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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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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之夜,大山深处,一行人走在险隘的环形山路上,脚下是悬崖,不知道多深,这是进山的野路,平时鲜有人走。
弯月高悬,拉长了几人的身影,这更深寒夜,只能靠着月光和手里的火把照亮,每个人脸上神色各异,空气中只剩下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领头的是个老头儿,当地人装扮,穿着打着补丁的衣服,他提了盏煤油灯,走在前面带路,身后跟着一行人。
跟在老头儿身后的是个样貌年近四十的中年男人,他带着眼镜,长相儒雅,看着像个读书人。
这个年代能带上眼镜的都是有学问的人,但仔细看去,他眼神凶毅,左眼下方还有一道皮肉翻开的旧伤疤,身上有掩盖不住的匪气。
“都走快些!”
眼镜男朝身后催促道。他身后零零散散跟着的有四五个男人和一个少年,以及最后压队的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队伍里的每个人身上背着绳子和各类工具,听到眼镜男的声音,纷纷加快了脚步。
而走在最后的青年男子看着与其他人不同,这人瘦高,身着一件靛青云纹长款斜裁外套,竟不显得单薄,留有长发没扎披散在肩,风吹来时扫在颈间,他全然不觉。
里面穿着黑色高领毛衣,紧束脖颈直到喉结,有几缕发丝垂落在额前,火光忽闪中,在眼睛投下阴影,衬得整张脸白愈显苍白。
他的腰上绑了条棕色宽腰带,束紧着修长的裤子,更显肩宽腰窄,腰后挂的家伙事不少,皮囊袋,链爪,弓弩,还有几柄旧银鞘匕首。他稍一动,那些物件便彼此轻撞,发出细响。
火把的光在他脸上跳跃,明暗交错间照亮专注的眉眼,他正聚精会神的观察着四周。
走在他前面的少年烦闷地朝崖边踢了块石头,抱怨道:“都走了这么久,这什么时候能到呀?”
他们已经在大山中走了三天两夜,这是第三个夜里了,早在一个时辰前,就听领头的老头儿说快到了,但走到现在,却还没到地方。
少年的动作,并没有引起周围人的注意,大家闷头继续向深山走去,被踢的石头翻滚着,落下了悬崖。
四周悄无声息,忽有怪异的婴儿哭声响起。
嘤!嘤!嘤!
“是鬼婴啼!俺们惊动了它!”为首的老头儿听到哭声,神色变得惊恐。
众人赶紧停下脚步戒备,纷纷看向了老头儿,他脸色苍白,神情紧张,额头有冷汗冒出。
“什么是鬼婴啼?”戴眼镜的中年男子比较镇定,疑惑问道。
“俺们这地界儿,老辈子传下过话:满月莫进山,进山鬼婴啼,一声啼,血肉消,两声啼,魂灵散,三声过后,尸骨都给你化干净喽!”
老头儿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又讲道:“这趟活儿,俺是掐着指头算准了的。这几天都是弦月,弦月的光又薄又脆,照不透老林子里三寸的黑。”
众人脸上神色变了又变,眼镜男示意老头继续讲。
“所以俺这才敢应了你们,带你们往这神山里钻”老头指着周围,吓得颤巍巍道:“刚才飘出来的哭声,可不是人该听的动静!”
队伍里的少年听到老头的讲述,神色兴奋。
他叫江飞,是眼睛男的儿子,这是第一次他进山做活儿,眼镜男本来是没打算带他的,但耐不住他偷偷跟了半路,劝也劝不回去,只能让他继续跟着了。
他听到怪异哭声没有恐慌,反而十分感兴趣,问道:“那有没有人见过这鬼婴呀?”
“没有!”老头看着少年回答。
“见过的都没有出来过,有一两个侥幸逃脱,回村没几日,也没了!”
“这么邪乎?”一个壮汉发出疑问。
“所以俺们这的人都不敢进山!要不是为了给俺孙孙攒医药费,俺也不敢领你们进来这神山的!”老头儿满脸后悔神情。
他抬眼看向眼镜男,劝道:“江老板,要不还是回去吧,这万一继续走下去,真遇到了满月鬼婴三声啼,俺们可就真就出不去了。”
眼镜男看向老头儿,冷冷回道:“都走到这儿了,你跟我说回去?钱我可没少给你!”
老头儿看到眼镜男神色不善,只能讪讪地说:“那俺也只能领路到这了,大不了,剩下的钱,俺不要了!”
眼镜男听到老头儿的话,眯起眼睛看向老头儿,他忽地从腰间拿出一把枪,指着老头儿的额头:“你是选择向前领路?还是选择下黄泉路呢?”
老头儿害怕地举起手,惊恐地回答:“当然是继续向前,江老板,有话好好商量,这,不至于……”
眼镜男听到老头的回答,冷哼一声,收起了枪。
阴风掠过!
“呼~”
每个人手中火把的火焰齐齐发出短促的响声,瞬间熄灭,连半丝青烟都未曾留下!
