,怎会是……” “他就是我爹。”官铜钱语气笃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坦然,“虽然他不老,还长得贼好看,很潇洒,但他就是我爹。” “……” 谢知非:“……” 他现在一点也不觉得被夸“好看潇洒”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了。他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把眼前这个口无遮拦的“闺女”的嘴暂时封起来。赵青被官铜钱这连珠炮似的“认爹宣言”砸得晕头转向,看着谢知非的眼神充满了同情、鄙夷以及一丝“兄弟你玩得挺花”的复杂意味。他大概脑补了一出“年轻父亲带着不谙世事的绝美女儿行走江湖”的诡异戏码。 “是在下唐突了。”赵青神色古怪地拱了拱手,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回到了自己的座位,还不时用诡异的眼神瞟向这边。谢知非面无表情地放下酒杯,感觉这顿饭是彻底吃不下去了。他甚至可以想象,明天“绝世剑仙谢知非疑似有一私生女,且该女心智宛若幼童”的离奇传闻就会以各种版本在修真界小范围流传开来…… 他站起身,对依旧在跟肉丸奋斗的官铜钱淡淡道:“吃饱了就回房。” 官铜钱听话地放下筷子,站起身,很自然地又要去拉他的衣袖。谢知非条件反射地一躲。官铜钱的手顿在半空,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解和细微的委屈:“爹?” 这一声“爹”,在寂静的客栈大堂里显得格外清晰。周围隐约传来几声压抑的闷笑和更加肆无忌惮的打量。谢知非闭了闭眼,感觉自己的剑心正在经历前所未有的考验。他深吸一口气,终究是败给了她那纯粹而无辜的眼神,认命地任由她拉住了自己的衣袖一角,在一众诡异目光的注视下,僵硬地、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上了楼梯。回到房间,关上门。谢知非靠在门板上,望着窗外皎洁的明月,第一次对“酒”产生了怀疑——它为什么不能真的消除记忆?如果可以,他想把今天发生的一切,尤其是那几声石破天惊的“爹”,从自己的脑海里彻底清洗掉。而隔壁房间,官铜钱安然入睡,梦中或许有溪流,有竹林,还有一个虽然偶尔表情奇怪、但对她很好很好的“爹”。对她而言,世界简单而分明。对她好的人,就是最亲近的人,叫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只是苦了潇洒半生的谢二师兄,今夜注定要对着明月,思考一个深刻的哲学问题:他到底造了什么孽,要经历这一切?以及,回去之后,该如何向师尊和各位同门解释,他出门一趟,怎么就“喜当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