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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目标 ...

  •   参加完江姜的葬礼,林深见和时鹿一同返程。车里很静,桀骜的少年没了往日解题时的锐利锋芒,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裤缝,只剩几分难以言说的空落;时鹿靠窗坐着,往日里总捧着书的手轻轻交叠在膝头,望着窗外掠过的树影,眼底是掩不住的怅然。

      他们最后见到林倦,是在墓园的岔路口。他背着书包独自往前走,背影绷得笔直却透着说不出的颓丧,像被抽走了大半力气,渐渐消失在树影里。没人知道他之后会不会回实验中学继续上课,或是干脆转学离开,关于他的前路,只剩一片茫然的未知。

      时鹿回到家,玄关的灯亮着,母亲廖涟影正站在客厅里,见她进门便立刻迎上来,语气里带着几分催促的唠叨:“可算回来了,怎么去了这么久?你那出事的朋友,现在好些了吗?”

      时鹿眼神淡漠,只吐出两个字:“走了。”

      廖涟影脸上的关切瞬间僵住,显然没料到这个答案,一时有些震惊。时鹿却没看她,语气平静得没有波澜:“接下来我没多少时间分心,会好好把高二上学期读完。”

      这话让廖涟影脸色骤变,立刻堆起笑意,语气也软了下来:“这才对嘛我的宝贝,就该有这个心思!别的事都不用你管,好好读书就行。”

      刺耳的话语落进耳里,时鹿心里没什么波澜,只觉得空落落的。廖涟影又补了句:“刚才你爸爸给你打电话了,要不回一个?”

      时鹿轻轻摇头:“我好累,明天还要回学校,先上去了。”

      “好好休息,别熬太晚。”廖涟影连忙应着。

      回到房间,时鹿脱力般坐在床上,伸手从枕头底下摸出那个小型相机。指尖摩挲着机身,她点开照片,屏幕里的画面让眼睛一阵刺痛,便又迅速把相机塞了回去。

      她走到书桌前,指尖轻轻抚过桌面的木纹,抬头望向窗外——月色清冷,夜深得像化不开的墨,眼看就要入冬了。时鹿拉上窗帘,坐回书桌前,摊开落下的课本。这几天耽误得太多,得好好补回来了。

      第二天清晨,时鹿走进学校,刚拐过走廊就顿住了脚步——班主任正吩咐几个同学收拾江姜的座位,书本、文具被一一收进纸箱,曾经摆满东西的课桌,渐渐变得空荡荡的。她静静站在不远处看着,心里那片空落又沉了几分。

      “还没好点吗?”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侧响起,时鹿转头,见林深见递来一瓶热牛奶,指尖还带着些许暖意。她伸手接过,轻声应:“没。”

      林深见挨着她靠在走廊墙上,目光也扫过那个空座位,语气放轻:“慢慢来,有些事情急不得,也没法勉强。”

      时鹿闻言,浅浅弯了弯嘴角,轻轻“嗯”了一声。

      林深见话锋微转:“接下来该好好备战期末考了,虽说只是上学期,但这次分班权重不小,希望我们还能在一个班。”

      时鹿点头应着,忽然愣了愣,抬眼问:“这是约定还是愿望呀?”

      林深见勾了勾唇角,眼尾带着点桀骜的笑意:“都是。”

      那一刻,时鹿心里漾开细碎的欢喜,可下一秒就被冷水浇灭——她猛然想起,这个学期结束,自己大概率就要被送回美国。不管是约定还是愿望,恐怕都没法实现了。她垂了垂眼睫,掩去眼底的失落。

      日子就这么在笔尖划过的沙沙声里溜走,时鹿和林深见成了图书馆、教室、食堂三点一线的同行者。他讲题时总习惯性指尖敲着桌面,桀骜的语气里藏着耐心,会把复杂的公式拆解成她能轻松懂的步骤;她则会提前整理好易错的知识点,用娟秀的字迹记在笔记本上,偶尔递给他时,还会附上一颗柠檬糖。

      转眼就入了冬,第一场雪落下来时,期末考的倒计时牌也立在了教学楼大厅。风卷着碎雪打在窗玻璃上,教室里的暖气却很足,两人凑在一张课桌前核对模拟卷答案,林深见忽然指着一道题笑:“这里又错了,上次刚讲过的思路。”

