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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看流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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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初发现,向暖在躲他。
起初,他以为是她感冒未愈,精神不济。他甚至还给她买了药——虽然那家伙居然不会吞药丸,这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但后来,她的感冒明显好了,咳嗽停了,鼻子也不红了。可那种无形刻意的疏远,却变本加厉。
物理提高班上,她永远坐在离他最远的对角线位置,从头到尾都埋着头,仿佛要跟桌上的习题册融为一体。
在走廊遇见,她就像受惊的兔子,要么立刻转身,要么加快脚步低头溜走,连一个眼神的交汇都不再有。
江初蹙起了眉。
他回想这段时间,自己似乎并没有做什么得罪她的事情。
硬要说的话,也就是运动会那天,表妹周舟跑来学校,因为和她男朋友肖劫闹别扭,赌气非要给他送水,还当着不少人的面拽着他的胳膊撒娇。
他当时被周舟缠得有点烦,但又不好对这个小自己两岁的表妹发作,只能无奈地接过水,可能脸上是带了点不耐烦但类似于笑的表情?
难道是因为这个?
因为他接了别的女生的水?
这个念头冒出来,江初自己都觉得有点荒谬。他向暖凭什么因为这个躲他?他们之间好像也没什么特殊关系。
可是,除了这个,他实在想不出别的理由了。
那种被刻意回避、冷处理的感觉,并不好受。尤其是,他发现自己竟然有点在意。
这种莫名的烦躁和困惑持续了好几天。又是一个晚自习结束,江初终于忍不住,在数学课上拿出手机,点开了和许邵年的聊天界面。
他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片刻,然后敲下一行字,发送。
江初:【惹一个朋友生气该怎么哄?】
另一边六班的许邵年正在开小差,还让向暖给他看着点老师,所以信息几乎是秒回。
许邵年:【???】
许邵年:【什么朋友?男的女的?】
许邵年:【你竟然还有我不知道的男朋友??(震惊.jpg)】
江初看着屏幕上连续弹出的三个问号,能想象出许邵年在那头瞪大眼睛、抓耳挠腮的样子。他按了按眉心,耐着性子回复。
江初:【……女的。】
这一次,手机那头陷入了长达十几秒的死寂。
然后——
许邵年:【卧槽???】
许邵年:【女的?!】
许邵年:【谁啊?!哪个仙女下凡能让你江大少爷费心去想怎么哄?!】
许邵年:【快说!是不是那天给你送水的那个漂亮妹妹?!你们真在一起了?!】
江初看着屏幕上连珠炮似的追问,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就知道会是这种反应。
江初:【不是她。别乱猜。】
江初:【你就说怎么办。】
许邵年:【……】
许邵年:【陷入沉思.jpg】
许邵年:【兄弟,你这信息量太少,我很难办啊。】
许邵年:【不过嘛,万变不离其宗!哄女孩子,核心要点就是态度要诚恳,行动要到位!
许邵年:【首先,你得搞清楚人家为什么生气!你仔细想想,你到底干啥了?】
为什么生气。
江初看着许邵年发来的话,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个身影早已消失不见的夜色里。
他要是知道为什么,还用得着问他?
江初:【你说不说?】
手机屏幕因为许邵年接连不断的信息而持续亮着。
许邵年:【这还不好办?哄女孩子,老套路了。】
许邵年:【首先,送花!玫瑰,必须得是红玫瑰,九十九朵,够场面,够诚意!直接送到她班上去,保证轰动全班,啥气都消了!】
江初看着“九十九朵红玫瑰”和“轰动全班”这几个字,眉头狠狠一跳。
他几乎能想象出那个画面——他抱着一大捧扎眼的花站在六班门口,所有人,包括向暖,用看外星人的眼神看着他。
他面无表情地回复:【你想让我死?】
许邵年:【哎呀,保守了保守了?那换个含蓄点的?百合?满天星?】
许邵年:【要不就来点实际的,请吃饭!就去市中心那家新开的西餐厅,环境好,格调高!我帮你订位子!】
江初:【她不会去的。】
江初几乎能肯定。以向暖那种容易受惊的性格,这种直接的邀请只会让她躲得更远。
许邵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写情书?把你那考年级第一的文采拿出来,保证感人肺腑。】
许邵年:【或者,制造偶遇!摸清她常去的路线,然后“不经意”地出现,自然地打招呼,再诚恳道歉。】
许邵年:【再不然……(坏笑.jpg)你就直接壁咚她!把她堵墙角,眼神要霸道,语气要强势,问她:“为什么躲我?” 保证她心跳加速,什么都忘了。】
江初看着屏幕上越来越离谱的建议,尤其是最后那个“壁咚”,感觉自己的额角都在隐隐作痛。
他把手机屏幕按熄,不想再理会许邵年那些显然来自于大量无脑恋爱小说和偶像剧的馊主意。
这些方法,没有一个适合向暖,更没有一个是适合他的。
送花?请吃饭?写情书?壁咚?
