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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自知之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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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竹想起张婵的眼眸含情,时不时投来的目光,她明明喜欢自己的,为什么自己开口,她却拒绝了?难道她看谁都深情?
日复一日,校内校外,风里来雨里去的女孩子,频繁地闯入他的视线里,在被拒绝后,梁竹变得小心翼翼。
11月的第一个周末,在沙发上跟烙饼似的躺着偶尔翻个面,又去阳台躺椅上演“吱呀交响曲”,最终决定去球场发泄一下郁闷。
初冬的清晨,操场上的冷空气里弥漫着年轻的热气。梁竹一上场,运球如砸地,抢断似拼命,把篮球当成了假想敌,每一记投篮都带着狠劲。
章树躲开一次野蛮冲撞,翻白眼: “Bro,今天怎么个玩法?”梁竹喘着粗气,抹了把汗: “…刚有点上头,对不住各位,重来!” 他扯出个随意的笑,试图蒙混过关。章树叉腰: “有点?哥们儿命也是命啊!” 梁竹自知理亏,摆摆手退到场边当观众。冷风一吹,汗湿的背脊发凉,人也清醒了几分。
风水轮流转啊,当初追随的目光,变得坚毅,再也不为自己停留,有点遗憾,有些因爱生恨,幼稚的祝福了一把:祝她渴了没水喝!饿了没干粮!下雨没带伞…嗯?还没骂完,就看见操场边上一个骑着自行车的姑娘,好眼熟。她蹬着辆小得离谱的自行车,她拿出了手机,她拍了操场上那几个光者膀子打球的人,她低下了头,她在手机里快速打着字,她看着手机哈哈笑。
梁竹眯起眼,看着她的所作所为,心里有些抓狂,悄无声息地靠近,手从张婵身后,伸到了手机上,抽走了,说道: “让我看看你在拍什么?”张婵沉浸在制造桃色广告的欢喜里,被吓了一条,
看见梁竹心跳得更快了,她看着梁竹不穿上衣,一点都淡定不了,把手捂上了眼睛,完全没顾上要抢回手机。梁竹坏笑:“你偷拍别人可以,你怎么不敢看我?”梁竹抓着她的手放下:“你是不是心里有鬼!” 张婵闭着眼睛:“没鬼。”心里有你个大头鬼,还不离我远点。
梁竹指向那几个光膀子兄弟“男孩子的清白就不是清白了?”
张婵决定抢回手机,被梁竹躲开。
梁竹冲场内扬声道: “哥几个!注意了!有人偷拍你们美好□□留念呢!”梁竹自认是个心胸狭窄的人,得不到的人,却在欣赏其他美色,无法容忍啊!
大兄弟们闻声都停下来,齐刷刷扭头,看向了这边: “哟嗬,怎么个事儿啊,小姑娘?”“谁啊这么有眼光昂?”“来来来,走近点看!哥给你看个够!” 呼啦一下几个不穿上衣的打篮球的帅哥一下子围了过来,把张婵和她的小自行车堵了个严严实实。几双眼睛带着促狭的笑意上下打量,让张婵有点子呼吸不畅。
张婵看梁竹一脸看戏的表情,跟周围的一圈人,瞬间怂了,有些不好意思: “我错了,我删掉!”
梁竹更是一脸得逞的坏笑: “急什么?我看拍的挺好的…” 他手指划拉屏幕,故意大声念,字正腔圆:
【脱单进度:1/6】
【张婵】:@全体成员都!起!床!操场帅哥这么多!你们再不起床,“屎”都凉了[图片]
配图正是刚才偷拍的“风景”
梁竹挑眉看向张婵,强忍笑意: “兄弟们,你们觉得呢?” 他把手机屏幕转向那几个被比喻成“屎”的大兄弟。
“噗哈哈哈!” “脱单1/6?6个妹子,就一个有对象的!”章树说 “大清早的,室友都睡觉,你这是去约会?有新鲜热乎的‘屎’?”梁竹在章树肩膀上按了下,好整以暇的看着张婵,空气里充满了快活和张婵想原地消失的气息。张婵瞪了一眼梁竹:“大哥们,我错了哈,我就是开个玩笑。”
张婵带着生无可恋的语气,补充道: “各位大哥…大爷!放过我吧,以后再也不敢了!” 内心想着能原地消失就好了!
梁竹忽然晃了晃手机,不打算让她删了,说道: “删了多可惜。这样,发我一份原图。”梁竹想留下她的“罪证”。打算用她的微信发给自己时,张婵一把抢回手机,摁响车铃泄愤: “叮铃铃——!我还发给你?我谢谢你全家!” 再次作势要蹬车跑路。
大高个儿们纷纷挡着她,不让她走,梁竹在旁边笑得像只狐狸: “你以为你跑的了?”然后,把张婵拉进了兄弟群。
张婵看着眼前这群分明一点不在乎清白的家伙,尤其是梁竹,总觉得他有种报复的感觉:“行吧行吧…真是服了你们了。” 张婵看着群名“总被偷拍的老六”深吸一口气,说道“我叫张婵,今天很高兴认识各位。”隔了几秒补充“才怪”
说完这又是一阵嬉闹,闹完,张婵终于得以突出重围,蹬着她那辆“迷你风火轮”,狂奔起来。
身后,男生们还在群里闹腾:
梁竹看着张婵蹬着小车、围巾在冬天的风里一甩一甩的背影,原来踩自行车上下班了,怪不得大门口等不到,再低头看看手机里逐渐变得沙雕的群,嘴角咧到了耳根。
感觉对了就在一起
十一月中旬的周末,党的十八大召开结束,这片大地上的人们迎来了新的领路人。此时寒风料峭,枝头最后几片枯叶在夜色中瑟瑟发抖。早晚温差大的天气,真是让人一会儿穿貂,一会儿露着腰。
随着季节更替,火锅店因为促销活动,跟正餐客服部长的推荐,人气爆满。张婵脚不沾地,忙到打烊,累得胳膊都快要抬不起来。她推着自己的小自行车出来,呵出一口白气,正准备骑上回学校,忽然听见停车场里,一声短促的汽车喇叭声。
她扭头,看见那辆熟悉的SUV摇下了车窗,梁竹的脸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下看不分明。张婵想起“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像他这样的富贵闲人,真的会喜欢他嘴里的“乡巴佬”吗?他到底要干嘛?