      时鹿低头瞥了眼,耳尖微微发烫,刚要拿笔修改,就听见前排同学小声议论:“听说林倦转学去南方了,好像是跟着他亲戚走的……”

      话音飘过来时,时鹿握笔的手顿了顿,林深见也收敛了笑意,轻轻敲了敲她的笔记本:“别分心,先把题改完。”他没再多说,却把自己的暖手宝推到了她手边——她的手总是偏凉。

      时鹿接过暖手宝,指尖传来暖意,可心里却掠过一丝惶惑。期末考越来越近,和林深见的默契越来越深,可“回美国”这件事像根刺,埋在心底,稍一触碰就隐隐发疼。

      时鹿练完钢琴,沿着街慢慢走着,不知不觉就逛了许久。忽然,细碎的凉意落在睫毛上,她轻颤了一下眼睫,抬手接住——是雪花,小小的一片,在掌心转瞬化成水珠。这是她在北方见到的第一场雪,漫天碎白慢悠悠飘着,安静又好看。

      “别站太久,会着凉。”

      一把黑色的伞忽然从头顶撑开,时鹿转头,撞进林深见带着笑意的眼睛。“你怎么在这儿?”她轻声问。

      “顺路,经常走这边。”林深见说着,把伞往她那边倾了倾,自己半边肩膀露在雪丝里。

      两人并肩站在落雪中,伞下的空间格外安静。时鹿伸手接着飘进来的雪花,指尖冻得微红,林深见就静静举着伞,目光落在她认真的侧脸上,画面温柔得难以言说。

      “走吧。”时鹿收回手,拢了拢围巾。

      雪下得更密了,两人踩着薄薄的雪层慢慢逛着,脚下发出轻微的“咯吱”声。时鹿走在林深见身侧,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心里有句话翻来覆去地冒头——是告白吗?她不确定,可又怕不说出口,这份藏在眼底的心意会变成遗憾。

      就在她深吸一口气准备开口时,林深见忽然转头:“前面有家热饮店,要不要去买点暖身子?”

      时鹿到了嘴边的话猛地噎住,随即轻轻点头:“可以。”

      两人走进热饮店,暖融融的气息瞬间裹住了周身的寒气。林深见嘱咐了句“找个位置坐”,便转身走向点单台。时鹿选了靠窗的座位坐下,指尖轻轻贴着冰凉的玻璃窗,看着外面飘落的雪花,心里默默想着:如果我还能回来,那就等下一年春天,再把心里话告诉你吧。

      “热饮来啦。”

      林深见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他把一杯冒着热气的焦糖可可放在她面前,自己则拿着一杯美式咖啡。时鹿伸手接过,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浅尝一口,眉眼弯了弯:“嗯~很好喝唉。”

      林深见拉开椅子坐在她对面,嘴角噙着笑意:“这是店里刚上的新品,猜你会喜欢。”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还带着薄红的指尖上,“刚才在外面手冻得通红,多喝点暖一暖。”

      时鹿点点头,又抿了一口热饮,暖意从喉咙蔓延到心底,可那份关于“离开”的隐忧,还是悄悄沉了下去。

      两人捧着热饮,店里的轻音乐缓缓流淌。林深见忽然开口:“虽然现在还早,但还是想问,你想考哪个大学?”

      时鹿握着杯沿的手顿了顿,明显愣了神——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前路早已被规划好,要么去美国,要么像妈妈那样考去音乐系,从没有自己选择的余地。她沉默片刻,轻声答:“不知道。”

      林深见眼底掠过一丝惊讶:“完全没有想过吗?”

      时鹿垂着眼,看着杯里晃动的热气,轻轻点头:“大概吧。”

      “是没信心,觉得自己考不上?”林深见追问。

      时鹿指尖微微用力,攥紧了温热的杯身,低声应了个“嗯”字。

      林深见看着她低落的模样,语气认真起来:“别这么想,爱迪生说过,‘自信是成功的第一秘诀’。你平时刷题那么认真,知识点记得又牢,怎么会考不上?”他顿了顿,又补了句,“而且‘路是走出来的,不是想出来的’,就算现在没方向,慢慢找总会有的,我陪你一起。”

      时鹿抬眼,撞进他坚定的目光里,心里的闷堵似乎散了些,轻轻“嗯”了一声。

      时鹿抬眼反问:“那你呢,想考什么大学?”

