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韧冬》艾米丽的Burberry

3、紧张

　　“叫你去呢。”张扬从袁帅那里回到办公室，看着周思韧，目光还带一点怜悯。
　　“什么意思？”思韧又惊又恐。
　　“我在外面站着，他出来跟我说让我把你叫过去。”张扬诚恳地说道，又安慰，“可能是给你单独上一堂医闹实践课？”
　　这是个冷笑话吗？但一点也不好笑，因为做医生真的够卑微了。
　　她胆战心惊往病房走，那间svip病房在最头上，越走越发寂静，她的心跳声也就越明显。
　　她扯了扯嘴角，为难的敲了两下门，直到袁帅回应，她硬着头皮进去。
　　“老师，张扬说······”
　　“还真是你！”尖细的女声入耳。
　　思韧看向坐在病床上的女人，苍白的脸下还是藏着一副姣好的面容，思韧认得出来，那是于世州同父异母哥哥的妻子，也算是他的二嫂。
　　“······”
　　思韧并不想同病房里的人多言，也不想起冲突，于世州曾告诉她不需要她和那些人打交道。
　　那女人颐指气使地大声道：“你们陈家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上梁不正下梁歪！”
　　接着一道响亮的耳光脆声响彻病房内。
　　“你够了，李其君！”
　　女人捂住被打的那边脸，恶狠狠瞪着男人，又扫了一眼病房其他人，开始疯狂砸东西，最后实在没什么可砸的，于是把自己的手机扔了出去。
　　险些砸在周思韧的脑门，被袁帅挡了一下，但还是落在了她的左肩上，痛的她倒吸一口凉气。
　　“李其君女士，虽然您是病人，但是我们医务工作者也是有人权的！我要对我的学生负责，恕不奉陪了。”
　　袁帅语气甚差，也没有了笑脸，示意周思韧出去。
　　思韧惊魂未定，走到办公室，徐丽丽听说了以后，差点搬起凳子要去病房报仇，被制止了。
　　几个人都没再继续说下去，袁帅叮嘱了几句也转身离开了。
　　三个人结伴回了学校。
　　一路上，周思韧的脑子都乱的不行，总感觉有许许多多的繁琐之事压着自己，喘不上起来。
　　回到图书馆，看文献，还是看文献，最后还是看文献。因为她实在憋不出一个字，论文是一字未动，还是上次那个状态。当然，也不代表文献就看进去了。
　　图书馆的人还未见减少，她已经有些没耐心了，但又不知道要干什么，想干什么。正在忧愁不定时，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正朝她大步走来。她细声细语跟旁边的徐丽丽说了一声提起书包就往外走。
　　她不喜欢于世州来学校找她，如果没有熟人在场或许还可以接受，倘若有熟人在场，她会难堪和抗拒。
　　于世州越走越近，思韧察觉到他脸上异样的神色，似乎不大高兴。
　　“你怎么来了？”
　　男人顺手接过她手里的书包，虽然并不是很重，她也完全承担得起。
　　“受伤了？”他语调沉重，面露紧张。
　　“没有，别在这说。”她推搡着于世州往外走。
　　于世州撑着伞，一把伞全倾在她的头顶，自己的另一半肩膀几乎被雨水淋透。天公不作美，这雨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天，一会大一会小，这会儿又大了。
　　于世州将她送上副驾后才绕回主驾驶，一上车就焦急地问她：“哪儿不舒服么？我带你去医院。”
　　“你先别这么激动，”思韧握着他冰凉的手，又给他搓了搓，笑道：“我真的没事，不过当时那一下真的蛮痛的，但真的没事，老师让护士长亲自给我检查的。”
　　于世州这才舒了一口气，无奈摇了摇头。
　　思韧不由得感动起来，莫名的想哭。
　　车内暗黄的灯光打在两个人的头顶，彼此看不清表情，但却了解心事。于世州大手抚上她的脸，俯身吻上她的唇。周思韧似乎并不抗拒和他的亲密接触，虽然每天都会有接吻的环节，甚至更加深入的探索，但她仿佛这一次总是比上一次更加享受。