他做不出来。
而且,他隐隐觉得,如果他真的那么做了,向暖大概不会“心跳加速什么都忘了”,更可能会被吓得直接转身就跑,或者用那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
他烦躁地将手机扔进课桌抽屉里,发出“哐当”一声轻响。
哄女孩子,原来这么麻烦。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向暖的样子——她低着头小声说“我不会吞药丸”时的窘迫,她在跳高场边看他时亮晶晶的眼睛,她在树林里被他调侃时通红的脸颊,还有最近她总是匆匆躲开他的、带着疏离和一丝难过的背影。
他究竟做了什么,让她难过了?
这个问题,比解一道物理竞赛压轴题还要让他感到棘手。
第二天物理提高班,向暖依旧像躲避瘟疫一样,踩着铃声溜进教室,精准地坐在离江初最远的那个角落。
她全程低着头,恨不得将整张脸都埋进摊开的习题册里,连呼吸都刻意放轻,生怕引起任何多余的注意。
然而,有些东西是无法躲避的。
课间休息时,她起身想去接水,刚离开座位没几步,就感觉自己的校服外套口袋似乎被什么极轻的东西擦碰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伸手一摸,指尖触碰到了一个折叠起来的小纸团。
她的心脏猛地一缩,脚步瞬间钉在原地。
不用回头,她也能感觉到那道来自教室后方平静却极具穿透力的目光。
她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到教室角落的饮水机旁,接水的动作完全机械。
温热的水流溢出了杯口,烫到了她的手,她才猛地回过神,慌忙关掉水龙头。
她握着微烫的水杯,慢慢走回座位。那个小纸团在她口袋里,仿佛一块烧红的炭,灼烧着她的皮肤和神经。
坐下后,她做了几次深呼吸,才鼓起巨大的勇气,借着课桌的掩护,在抽屉里,用微微颤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展开了那个纸团。
纸张是普通的作业本撕下来的格子页,上面没有任何称呼,没有落款,只有用黑色中性笔画下的、唯一的一个符号——
“?”
一个笔触潦草但带着明显力道,甚至能看出下笔时些许烦躁的问号,孤零零地占据着纸张的中央,像一声无声的诘问,又像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困惑和不解,猛地撞进了向暖的眼底。
向暖:“……”
她盯着那个问号,仿佛要把它看出一个洞来。
这人是什么意思?
是在问她为什么躲着他吗?
他那样一个对周遭一切都漠不关心的人,竟然会注意到她在刻意躲他?竟然还会用这种方式来问她?
过了好久,她才慢慢松开手,将那张皱巴巴的纸重新抚平,然后,同样拿起笔,在那个巨大的问号下面,用力地、几乎是带着点赌气意味地,画下了一个同样潦草巨大的——
“!”
一个宣泄着所有复杂情绪,代表着“无可奉告”,“不想解释”,“我很生气”或者“请别问了”的感叹号。
她将纸条重新揉成一团,握在手心。
等到再次课间,她经过他座位附近时,目不斜视,却仿佛不经意般,将那个纸团轻轻丢在了他桌角的书本旁边。
她像完成了一件极其耗费心力的事情,快步离开,后背挺得笔直,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江初在她经过时,正低头看着书。
当那个小纸团落在桌上发出微不可闻的声响时,他翻书的动作停顿了下。
他抬起眼,看向那个匆匆逃离的背影,然后伸手,拾起了那个纸团展开。
那个孤零零的问号下面,多了一个力道更重、情绪更饱满的感叹号。
“?”“!”
江初:“……”
他看着这两个紧紧挨在一起的符号,沉默了。
江初眼底翻涌着更为深沉的困惑。
沟通似乎进行下去了,又似乎彻底陷入了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