      林深见指尖敲了敲咖啡杯壁,思索片刻后答道:“想考南方的,比如厦大或者浙大。”

      “为什么是这两个地方?”时鹿眼里浮起一丝疑惑。

      “那边暖和,不会像北方冬天这么冷,而且离海近。”林深见唇角扬起浅淡的弧度,“我想去鼓浪屿看老洋房下的海浪,想去舟山的渔村看日出撞进海里,还想去三亚的沙滩上坐一坐,看看真正一望无际的蓝。”

      时鹿轻声问:“你很喜欢大海吗?”

      “嗯。”林深见点头,目光望向窗外的落雪,语气认真,“海就像藏着无数答案的容器,不管是烦乱的心事还是迷茫的未来,看着它翻涌又平静,好像就没那么难了。而且它够大,能装下所有想去的远方。”

      时鹿静静听着,把“厦大”“鼓浪屿”“舟山日出”这些词悄悄记在心底——就算以后见不到了,至少能沿着他喜欢的路走一遍。

      那天他们聊了很久,从期末的重点题型聊到南方的气候,从课本里的诗聊到没看过的海。直到暮色渐沉,两人才走出热饮店。

      雪已经小了,林深见把那把黑伞递给时鹿:“拿着吧,晚上可能还会下。”

      时鹿推辞了两句,还是被他塞进手里:“我家离得近,跑几步就到了。”

      看着林深见转身跑进薄雪里的背影,时鹿握着伞柄,心里又暖又涩。

      时鹿回到家,径直走进房间,从书桌最下层的抽屉里翻出一本封皮素雅的日记本。这本本子买了许久,扉页和内页都干干净净,从没有过字迹。

      她拧开笔帽,指尖悬在纸页上方片刻,慢慢落下字迹:“我想考的大学,想去的地方,都和林深见有关。厦大、鼓浪屿、舟山的日出,还有那片能装下远方的海。”

      写完,她轻轻合上日记本,指尖摩挲着封皮,眼底漾着细碎的光,可转瞬又黯淡下去。她把日记本塞回抽屉最深处,像藏起一份不敢宣之于口的秘密。

      自从林深见说过那些关于南方和大海的话,时鹿心里像是被点亮了一盏灯。从前对未来的迷茫和被动,渐渐被清晰的念头取代——她开始主动翻出南方高校的招生手册,指尖在厦大的介绍页反复停留,把音乐系的招生简章和文理类专业要求一并整理好,塞进书桌的夹层里。

      早读时,她不再只是安静背书,会主动凑去问林深见不懂的理科题,眼神里藏着从前没有的坚定;晚自习结束后,也会多留半小时,把标注好的考点再梳理一遍。连班主任都注意到她的变化,点名表扬时,她下意识望向林深见的方向,正好撞上他带着笑意的目光,耳尖微微发烫,却更攥紧了手里的笔。

      那本空白的日记本,后来又多了几行字:“不是被迫走既定的路,是想朝着有他的方向走。厦大,要加油。” 这份藏在纸页里的决心,成了她对抗迷茫的底气,也成了她对未来最真切的期待。

      凌晨三点的夜色浓得化不开,时鹿房间的灯还亮着,在漆黑的楼面上晕出一小片暖黄。

      书桌上摊着密密麻麻的习题册、南方高校的招生资料,还有一本摊开的英语笔记——她在恶补美国那边的课程内容,听说只要那边的成绩达标,高三就能申请转回国内就读。笔尖在草稿纸上快速演算,遇到卡壳的理科题,就翻出林深见之前给她划的重点批注,指尖一遍遍蹭过他娟劲的字迹,又重新鼓起劲头。

      倦意涌上来时,她就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抬头看向书桌一角压着的小纸条,那是她摘抄的厦大分数线和专业要求,旁边还悄悄画了个小小的海浪。心里默念着:再努努力,等高三回来,就能和他一起备考,就能告诉他那些没说出口的话了。

      玻璃杯里的温水早已凉透,她却浑然不觉,只盯着习题册上的解析,笔尖再次动了起来。窗外的风卷着残雪打在玻璃上,房间里却因为这份坚定的目标,透着别样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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