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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看棋子 ...

  •   被江初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关于手链的谎言,向暖一路都低着头,心里七上八下,又是窘迫又是心虚,连他重新牵起她的手,都感觉那温度有些烫人。

      快到她家楼下那条更僻静的小巷时,江初忽然停下了脚步。

      向暖疑惑地抬头看他。

      巷口老旧的灯泡忽明忽灭,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摇曳的光影。

      他唇角勾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那双总是显得过分沉静的黑眸里,此刻跳动着某种让她心跳加速的、危险又迷人的光芒。

      “这么心虚?”他开口,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磁性的沙哑,钻进她耳朵里,“是不是背着我,还干了别的坏事,嗯?”

      最后一个“嗯”字尾音微微上扬,像带着小钩子。

      向暖脸颊刚褪下去的热度又“轰”地一下涌了上来,她下意识想反驳:“我没有……”

      “没有什么?”他打断她,俯身凑近,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温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没有偷偷把我的名字写满草稿纸?还是没有在物理提高班上,偷偷看我睡觉?”

      向暖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连脖颈都红透了:“你怎么知……”

      她话说到一半猛地刹住,意识到这等于不打自招。

      江初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震动,显然对她的反应十分满意。

      他伸手,用指尖轻轻蹭了蹭她滚烫的脸颊,动作带着点狎昵的宠溺。

      “向暖同学,”他故意用那种正经的语调,说着最不正经的话,“你偷看我的次数,要不要我也帮你数数?”

      “江初!”向暖羞得无地自容,伸手想去捂他的嘴,却被他轻易捉住了手腕。

      他将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隔着薄薄的校服面料,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敲击着她的掌心。

      “慌什么?”他看她,“我看我未来女朋友,天经地义。”

      未来女朋友。

      这几个字像带着魔力,让向暖瞬间忘了挣扎,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就是不知道,”他话锋一转,拇指在她手腕内侧敏感的皮肤上轻轻摩挲着,语气里带着点戏谑的苦恼,“我未来女朋友,什么时候才肯给我转正?”

      他靠得更近,唇几乎要贴上她的耳廓,用气声,恶劣地、一字一顿地问:

      “难道是在等我把全垒打的理论知识,变成实践课?”

      向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整个人像被煮熟的虾子,羞得几乎要冒烟。

      她用力想抽回手,声音带着羞恼的颤抖:“你闭嘴!谁要上你的实践课!”

      看着她炸毛又无处可逃的样子,江初终于忍不住,闷声笑了起来,不再逗她。

      他松开她的手,却就势将她轻轻拥入怀中。

      这是一个克制而又充满占有欲的拥抱。

      他的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从上方传来,带着笑意过后温柔的余韵:“好,不上实践课。”

      他顿了顿,收紧了手臂,声音低沉而认真:

      “那先预支一点男朋友的福利,总可以吧?”

      向暖埋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干净好闻的气息,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融化在这片夜色里了。

      她没有回答,只是悄悄地,伸出双手,回抱住了他精瘦的腰身。

      那天晚上向暖回到家,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红晕和藏不住的笑意。

      “干什么去了,这么晚才回来?”外婆戴着老花镜在灯下缝补衣服,抬头问她。

      向暖换着鞋子,声音里都带着轻快:“去参加同学生日会了。”

      外婆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看似随意地追问了一句:“就是刚才送你回来的那男孩子?”

      向暖的心漏跳了一拍,脸颊又有些发烫,含糊地应着:“嗯嗯嗯。”便飞快地钻进了自己的小房间,靠在门板上,还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第二天,或许是出于对扔掉那条手链的愧疚,或许是想要弥补一个见证,向暖决定去重新买一条一模一样的红绳铃铛手链。

      她循着记忆找到当年那个小摊的位置,却发现那里早已物是人非,摆摊的人换了,卖的东西也完全不同。

      她不死心地在那条街来回找了好几遍,直到天色渐晚,才终于接受。

      有些东西,丢了就是丢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最后,她走进一家文具店,买了编手绳用的各色丝线和一个小小的、看起来有几分相似的铃铛。她决定,自己编一个。

      接下来的几天,一有空闲,她就对着教程,笨拙地编织着。红线在她指尖缠绕、打结,仿佛也将她那些细密的心事一同编织进去。

      进展很慢,但她乐在其中。周末在家编,上学了还没编完,她就把材料和半成品小心地装进一个小布袋,带到了学校宿舍。

      这天晚上,晚自习结束回到宿舍,她正坐在床边,就着昏暗的床头灯光,进行最后的收尾工作。红色的手绳已经初具雏形,那个小铃铛也穿了上去,只差最后几个结固定。

      她的嘴角不自觉地带着一点温柔的笑意,想象着他收到这个新版手链时的表情。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了宿管阿姨嘹亮的喊声:“310!向暖!向暖同学!有你的电话!”

      向暖一愣,这么晚了,谁会打电话到宿舍来找她?外婆有事都会托邻居转告,几乎不会直接打电话到学校。

      她心里闪过一丝疑惑,但还是立刻应了一声:“来了!”