　　两分钟后，思韧轻轻推开他，两人互相抵着额头，思韧细语道：“你的手好凉，嘴巴也是。”
　　两个人咯咯笑起来。
　　“回家好不好。”
　　“带老婆回家，做饭吃饭睡觉。”
　　思韧注目着男人的侧脸，脸上的笑意渐浓。于世州边开车边看她，也笑出声来，两个人就这么笑着，也不知道为什么，挺莫名其妙的。周思韧这么想着。
　　于世州在外是个雷厉风行、不苟言笑的人，在工作上简直是工作狂，甚至可以为了工作拼命，于世州告诉她自己刚创业那两年几乎没有在凌晨一点之前睡过觉。有几次喝酒喝到胃出血，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也要处理工作。
　　但是在感情上，就像个小心翼翼、笨拙稚嫩的小孩子，他的世界以周思韧为中心，几乎把能够为她做的都做了，面面俱到，她有一点情况就能把于世州吓得半死，恨不得替她受罪。她开心的时候，他就陪着她开心，她难过的时候就默默守在一旁，想尽办法哄她高兴。。
　　周思韧觉得这样就挺好的，她很享受这样的恋爱关系。但是她对待感情似乎并没有于世州那么投入，说不上来为什么，她把这种状态归于自己压力比较大以及性格就是如此。
　　两个人躺在床上，于世州小心谨慎地抚摸她被砸的肩，心疼地问道：“还疼吗？”
　　思韧点头，笑道：“确实挺疼的，好在没伤到筋骨。”
　　于世州轻轻亲吻那片青紫的皮肉。
　　“以后学会保护自己，遇到这样的事就别一股脑上前，能躲着就躲着，我有能力给你托底，在这里，还没有人能够给你为难。懂了吗？”
　　“可我也不能什么事都把你拉出来挡在我前面啊，再说了，今天真的只是一个意外。”
　　“我才不管那些，我只要一想到你受罪，就恨不得杀了他们。”
　　他眼底的恨意远远超越了怒气，阴沉着脸，思韧不由得震颤了一下，她似乎还未见过于世州这个模样。
　　思韧晃了晃他的胳膊，朝他撒娇。这才平息了他心中的怒火，又恢复了笑意，思韧先躺在被窝里面，于世州非要给她掖被子，她无奈地接受。
　　“我可以跟你商量件事吗？”
　　“什么事？还需要商量，你想做什么我没答应过。”
　　“以后别突然出现在学校，尤其是图书馆，太显眼了。”
　　“我们思韧也开始嫌弃自己的男人了，唉。”
　　“你别胡说，我只是不想让身边的人八卦嘛。”
　　“那我以后都不可以去接你了吗？”
　　“如果需要你接会告诉你的。”
　　她眨眨眼睛，一脸真诚。于世州拗不过她，也不想因此伤了彼此的感情，无奈答应。
　　第二日一大早，于世州先把周思韧送到学校，自己驱车去了医院。但是周思韧并不知道这件事，于世州也并未提及自己会去医院。
　　直到十点多钟她到了医院才知道这件事。
　　科室里传的沸沸扬扬，一个相貌身材气质都在陈晖申之上的男人，去了李其君的病房，但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没一会儿陈晖申打算给她转院了。
　　周思韧已经猜出个大概了，不过那些都是他们之间的事，她毕竟是个受害者，不是吗？尽管她原本也同情李其君的遭遇，但终归她们两个只见唯一的交集是李其君砸到了她。至于起初的同情也都随着那片渐显的青紫瘀斑烟消云散了。
　　中午轮到她值班，坐在办公室里看了会文献，又给袁帅整理了一些病例和资料，袁帅很少给她活做，甚至连班次都不太给她排，她的时间比起其他同学，相当的自由了。
　　期间袁帅倒是与她闲聊了几句，不过她可能是天生畏惧老师，只是问一句答一句，且每个回答都很官方，不掺杂自己的感受。
　　袁帅平白无故地问了句：“那个小伙子确实也不错，但是你俩不合适。”
　　思韧一头雾水，只是默认他事务繁忙，记错了这号人，乱插了个小伙子给自己。
　　晚上十点袁帅让她下班回家，于世州早早地在医院楼下等着了。