整个山林骤然陷入黑暗之中,只剩下领路老头儿枯瘦手中提着的那盏老旧煤油灯,灯苗缩成豆大点的昏黄,在玻璃罩子里疯狂摇曳。
众人下意识地抬头望天,只见乌云正吞噬了最后残留的月牙!
可那云流动得诡异,喘息之间便散尽,露出的再不是方才的弦月,而是一轮圆满的血月!
它高悬于天幕,周围泛着朦胧的血色红晕,浸染着神山。
“嘤!嘤嘤!”
啼哭声猛地钻了出来!一声,两声,十声,百声......骤然从四面八方的黑暗缝隙里汹涌而至。
哭声层层叠叠,错落不绝,怨毒地塞满了整个夜空。
老头儿手中的煤油灯,猛地发出一声“噼啪”!
残存的灯苗剧烈抖动后,矮了下去,眼见就要彻底熄灭。
“血月圆空!鬼婴啼哭!今天谁也走不出这神山了!”他指着天上的血月,手不停地颤抖,失控大喊。
阴风卷着那诡异的啼哭,刮得人头皮发麻!
队伍里已有人牙关打颤,手脚发软!
唯独江飞这小子,浑不知怕!
仰着头盯着天上那轮渗着血晕的满月,正看得出神!
耳边忽闻,崖边似乎有别样的响动,他鬼使神差地挪步过去,探身想瞧个究竟。
岂料脚下枯石松动,整个人猛地往下滑去,一条腿瞬间就坠下了崖!
“啊!!!”
他吓得魂飞魄散,惊叫声卡在喉咙里,就要冲出!
电光火石间,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他的胳膊,硬生生止住了他下坠的势头。
是跟在队伍后面的长发男子,他迅捷地抓住江飞的胳膊,往上拽去,可却怎么使劲都拽不上来,仿佛崖下有什么在扯着江飞的腿!
男子眉头皱紧察觉不对,他朝腰后摸出一柄弓弩,弩箭连着细韧的锁链。
“噌”
一声尖鸣,弩箭破空!
铁爪深深凿进侧方的山岩,男子借力一荡,锁链便甩到江飞面前。
“抓住!”男子低喝,声线紧绷。
江飞慌忙松开抠进石缝的手,奋力去抓那救命的锁链,指尖堪堪触及冰冷的金属!
“哇啊——!”
凄厉无比近乎撕裂耳膜的婴啼,竟猛地从他正下方的深渊里炸开!
比之前所有哭声都更近,更真切!
江飞浑身一颤,刚握紧锁链的手,下意识猛地松开,向下坠去!
“啊!爹!救我!......”
“小飞!”
眼镜男看到江飞朝崖底掉落,趴在崖边悲痛大喊!
可也无济于事,江飞整个人彻底被崖底浓雾吞没,惨叫声戛然而止!
崖边,只剩下惊恐的众人和呼啸而过的风声。
领头的老头儿提着煤油灯朝来时路跑去!
嘴里还一直大声嘟囔着:“跑!快跑!血月圆空!鬼婴啼哭!一声啼,血肉消!两声啼,魂灵散!三声......”
“砰!”
煤油灯落地,老头儿声音戛然而止!倒在血泊之中!
眼镜男举着枪,神色凶狠!
而救江飞的长发男子看着眼镜男的行为,皱了皱眉,随即又敛了神色。
其余人都被这突然没了的两条命,吓得不知所措!
眼镜男缓步走近尸体,捡起地上的煤油灯,一手提灯一手举枪,回过身冲慌乱的几人呵斥道:“都别乱!”
“老江,这地方太诡异,咱们还是回去吧。”一人开口其余人都连忙点头赞同。
其中一个瘦弱汉子神色惶恐地劝道:“更何况小飞可是你的孩子,他还这么小,就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了!”
老江朝崖底看去,看不见深度!他低头沉思了一下,神情由悲痛转为平静。
他朝刚才救江飞的长发男子拱了拱手:“乌师,辛苦你先看看小飞的遗灵,能不能收敛回来?”
被称为乌师的男子。沉思了一会,随即点了点头,抓钩用力一扯,抓落下一块山石!
“这马上就到地方了,这单活计不能丢!”老江冲着其余几个人喊道。
“我也不勉强你们!只是这次的活计,可是我好不容易打探来的,干完这一单,你们几辈子不愁吃喝!”老江扫视着几人。
其余几人神色各异,却都对老江口中的丰厚财宝非常心动。
“如果现在想回去的,我不拦着,但务必守口如瓶!”老江压低语气:“如果有一点消息泄露出去,就和刚才那个老头儿一样的下场!”
听到老江这番话,大家心里打鼓起来!
“江哥,我!我愿意跟着你!”
“我!我也愿意!”
都走到这里了,几辈子的金银唾手可得,贪心盖过害怕!
老江点了点头,看着正准备下崖的乌邝,说道:“辛苦乌师!小飞的遗灵就拜托你了!”
乌师摆了摆手,准备顺着铁链,朝崖底下去。
老江则带着几人,继续朝深山走去!
乌师眼见那几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浓雾深处,方才松了手上的动作。
他转身,走到方才咽气的老头儿身旁,双手结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