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尾砚台温》灰猫影

2、草稿纸上的砚台像素

　　早读课的铃声刚响，温棠就听见邻座传来“咔嗒”一声轻响。

　　她用余光瞥过去，陆时砚正把手机往课桌里塞，屏幕还亮着——是张砚台的特写照片，青灰色的石材上布满细密纹路，像被雨水冲刷过的青石板。他的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像是在放大查看什么，直到语文老师走进教室，才慌忙按灭屏幕，把手机塞进校服内袋。

　　温棠的心跳莫名快了两拍。昨天摔进时砚斋时，她分明看见陆时砚的手机壳上刻着方小小的砚台，边缘还缠着圈旧胶带，现在看来，这人不仅课下摆弄砚台，连上课都在偷偷看。

　　“把语文书翻到第12页，”语文老师敲了敲黑板，“今天讲《兰亭集序》，谁来说说王羲之写这篇时，用的是什么砚台？”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温棠却下意识挺直了背——这是她直播时讲过的内容，王羲之常用的是歙砚，砚台边缘有天然的金星纹。她刚想举手，就听见陆时砚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是歙砚，金星坑的。”

　　老师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

　　陆时砚的指尖在语文书上轻轻划着，声音很稳：“砚台的石材会影响墨的晕染，《兰亭集序》里的墨色有浓淡变化，只有金星歙砚能磨出这种‘分层墨’。”他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什么，飞快地闭了嘴，耳尖泛起淡红——像是不小心把藏在心里的话漏了出来。

　　温棠盯着他的侧脸，突然想起昨天在时砚斋里，他蹲在青石板上捡残砚的样子。那时他指尖摩挲砚台边缘的老印章，眼神里的专注，和此刻说起“金星歙砚”时一模一样。

　　下课铃响后，陆时砚果然被老师叫去了办公室。温棠看着他走出教室的背影，忽然发现他的校服裤腿上沾着点银白色的粉末——不是石粉，是金属碎屑，像打磨什么硬材质时蹭上的。

　　她正走神，桌角的手机震了震，是直播平台的提醒：“您的粉丝‘砚台纹’发来私信。”温棠心里咯噔一下——这个“砚台纹”是她的榜一大哥，每次直播都准时打赏，还总问些关于古籍修复的专业问题，她一直怀疑对方是同行。

　　私信内容很简单：“今天讲《兰亭集序》，可以聊聊砚台与书法的关系吗？”

　　温棠刚想回复，就看见陆时砚从办公室回来，手里拿着本练习册。他把练习册往桌上一放，封面朝上——是本数学练习册，封面上用银色马克笔涂了个小小的砚台图案，边缘的纹路和他手机里的照片一模一样。

　　“你也喜欢砚台？”温棠没忍住问。

　　陆时砚的动作顿了顿，把练习册往自己这边拉了拉，像是在藏那个图案：“只是觉得好看。你呢？昨天在时砚斋，你好像很在意那方残砚。”

　　温棠的指尖碰到书包里的直播支架，瞬间绷紧了神经——那支架是她特意买的迷你款，能藏在课本里，每次直播都要偷偷带到学校附近的咖啡馆。她含糊地点点头：“是外婆留下的，对我很重要。”

　　陆时砚没再追问，只是从笔袋里掏出支银色的笔。那不是普通的笔，笔杆上有个小小的显示屏，像是电子绘图笔。他按了下笔帽，屏幕亮了起来，上面竟是刚才手机里的砚台照片，被拆分成了无数个像素点。

　　“我用这个记笔记，”他见温棠盯着笔看，主动解释道，“砚台的纹路和数学里的几何图形很像，拍下来拆成像素点，更容易理解辅助线的画法。”他说着，用那支笔在草稿纸上画了条直线，笔尖划过纸面时，屏幕上的像素点也跟着移动，像把砚台纹“刻”在了纸上。

　　温棠突然想起昨天的数学作业，最后一道几何题她卡了半个钟头，现在看着那些像素点，竟莫名觉得和题目里的三角形有点像。陆时砚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把草稿纸往她这边推了推：“你昨天的作业，最后一道题不会做吧？我教你。”

　　他用银色的笔在草稿纸上圈出一个像素点：“你看这个点，就像砚台的‘砚心’，所有纹路都从这里发散。这道题的直角顶点就是‘砚心’，辅助线要顺着‘纹路’画……”

　　他讲题时的声音很轻，指尖在草稿纸上快速移动，银色的笔尖划出一道道细线，像在勾勒砚台的轮廓。温棠盯着那些线条，忽然发现他的指甲缝里藏着点淡黑色的墨渍——不是钢笔水，是砚台磨出来的墨，这种墨色比普通墨更温润，她直播时常用。

　　“你指甲缝里的墨，”温棠忍不住指了指，“是磨砚台磨的？”

　　陆时砚的动作猛地顿住，像被踩了尾巴的猫，飞快地把手往身后藏：“不是！是……是画画蹭的。”他的耳尖又红了，眼神飘向窗外的篮球场，“我们班体育课要练投篮，你要不要一起去？”

　　温棠看着他拙劣的转移话题，突然觉得有点好笑。她想起直播时那个叫“砚台纹”的粉丝，每次她讲到砚台细节，对方总能精准指出她没说透的地方，现在想来，这个总在课堂上偷偷看砚台照片、指甲缝里藏着墨渍的男生，说不定就是……

　　“不去了，”温棠晃了晃手里的练习册，“我得把你刚才讲的题整理一下。对了，你那支银色的笔，能不能借我看看？”

　　陆时砚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笔递了过来。笔杆握在手里很轻，显示屏上的砚台照片还亮着，温棠放大照片，突然发现砚台的角落里刻着个小小的“时”字——和她那块残砚上的印章，是同一个字体。

　　“这砚台是时砚斋的？”温棠抬头问。

　　陆时砚的瞳孔缩了缩，像是没想到她会发现：“是……是我爷爷做的。你怎么知道？”

　　温棠刚想说话，上课铃突然响了。她把笔还给陆时砚，看着他慌忙按灭屏幕，把笔塞进笔袋，心里忽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这个总在课堂上偷偷研究砚台的男生，说不定就是时砚斋的继承人，而那个叫“砚台纹”的粉丝，会不会就是他？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练习册上，温棠翻开新的一页，在草稿纸的角落画了个小小的砚台。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和陆时砚偷偷按手机的“咔嗒”声，轻轻叠在了一起。她知道，在这个充满手机和电子笔的现代校园里，她和陆时砚的秘密，正像砚台里的墨汁，慢慢晕染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