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温》泠尘1

9、晚风

　　年糕埋着头啃冻干的模样，像只捧着糖糕的小毛球，连尾巴尖都透着满足。陈砚蹲在旁边看，指尖偶尔蹭过它软乎乎的耳朵，惹得小家伙抬头蹭他两下，又急着回去对付碗里的美味。

　　“看来是真饿了，早上出门前给它添的猫粮，估计早就吃完了。”陆执把空了的冻干袋折好，塞进垃圾桶，转身去厨房洗了两个刚买的苹果，用纸巾擦干递了一个给陈砚，“刚从超市买的，脆甜口，你尝尝。”

　　陈砚接过苹果，咬了一口，清脆的声响里裹着清甜，汁水顺着嘴角往下淌了点。他赶紧用手背蹭了蹭，却没注意到陆执已经抽了张纸巾递到他手边：“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指尖接过纸巾时，又不小心碰到了陆执的指腹，还是带着点微凉的温度，却比清晨在山顶时更让人心尖发颤。陈砚低头擦嘴角，耳尖悄悄红了，含糊地应了声“知道了”，目光又落回年糕身上——小家伙已经把冻干吃完，正用爪子扒拉着猫粮碗，像是在确认是不是还有剩的。

　　“别惯着它，冻干吃多了该不喜欢吃猫粮了。”陆执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也咬了口苹果，目光扫过陈砚泛红的耳尖，忍不住弯了弯嘴角，“你要是累，就去客厅沙发上歇会儿，我把厨房收拾一下，等会儿送你回去。”

　　“不用，我帮你一起收拾吧，反正也没什么事。”陈砚站起身，把啃剩的苹果核扔进垃圾桶，目光落在厨房台面上——早上带的保温杯还没洗，装面包的塑料袋揉成一团放在角落，还有刚买的蔬菜躺在购物袋里，绿油油的生菜和红彤彤的番茄挤在一起，透着新鲜的烟火气。

　　他伸手去拿保温杯，刚拧开盖子，就被陆执拦住了：“我来洗吧，保温杯里的水有点烫，别洒到你手上。”

　　陈砚的手顿在半空，看着陆执把保温杯接过去，转身打开水龙头，水流“哗啦啦”地冲过杯壁，他认真地用海绵擦着杯底，连杯口的水渍都擦得干干净净。阳光从厨房的窗户照进来，落在他的侧脸上，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连擦杯子的动作都透着股认真劲儿。

　　陈砚站在旁边，心里像被温水泡过似的，软乎乎的。他想起刚才在面馆，陆执把自己碗里的牛肉夹给他；想起下山时，他靠在陆执背上睡着，对方特意放慢了车速；想起买果酱时，陆执没解释阿姨的误会，反而多买了一瓶记着他爱吃——陆执好像从来不会说什么浪漫的话，却总在这些细碎的小事里，把他放在心尖上疼。

　　“发什么呆呢？”陆执把洗干净的保温杯放在沥水架上，回头看见陈砚站在原地没动，眼神里带着点疑惑，“是不是累了？要不你先去客厅看电视，我收拾完就来找你。”

　　“没、没累。”陈砚回过神，赶紧拿起购物袋里的生菜，“我帮你把蔬菜择一下吧，你等会儿是不是要做饭？”

　　“嗯，晚上想煮点面条，简单吃点。”陆执把番茄放在水池里冲洗，“你要是不着急回去，也在这儿吃碗面再走，我煮的面条虽然没面馆好吃，但也不难吃。”

　　陈砚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捏着生菜叶的力道都轻了些：“好啊，那我帮你择菜，多个人多份力。”

　　他蹲在小板凳上，认真地把生菜外层的老叶剥掉，再把嫩叶撕成小块，放进清水里泡着。陆执站在旁边洗番茄，偶尔低头看他一眼——陈砚的头发有点长了，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一点眼睛，他择菜时很专注，连呼吸都放得轻轻的，像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厨房不大，两个人站在里面，偶尔会不小心碰到胳膊，每一次触碰都像电流似的，顺着皮肤传到心里，让空气都变得燥热起来。年糕吃完猫粮，也凑到厨房门口，用尾巴扫着陈砚的裤腿，像是在凑热闹。

