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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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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的冬,湿冷刺骨,渝城这年的寒假,就在这么个阴沉的午后开了头。
十六岁的乌引月正值高二,她背着书包裹紧了围巾,随着人流挤出校门,只一眼就看见了踩着单车,等得有些不耐烦的乌凉,两人不在一个班,她侧重文科,而乌凉对理科比较感兴趣。
“你怎么这么慢?”少年清亮的声音带着抱怨,顺手就把肩上沉甸甸的背包扔了过来。
乌引月精准接住,快步上前,揪住弟弟的耳朵:“乌凉,皮痒了是不是?怎么跟你姐说话的!”
“就早那一分钟,算哪门子的姐!”乌凉呲牙咧嘴地挣脱,揉着发红的耳廓,满脸不服。
“哪怕只大一秒,我也是你姐!”乌引月顺势朝他小腿轻踹,然后利落地跳上单车后座,催促着:“少废话,快回家!妈说炖了香死人的腊排骨!”
“得令!”乌凉嘴角一扬,脚下用力,单车便轻快地滑入狭窄的街巷。
风掠过耳畔,带着小城独有混杂着炊烟和潮湿青苔的气味,穿行过熟悉的老街巷,家门的轮廓就在眼前。
然而,今日却有些不同,有一个陌生的男人,佝偻着背在他们家院门外探头探脑,举止间透着鬼祟的迟疑。
乌凉轻握刹车,单车稳稳停在那男人身边。
“嘿,你找谁?”乌凉扬声问道,语气里带着少年气的直率。
男人闻声缓缓回过头,乌引月和乌凉皆是一愣。
那张脸看上去约莫六十多岁,脸上沟壑纵横还戴着一副老旧眼镜。最骇人的是左眼下那道皮肉翻卷的陈旧伤痕,周围还散布着大小不一的老伤,男人的眼神在镜片后显得有些浑浊。
听到问话,男人嗓音沙哑地问道:“你好,请问.....这是乌师家吗?”
“乌师?”乌凉愣了一下,随即摇头回道:“不是,我爸叫乌邝,不是什么乌师。”
他心无城府地报出父亲的名字,乌引月在身后暗暗掐了乌凉一把,但他浑然未觉。
“对,对!是乌邝。”男人立刻点头,疤痕随着肌肉牵动而显得愈发狰狞,他开口道:“我们这行都尊称他一声“乌师”,以示对敛灵师的敬重。”
乌引月的心倏然一沉。
敛灵师。
这个词像一颗冰投入温水,让她周遭的空气瞬间冷却下来。爸爸这份讳莫如深的职业,连隔壁几十年的老邻居都无从知晓,而这个面目狰狞的陌生人,如何得知?
她审视的目光无声地落在男人身上。
男人仿佛感知到了她的警惕,镜片后的眼睛转向她,解释道:“姑娘别多心,早年我曾雇佣过乌师处理一些......棘手的事情,今日来是有些旧事想请教他。”
乌凉一听,立刻热情地推开院门,说道:“找我爸啊?他今天应该在家,您先进来坐吧!”他推着单车就往里走。
男人道了谢,一瘸一拐地跟了进去。他的步伐迟缓而不自然,腿脚似乎受过重伤。
乌引月落在最后,走进了院子。
“老爹!老爹!有人找!”乌凉清亮的声音撞破小院的宁静。
“谁呀?”
门帘掀动,走出个三四十岁的男人,长发依旧披散在肩,只是那墨色里已掺了显眼的银丝,正是乌邝。
“不认得!老爹,你们自个儿聊吧。”乌凉接过乌引月手里的书包,拉着姐姐闪身进了屋。
乌邝抬眼望向院中站着的人,目光在那张布满风霜的脸上稍作停留,待触及左眼下那道熟悉的翻卷疤痕,记忆轰然开启。
“乌师!”来人声音沙哑。
“江哥!竟是你,好些年了!”乌邝迎上前。
“我找了你,十五年!”江廷盯着他,眸色沉郁。
“江哥,当年的事.......”乌邝喉头滚动,话语戛然而止。
江廷猛地逼近两步,枯瘦的手攥紧,指节发白:“我只问一句,小飞的遗灵,你可曾收敛回来?”
“...未曾。”乌邝垂眸。
“为何?乌师!”江廷声音颤抖着,激动中带着尖锐的质问:“你是敛灵师!从未失过手的敛灵师!为何独独我的小飞,你要让他孤魂无依?”
“对不住,江哥!”乌邝抬眼,眸中愧色深重,“那地方...太过诡异凶险。我自身难保,实在...来不及寻小飞。”
“所以,你便为了自保,将我的小飞独自抛在那阴森绝地?”江廷眼中最后一点光熄灭了。
屋内,乌引月紧贴着门缝,院中对谈一字不落地钻进耳朵,乌凉也凑过来,屏息静听。
芸梨看着两个孩子鬼鬼祟祟的模样,摇头失笑,眼底满是宠溺。
“你说话啊!乌邝!”江廷厉声逼问。
乌邝只是默然垂首,万千言语堵在胸口,最终化作苍白的重复:“对不住......”