      她放下手里快编完的手链,匆匆趿拉着拖鞋就往外跑。

      跑到门口,又折返回来,下意识地抓起了床上那条只差最后几针的手链,仿佛握着它,能给自己一点莫名的勇气。

      她小跑着下了楼,接起传达室的公用电话,气息还有些微喘:“喂?您好,我是向暖。”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而陌生的中年男声,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感:“向暖同学,你好。我是江初的爸爸,江正民。”

      江初的爸爸?

      向暖瞬间想起了那个在科技楼录播室外,江初用冰冷刻薄语气与之通话的父亲。

      她握着听筒的手下意识地收紧,指节泛白,连呼吸都放轻了:“叔叔,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江正民在电话那头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听不出什么暖意,反而带着一种算计的味道。

      他没有回答,反而用一种假装关切的语气反问:“向暖同学,你在学校看见江初了吗?他这两天没回家,我也联系不上他。”

      向暖老实地回答:“没有。他不是……又请假了吗?”她想起同学们最近的议论。

      “哦?”江正民拖长了语调,仿佛抓住了什么把柄,“那他请假去干什么了,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向暖的声音低了下去。

      这件事,江初确实从未对她详细说起过,她只知道他很忙,在准备很重要的东西。

      “呵。”江正民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那假惺惺的关切面具似乎裂开了一道缝,语气变得尖锐而残忍,“也是,他怎么可能告诉你呢?”

      他顿了顿,像是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一字一句,清晰地透过电流传来:“你只是一枚棋子而已。”

      向暖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击中,瞬间一片空白。

      棋子?什么棋子?

      “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她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颤抖。

      “听不懂?”江正民似乎失去了耐心,语气变得更加恶劣和直白,“我的意思是,江初一直在接受飞行员的选拔和训练,这件事,他不会没告诉你吧?还是说,他跟你在一起,只是玩玩而已,打发一下高中无聊的时间?

      “毕竟,他只要顺利通过,就是保送南航的未来飞行员。等他到了那个位置,身边比你优秀、比你漂亮、家世比你好的女人要多少有多少!他凭什么会只喜欢你一个?

      “你凭什么认为,他会只喜欢你?”

      最后这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无比地捅进了向暖内心最深处、最脆弱、最自卑的角落。

      她一直刻意忽略的云泥之别,一直用甜蜜假象掩盖的身份鸿沟,被江正民用最残忍的方式,血淋淋地撕开,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电话那头,江正民轻笑一声,那笑声像毒蛇滑过冰面,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向暖同学,听说你父母都不在了?跟着外婆生活?”

      他故意停顿,像是在欣赏她的难堪,然后才慢条斯理地继续:“江初在准备飞行员选拔,保送南航,这些他都没跟你提过吧?也难怪,毕竟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以后接触的,是航校精英,是世家千金。你呢?”他的声音压低,带着致命的讽刺,“你拿什么跟那些女孩比?拿你外婆那点退休金?还是拿你那个连手机都买不起的家境?”

      向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浑身冰冷。

      “棋子?”江正民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也不算吧,顶多算他青春期的一个廉价消遣。”

      他最后那句话,像淬了毒的匕首,直插心脏:

      “等他玩腻了,回头就会发现——

      “你这样的女孩,连当他生命里过客的资格都没有。”

      “哐当——”

      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响起。

      那个她编了许久只差最后几步就完成、被她紧紧攥在手心里的红绳铃铛手链,在她因巨大的冲击和痛苦而失力松手的瞬间,掉落在了冰冷的水泥地上。

      小小的铃铛从松脱的绳结中滚落出来,发出孤独而清脆的“叮铃”声,滚到了角落的阴影里。

      而那根凝聚了她无数心绪、缠绕了无数遍的红绳,也瞬间散开,丝线凌乱地瘫在地上,如同她此刻骤然破碎的心和信念。

      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

      刚刚编织好的美好幻梦,被他父亲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轻易地击得粉碎。

      也对。

      向暖呆呆地站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浑身冰冷。电话那头江正民似乎还说了些什么,但她已经听不见了,耳边只有一片嗡嗡的轰鸣声。

      他是云端月,她是地上尘。

      这个认知,从未如此刻骨铭心。

      月光那么皎洁,那么遥远,它或许会偶尔将清辉洒向大地,照亮尘埃,但尘埃又怎么可能真正触碰到月亮呢?

      那曾经感受到的温暖和光亮,或许,真的只是她的一场自作多情,自不量力的幻觉罢了。

      她缓缓地蹲下身,看着地上那团散乱的红线和孤零零的铃铛,没有去捡。只是伸出冰凉的手指,轻轻碰了碰那冰冷的,不再发出声响的铃铛。

      然后,她站起身,没有再理会电话,也没有再看那手链一眼,像个失去灵魂的木偶一般,脚步虚浮地、一步一步地,走上了楼梯,回到了那个再也没有光亮能照进来的,漆黑的宿舍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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