　　“对了，你早上拍的照片，什么时候能导出来？我想看看。”陆执打破了沉默，手里拿着洗好的番茄，用刀轻轻划着十字，准备烫去皮。

　　“等我回去整理一下，把好看的挑出来，明天发给你。”陈砚抬起头，刚好看到陆执拿刀的手——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握着刀柄的动作很稳，番茄在他手里转了一圈，就划好了整齐的十字，“你要是着急看，我现在也能导，我包里带了笔记本电脑。”

　　“不急，你回去慢慢整理，不用赶时间。”陆执把番茄放进热水里烫着，“主要是想看看你拍的云海，还有……你给我拍的那些。”

　　最后几个字说得有点轻，陈砚却听得清清楚楚，脸颊又热了起来，赶紧低下头继续择菜：“好，我整理好就发给你，保证把你拍得好看。”

　　“我相信你。”陆执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你拍的照片都好看，上次你给年糕拍的那些，我都存手机里了，有时候修完车累了，就拿出来看看，觉得挺治愈的。”

　　陈砚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软得一塌糊涂。他没想到自己随手给年糕拍的照片，陆执会存起来，还会用来缓解疲惫。他抬头看陆执，对方刚好也在看他，眼神里的温柔像化不开的糖，让他赶紧移开目光，假装看泡在水里的生菜：“年糕本来就可爱，怎么拍都好看。”

　　陆执没再说话，只是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他把烫好的番茄捞出来，剥掉皮，切成小块放进碗里，又从冰箱里拿出两个鸡蛋，准备做番茄鸡蛋面——陈砚爱吃番茄，早上在面馆的时候，他看到陈砚把碗里的番茄都挑着吃了，记在了心里。

　　陈砚把择好的生菜洗干净，沥干水分放在盘子里，刚想递给陆执，就听见手机响了。他掏出手机一看，是房东发来的消息，说下周要涨房租，问他要不要续租。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陆执注意到他的表情不对，停下手里的动作，关切地问。

　　“没什么，就是房东说要涨房租，涨得还挺多的。”陈砚把手机揣回兜里，语气里带着点无奈，“我现在住的地方本来就有点小，要是再涨房租，还不如重新找个房子。”

　　陆执皱了皱眉：“涨了多少？你现在的房租一个月多少钱？”

　　“原来一个月一千五，现在要涨到两千二，涨了七百块。”陈砚叹了口气，“我一个月工资也没多少，除去房租和生活费，根本剩不下什么，要是再涨，确实有点吃不消。”

　　陆执沉默了一会儿，心里盘算着什么。他住的这套房子是两室一厅，之前是和朋友一起合租，后来朋友搬走了，次卧就一直空着，每个月还要还房贷，要是陈砚能搬过来住，既能帮陈砚解决房租问题，自己也能多个人作伴，还能经常看到他……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陆执就有点不好意思了，他怕陈砚觉得自己唐突，更怕陈砚会拒绝。他犹豫了半天，才试探着说：“其实……我这儿有个次卧，一直空着，你要是不嫌弃，可以搬过来住，房租的话，你随便给点就行，不用太多，主要是想着空着也是空着。”

　　陈砚愣住了，手里的生菜盘差点掉在地上。他没料到陆执会提出让他合租，心里又惊又喜，还有点不敢相信：“你、你说真的？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次卧本来就空着，你搬过来，还能帮我看看年糕，我有时候修完车回来晚，也不用担心年糕没人喂。”陆执赶紧解释，怕陈砚误会自己有别的意思，其实心里早就慌得不行，“你要是觉得不方便，也不用勉强，我就是随口一提。”

　　“没有不方便！”陈砚赶紧摇头，声音都比平时大了点，“我就是觉得……会不会打扰你？比如你平时想安静点，我可能会吵到你。”