张婵蹬上自行车就往前冲,链条发出急促的哗啦声,像是在替她慌张的心跳伴奏。
梁竹看见她在夜里踩自行车狂奔的样子,不免叹息,便发了微信:「你慢点骑,天黑,太危险了,窜海里去了。」然后,自己踩着油门,一路顺畅到了校门口等着她。
从酒店到校区一共8公里,一弯冷月悬在夜空,清辉洒在空旷的马路上,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又在下一个路灯下骤然缩短,周而复始,像一场无声的追逐。张婵一路心情复杂。到了校门口,车灯的光柱越过她,梁竹的车已稳稳停在路边。手机刚才响了一下,她没看。张婵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决定把话说清楚。她蹬车到梁竹车边。他推门下车,倚在车边,为她打开后车门。
车内暖气很足,驱散了身上的寒意。梁竹头靠车窗,月光透过玻璃,在他侧脸投下一片明暗交织的轮廓。他声音低沉,穿过狭小的空间:“有胆偷拍别人,没胆量承认喜欢我?”
张婵看着窗外被月光照得有些模糊的晚归行人,故作轻松:“哪只眼睛看见我喜欢你了?我拍的照片里,可没你。”
梁竹没再看她,目光看向前方被路灯照亮的街道,声音有点哑:“当初不知道是谁老偷看我?哈喇子都快流地上了吧?”他顿了顿,终于转过头,看向了张婵:“你喜欢我,正好,我也喜欢你。为什么不在一起?”
张婵靠在车座后背:“单纯欣赏美色,不行吗?”她把手落在座椅上,与梁竹之间的空位。梁竹的手试探地、缓缓地靠近。
“邀请你,每天都欣赏呢?”他语气里带上期待。
“你喜欢我什么?”张婵问,更像在问自己。
梁竹看着那个靠窗边、侧脸被月光勾勒出一圈柔和光晕的姑娘:“喜欢需要条件吗?感觉对了,就在一起呗。”
夜色里,张婵低下头,声音轻得像耳语,却带着质问的语气:“一时兴起,就在一起?像你的每个前任那样,新鲜感一结束就分开?”
“谈恋爱有分有合多正常啊,重要的是在一起快乐……”
“你说得对。”张婵打断他,一脸认真,“但谈恋爱会让我分心,耽误我发财。”
梁竹气笑了,抬手想揉眉心:“我勒个去……什么时候能发财?打一辈子工发不了财,你还不结婚了?”
张婵理清思路,眼神在车内的昏暗中显得异常清亮:“我发不了财,至少靠自己能活下去吧。哥哥,我们不一样。”
她的声音平静,却字字砸在梁竹心上:“我父亲早逝,母亲是农村妇女,我只能靠自己,一分一分地挣钱,用辛苦和时间去换生存的物资。我到慧泊那天,从坐上火车离开老家就没吃东西,到了第二天晚上,饿了一整天肚子才吃上饭。而你,只是在考虑更想吃哪个?我们看到的、经历的世界,从一开始就是不一样的。”
“能活下来已经很不错了,怎么可能像你那样,云淡风轻地说‘喜欢就在一起’。”
梁竹怔住了。车窗外的月光似乎变得冰冷,照得他内心一片狼藉。他想起她在食堂狼吞虎咽的样子,想起霸王龙开玩笑说她“人小肚子大”……他从未想过那背后是一整天的饥饿。他不理解现在这社会怎么还能把人饿着,一种混合着震惊、自责和心疼的情绪,在肺腑间翻涌。他看着她,这个在夜色中脸庞显得无比坚毅的姑娘,他怪自己脱口而出的“乡巴佬”,多么伤人。
车厢内一片寂静,只有空调运作的微弱声音。窗外的月亮沉默地高悬着,照见车厢内横亘着的、无形的鸿沟。
梁竹喉结滚动了一下,想为自己辩解:“云淡风轻?你觉得我对感情不认真?你这么随意给我贴标签,公平吗?”
张婵沉默片刻:“确实,对不起。可能我也喜欢你,但我有我的‘自知之明’。”
“什么自知之明?”梁竹追问。
但张婵已经拉开车门。她像一尾鱼,滑入这片清冷的银辉之中,骑上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梁竹望着她远去的身影,那身影渐渐融进月光里,变得模糊而不真实。他猛地砸了下方向盘,汽车喇叭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尖锐而孤独的长鸣。他颓然靠回椅背,车窗外的月亮,冷冷地照着他此刻的后悔和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