“既然觉得对不住!”江廷的声音陡然变得异常平静:“那你就去下面,亲自向小飞道歉吧!”
他猛然抬手,黑沉的手枪赫然对准乌邝!
“老爹!”
屋内的两个孩子偷听到这里,瞬间冲了出来,死死护在乌邝身前。
“出来做什么?回去!”乌邝急喝,想将孩子们推开。
“我不!”乌引月张开双臂,语气斩钉截铁:“老爹,谁也别想伤你!”
“我也是!”乌凉紧紧站在姐姐身侧。
“好一派父慈子孝!”江廷举枪的手因激动剧烈颤抖,神情癫狂:“那就一起下去作伴吧!”
“砰!”
枪口火光迸射,子弹呼啸而出,直取乌邝心口。
电光石火之间,乌引月脑中一片空白,身体却已本能地扑向乌邝身前,用单薄的脊背迎向那夺命的流光。
“引月!”乌邝目眦欲裂,伸手欲拉,却如何快得过子弹?
“砰!”
第二声枪响接踵而至。
就在第一颗子弹触及乌引月背心的刹那。
“轰!”
紫光自她体内轰然爆发,瞬间铺满了整个院落!
光芒中心,似有巨大鸾鸟的虚影展开双翼,清越的啼鸣撕裂长空。
“锵!”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飞旋的子弹诡异地悬停半空,扬起的尘埃定格不动,连风都失去了声音。
唯有那紫光流转,鸾鸟虚影冲霄而起,神圣而苍凉。
“噗!”
江廷被那恐怖的能量迎面冲击,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落,口中鲜血狂喷,昏死过去。
“锵!锵!”
又两声啼鸣响起,空灵悠远。
紫光骤敛,鸾影飞进乌引月的体内,凝固的时间重新流动。
“叮当!”
两颗变形的子弹失却所有力道,掉落青石,发出清脆的声响。
乌引月眼眸一闭,软软地向地上倒去。
“引月!”
“姐!”
乌邝,芸梨与乌凉同时上前,惊惶地接住那具瞬间失去意识的身体。
院内,只余下死寂,以及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与未散的凛冽气息。
深山古楼隐在缭绕的雾气中,飞檐翘角处悬吊钟铃。
楼内,光线晦暗,一个男人盘膝坐定中央,捏决修炼。
男人有着一头墨黑长发,发丝倾垂,头顶束着青玉长簪,他额头饱满,鼻梁高挺如孤峰,唇色是极淡的绯色,下颌线条流畅而清晰。
男人凤眸猛地睁开,眼尾微挑!
就在方才那一刹那,他清晰地感知到了极其特殊且磅礴的波动。
那波动中夹杂着清越的啼鸣,一种沉寂了太久的气息,在他灵台之中掀起了涟漪。
他周身沉寂的气息骤然变得锋锐,嘴角微微牵起弧度。
“我终于找到你了!”
低沉的声音,在这空寂的古楼中层层回荡,撞在斑驳的墙壁上,渗入每一寸山体内。
温馨卧室内,乌引月在床上缓缓睁开眼睛。
看到她醒来,乌凉连忙冲屋外大喊:“老爹,老妈,快来!我姐醒了!”
乌邝和芸梨连忙走进里屋卧室来,看着醒来的乌引月,芸梨眼泪止不住地流着。
“引月,你可醒了,你快把妈吓坏了!”芸梨走到床边握住她的手。
“老妈?我这是怎么了?”
乌引月只依稀激动,有坏人开枪要杀老爹,自己下意识地拦在老爹身前,再之后的一切,就想不起来了。
芸梨听到乌引月的问话,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抬头看向乌邝,眼神中带有询问。
“一切都过去了,引月。”乌邝慈爱地看着她:“是你救了我,子弹射斜了,所以我们都没受伤。”
“分明......”乌凉张口想说出之前看到的震撼景象,却被乌邝制止住,他冲着乌凉摇了摇。
乌引月迷惑地看着几人,有些摸不着头脑,随即看向乌凉。
“阿凉,你来说!分明什么?”
“分明是我姐姐英勇无双!”乌凉眼睛咕噜咕噜地转着,他恭维地看着乌引月:“姐姐,你可太厉害了!如果不是你,那个人的手也不会抖!如果那个人手不抖,子弹也不会偏!如果子弹不偏,老爹也不可能平安地站在这了,你就是咱家的大福星!”
“对,引月就是咱家的福星!”芸梨也点头附和着。
乌引月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也就没有再追问具体细节了。
乌邝看着正在和乌凉打闹的乌引月,心里充满担忧。
暗忖:【引月,你究竟是什么来历?我能护住你此生平安无虞,快乐的度过这一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