　　“不会，我平时要么在汽修厂，要么就在家待着，也不怎么出门，你要是想拍照，在家也能拍，客厅的窗户朝东，早上能看到日出，光线也挺好的。”陆执赶紧补充，生怕陈砚改变主意，“房租的话，你一个月给八百就行，水电燃气咱们平摊，比你现在住的地方便宜，还能省点钱。”

　　陈砚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还有点抑制不住的开心。他现在住的地方不仅小，光线还不好，拍出来的照片总需要后期调很久，陆执家的客厅光线好，还能看到日出，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更重要的是，能和陆执住在一起，能经常看到他，能和他一起照顾年糕，想想都觉得开心。

　　“好！那我下周就搬过来，行不行？”陈砚看着陆执，眼神里带着期待，像个得到糖的孩子。

　　“行，你什么时候搬，提前跟我说，我帮你搬东西。”陆执看到他开心的样子，心里也松了口气，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次卧里有床和衣柜，你不用带太多东西，要是缺什么，咱们再一起去买。”

　　“好，谢谢你啊，陆执。”陈砚的声音里带着感激，还有点掩饰不住的雀跃，“这样我就不用再找房子了，省了好多事。”

　　“咱们是朋友，互相帮忙是应该的。”陆执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像喝了蜜一样甜。他转身继续准备煮面，手都比刚才稳了不少，连切番茄的力道都轻了些。

　　陈砚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看着陆执忙碌的背影，心里暖暖的。他掏出手机，给房东回了消息，说不续租了，然后又点开和朋友的聊天框，想分享自己要搬去和陆执合租的消息，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半天，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最后还是关掉了聊天框——他想等搬过去之后，再慢慢跟朋友说。

　　年糕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凑了过来，趴在陈砚的脚边，用尾巴扫着他的裤腿。陈砚低头摸了摸它的头，小家伙抬起头，用舌头舔了舔他的指尖，像是在为他开心。

　　没过多久，陆执就把面条煮好了。他在两个碗里分别盛了面条，上面铺着番茄鸡蛋卤，又撒了点葱花，最后把洗好的生菜放进去，用面条的热气烫熟。一碗番茄鸡蛋面，做得简单却香气扑鼻，让陈砚的肚子忍不住“咕咕”叫了起来。

　　“快吃吧，刚煮好的，还热乎。”陆执把一碗面条递到陈砚手里，又拿了双筷子给他，“要是觉得不够咸，我再给你加点酱油。”

　　陈砚接过面条，吹了吹，尝了一口——面条煮得刚好，不软不硬，番茄鸡蛋卤酸甜可口，汤汁浓郁，裹着面条一起吃，简直太香了。他忍不住加快了吃的速度，连汤汁都想喝干净。

　　“慢点吃，别烫着。”陆执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把自己碗里的番茄夹了几块给陈砚，“我不爱吃番茄，你多吃点。”

　　“你怎么不爱吃番茄啊？番茄多好吃啊。”陈砚嘴里塞着面条，含糊地问，却还是把陆执夹过来的番茄都吃了。

　　“小时候吃太多了，我妈总喜欢用番茄做菜，吃腻了。”陆执笑了笑，“不过你爱吃就行，以后我做饭，多给你放番茄。”

　　陈砚心里甜甜的，没再说话，只是埋头吃面。他觉得这碗番茄鸡蛋面，比早上在面馆吃的牛肉面还要好吃，不是因为味道有多特别，而是因为这碗面里，藏着陆执的心意，让他吃得格外暖心。

　　两人很快就把面条吃完了，陈砚主动提出要洗碗，陆执没拦着，只是站在旁边看着他——陈砚洗碗的动作很认真，手指灵活地拿着海绵擦着碗壁，水流“哗啦啦”地响着，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身上，像是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格外好看。

　　陆执看着看着，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每天下班回来，能看到陈砚在厨房做饭，能和他一起吃晚饭，能和他一起照顾年糕，这样的日子，平淡却又充满了烟火气，是他以前从来不敢想的。

　　“发什么呆呢？碗都洗好了。”陈砚把洗干净的碗放进沥水架上，回头看到陆执站在原地没动，眼神里带着点迷茫，忍不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陆执回过神，赶紧移开目光，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没什么，就是觉得……你洗碗还挺熟练的。”