　　“今天你来医院了？”她问道。
　　“明知故问，不来医院怎么接你回家？”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对方缄默不言，专注开车。
　　“这倒也无所谓，但是你和他们之间闹僵了，应该对你不利吧？”
　　“一直很僵，不差这一次。”
　　思韧撇撇嘴，怒骂自己咸吃萝卜淡操心。
　　“世州，”她僵住了，这样亲密的称呼，她好像是这将近一年第一次叫，“可以这样叫你么？是不是有点别扭？”
　　她不知道，于世州听到她这样唤自己的名字，也怔住了。
　　他的眼睛里面闪烁着熠熠生辉，不由得笑了笑：“我喜欢你这样叫我。”
　　“真的么？我过去是怎么叫你的？”
　　于世州收了收笑意，舔舔嘴唇，干涩地说道：“你经常这样叫我。”
　　“可我怎么感觉有些别扭。”
　　“是你想太多，以后就这么叫我，好吗思韧。”他满脸认真。
　　“······”
　　车子平缓地行驶在公路上，车内放着思韧爱听的歌，是伍佰的《泪桥》。
　　动人的旋律牵动人的内心，周思韧单手托腮望向窗外后移的景色，忽然心底冒出一些似乎不属于自己的情绪，起起伏伏，令人憋闷不已，至于究竟是喜是悲，她根本感受不出来，更表达不出。
　　“知道你也一样不善于表白。”
　　这样的歌词究竟是多么无奈伤感才能写得出来，她不得不佩服伍佰，也不得不承认伍佰是个音乐天才。
　　于世州轻声哼着这首曲子，别有一番滋味。
　　“世州，你妈妈是什么样的人？”思韧温温柔柔的语调拂过他的心间。
　　于世州怔住了，方向盘被他手心里的汗水留下水印，他思索了很久，才娓娓道来：“记不大清了，只记得从我记事起她就很少在家，但是她长得极美。”
　　“你什么时候最想妈妈？”
　　男人猛然大脑里“轰”响了一声，周思韧一步一步、一点一点瓦解他的防备，这些年没有人提过自己的母亲，记忆里面模糊的女人，创造了自己生命的女人。
　　他苦笑道：“其实还真的没有，我只是偶尔，是有些不太幸福或者难过的时候。”
　　他大脑空白，自己说的什么全凭嘴巴脱出什么。周思韧也听出他的语无伦次里藏着的意思。
　　“每个小孩都具有天生爱父母的能力。”
　　于世州默然，舌尖抵在前齿，身体吸收了一道不属于自己的气息，肩膀略沉，眼皮松动。
　　“思韧，这一辈子咱俩好好过，你陪着我。”
　　“你在求婚吗？”
　　于世州偏头看她似笑非笑的脸，又加深了几分认真与严肃：“我可以向你求婚了吗？”
　　思韧沉下眸子，一汪水漫在里面，她似乎并不期待但也没有抗拒的意思，她说不清楚自己的心情和感情。
　　“这对你不公平，”她小声说道，“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很爱你，说实话，生病这一年以来，我几乎每天都过得很好。我知道这都是你的功劳，你很会照顾我，不仅仅是衣食住行，你还给予我精神食粮。”
　　她莞尔一笑，又道：“在我还不能确定自己的感情之前，先保持这样的距离好么？我认为我们现在的关系很舒适。”
　　于世州一字一顿道：“思韧，我过去就拿你没什么办法。不过没关系，至少现在我们的生活很好了，不是吗？”
　　“我还有很多问题都想不清楚，也有很多事没有处理好，但你会陪在我身边的，对不对？”
　　周思韧总觉得自己车祸之后患上了精神分裂症，她接受不了和于世州更进一步，又害怕于世州转身就走。在这段感情里面常常患得患失，又好像高高在上，她开始讨厌自己的一些行为，但又控制不了。
　　“你可以安心去做你自己的事情，别的本事没有，给你兜底还是做得到的。”
　　于世州安慰她道。
　　“谢谢你，世州。”
　　“咱俩之间不谈这些，现在、以后，都不必说谢谢。我是心甘情愿为你做一切，只要你肯陪在我身边，只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