　　“以前一个人住，都是自己洗碗，早就熟练了。”陈砚笑了笑，看了眼时间，“都快六点了，我该回去了，明天还要上班呢。”

　　“好，我送你回去。”陆执拿起外套，又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牛奶，递给陈砚，“路上喝，补充点营养，早上爬山消耗大。”

　　陈砚接过牛奶，心里暖暖的：“谢谢你，陆执，今天跟你一起去看云海，真的很开心。”

　　“我也很开心。”陆执的声音有点轻，却很认真，“等你周末休息，咱们再去别的地方玩，附近还有个湿地公园，听说秋天的景色特别好看，适合拍照。”

　　“好啊，到时候咱们一起去。”陈砚笑着点头，心里充满了期待。

　　两人走出家门，年糕“喵呜喵呜”地叫着，跟在他们身后，像是舍不得他们走。陆执蹲下来，摸了摸年糕的头：“乖，我们很快就回来，你在家好好待着，别捣乱。”

　　年糕蹭了蹭他的手，才恋恋不舍地回到客厅，趴在沙发上看着他们关门。

　　走出小区，陆执把摩托车推出来，帮陈砚把头盔戴好，又检查了一遍安全带：“坐稳了，咱们出发。”

　　“好。”陈砚坐在后座上，熟练地环住陆执的腰，脸颊轻轻贴在他的背上。傍晚的风比白天更凉些，却吹不散心里的暖意，陆执的背很宽，靠在上面格外踏实，让他忍不住把胳膊收得更紧了些。

　　摩托车慢慢驶离小区，沿着马路往前开。傍晚的街道很热闹，路边的路灯亮了起来，橘黄色的灯光洒在马路上，像铺了一层温暖的地毯。偶尔有晚风拂过，带着路边桂花的香味，让人心情格外舒畅。

　　陈砚靠在陆执背上，没像早上那样看风景，而是闭上眼睛，听着陆执平稳的心跳声，感受着他身体的温度。他想起今天在山顶看到的云海和日出，想起阿姨误会他们是情侣时的尴尬，想起陆执提出让他合租时的惊喜，想起那碗充满心意的番茄鸡蛋面——这些细碎的瞬间，像一颗颗珍珠，串成了今天最美好的回忆，让他心里充满了幸福感。

　　“快到了，你准备一下。”陆执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打断了陈砚的思绪。

　　陈砚睁开眼睛，看到前面就是自己住的小区，心里有点舍不得——他还想再靠在陆执背上多待一会儿，还想再和他多待一会儿。

　　摩托车停在小区门口，陈砚解开安全带，摘下头盔，递还给陆执：“今天谢谢你送我回来，还让我在你家吃了晚饭。”

　　“不用客气，咱们是朋友。”陆执接过头盔，放进摩托车的储物格里，“下周搬东西的时候，记得跟我说，我帮你搬，别自己扛太重的东西。”

　　“好，我知道了。”陈砚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说，“陆执，能认识你，真的很好。”

　　陆执的心跳漏了一拍，脸颊有点发烫，他赶紧移开目光，假装看远处的路灯：“我也是，能认识你，很开心。”

　　陈砚看着他，笑了笑：“那我进去了，你路上注意安全，到家了给我发个消息。”

　　“好，你进去吧，注意安全。”陆执点点头，看着陈砚走进小区，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才发动摩托车，慢慢往家的方向开。

　　陈砚走进小区，却没立刻上楼，而是站在拐角处，看着陆执的摩托车消失在马路尽头，才转身往楼上走。他掏出手机，点开和陆执的聊天框，想跟他说“路上小心”，却又觉得有点矫情，最后还是关掉了聊天框，嘴角却忍不住一直上扬。

　　回到家，陈砚把今天拍的照片导进电脑里，一张张地整理着——有云海翻涌的样子，有日出跃出天际的瞬间，有陆执站在云海前微笑的模样，还有他扶着自己爬山时的侧脸。每一张照片都充满了回忆，让他忍不住一遍遍地翻看，尤其是那张陆执站在云海前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