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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熟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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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淅淅沥沥下着小雨,房间内还残留着淡淡的檀木香气,床上的女人缓缓张开眼睛。身侧的人早在两个小时前已经动身前往广州参加活动。临行前,写了一张字条给她,并解释道这个行程是昨天夜里临时加的。
她看完字条随手放在一边,心中毫无波澜,她只觉得这样也蛮好的。两个人各自忙碌,互不打扰。
思韧站在镜子前,轻抚着这张陌生的脸愈发觉得可怖。昨天晚上洗澡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大腿内侧有一道细长的疤痕,已记不清是怎么留下的。简单的一番洗漱后,她看到挂在橱柜里被人熨烫好的衣服,随手取下来换上。
或许她早已习惯这样的生活方式。
被于世州的体贴照顾得无微不至,她甚至没有洗过一件衣服,下过一次厨房。
深秋,校园里的小路上已经铺满金黄的落叶。她撑着一把伞走向图书馆走,认真聆听雨水打在雨伞上的“滴答”声。
“露露。”
一道清脆又小心翼翼的声音从前方不远处传来,她微微抬伞,圆瞳诧异地望着淋雨的男人。
男人个子很高,看起来和自己年纪一般大,却颇显憔悴。男人拧着眉头,眼睛紧紧锁着她。思韧并不认识那人,但却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她僵在原地,回应着对方的眼神。不免得脑海又冒出来一个疑问,露露是谁?
反正她不是露露。
男人依旧不肯停止对她的探索,思韧见他的深棕色外套被淋湿,快速上前几步,走到他面前,将伞向他倾斜。她不明白打哪里来的这份勇气,面对一个陌生的男人,不仅没有丝毫没有畏惧,还主动上前为他撑伞。
思韧看清男人的脸,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却并未觉得被冒犯,反而主动开口:“同学,你去哪儿?我送你去。”
不知何时男人的双眸已经填满了泪水,思韧惊讶起来,连忙从书包里拿了一包纸巾给他。
又小心翼翼对他说:“你没事吧?”
悬在半空的手仿佛触及到男人的灵魂,他的嘴角牵出一道弧度,脸色渐渐归于平静。
“谢谢,我没事。可能是我认错人了。”他接过纸巾擦去眼眶的泪,又顺手把她手中的伞接了过来。
“我来打吧。”
思韧没有拒绝,但有点不好意思,于是又问他:“你去哪里?”
“你去哪我就去哪。”
这话倒让周思韧略感尴尬,她也并非自恋,只是她觉得眼前的男人似乎像是预谋好了这场搭讪。但自己又不好直接说有男朋友,如果人家真的只是认错人了呢?岂非丢脸丢到家了。两道高挑纤细的身影缓缓往前走着。
“你是哪个系的?”她开口道。
“电子与信息工程。”
原来不是一个学院的,她在心里默默想。两个人一时之间又陷入了沉寂,但也不知为何,思韧似乎很喜欢这样的相处方式,并不觉得尴尬。
“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沉沉地笑道:“徐孝旻。”
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听过?她仔细回忆起来,但发现大脑一片空白,自嘲的笑了笑。
“我叫周思韧。”
“我知道。”徐孝旻苦涩地说道。
“我们认识吗?”思韧看向男人的侧脸,又轻声道,“对不起,我的意思是我们曾经是朋友吗?去年我出了一场很严重的车祸,手术后有很多很多过去的人和事都忘记了,只记得爸爸妈妈。”
徐孝旻嘴角微微抽动,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住,疼得他抽搐,一阵风吹来,险些把伞吹跑。
他定在原地,眼底溢满了悲伤,对上思韧的视线。
苦涩地说道:“不认识,只是碰巧你很像我最好的朋友,是我认错了。”
“她也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吗?”
徐孝旻点点头,又低声道:“是的,我不是这个学校的,今天是来找她的。”
“她在图书馆吗?我要去图书馆。”
徐孝旻喃喃道:“应该吧。”
思韧自以为看穿徐孝旻的悲哀,但未拆穿他。
她想,那个女生肯定是他女朋友,最近吵架了,他来学校哄女朋友。
思韧轻轻笑着,道:“我第一眼见你,觉得很熟悉,但是没想到我们在这之前真的不认识,熟悉可能是我的错觉。”
徐孝旻忽然激动起来,握住她的手臂,道:“你真的觉得我很熟悉?”
思韧见他急促的模样,不知所措。但她还是很诚实地点点头,说:“你的名字和你都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男人垂下握住她的那只手,面容凝滞,低沉道:“可能在某个地方碰到过,我经常来你们学校,”他顿了顿,又道,“找朋友。”
“你们感情一定很好,你是哪个学校的?也在读研吗?”
“我没有读研了,本科毕业后就进了一家很好的企业,我计划早点买房,结婚······”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压到喉咙里。
“她是你女朋友,对吗?我能看得出来,你很爱她。”
“怎么看出来的?”
“说不上来,但是第六感告诉我她肯定是你的女朋友。”
“原来是这样。”
“你们吵架了,对不对?”
徐孝旻不敢对上那双炽热眼睛,只好四处闪躲,掩盖自己的心虚。最后视线还是落在她的脸上,他逐渐平静下来,但却浮现出来惘然的神色。
“也不算吵架,只是我们之间发生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周思韧显然愣住了,讶然道:“回不去了吗?我是说,你们之间的感情再也回不去了吗?”
他茫然地摇了摇头,仿佛透过她的眼睛看另一个和她相像的恋人。
她原本就是不爱多管闲事的人,两个人也是第一次见,根本连朋友都算不上,她就更没有理由和资格继续聊这个话题。索性她选择闭嘴,但到图书馆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又不可能干巴巴的沉默一路。
既然并不相识,那她硬着头皮换个话题聊下去也无妨,毕竟往后也很难再见到了,即使再见面也可以当做从没有认识过。
但思来想去,她挑不出什么合适的话题可以聊。
男人先开了口:“最近很辛苦吗?”
她倒诚恳,无奈地笑道:“真的很累,压力也大,再加上身体一直不算太好,一点风寒也受不了,像是在受刑一样。”
“身体还没痊愈吗?”他略显焦急道,下一瞬又故作镇定,“你不是说你去年出车祸,我问问。”
她没想那么多,只是回应道:“家里人说我从小身体就差,要不然也不会都快一年了,还没好。这事真是令人苦恼极了,现在学业也紧张,我还要拼命追一追。”
“慢慢来,不着急,你一看就是个很聪明有主见的学生。”
听了这话,思韧不由得大笑起来,说道:“你这话显得很老道,有点像我的导师,他今年54岁。”
徐孝旻也哈哈大笑。
“一时还真不知道说什么好,可能我也不太会表达。”
两个人走在校园里,虽然脸上都具有疲惫之意,但二十出头的年纪终究还是漂亮的、闪耀的、年轻气盛的。
到了图书馆,徐孝旻却不进去了,思韧疑惑地问他为什么。
他直摇头,叹了一口气垂下脑袋,忧郁道:“我想,我和她不能再见了,何况我已经见到她了,看到她现在一切都好,我就放心了。”
说完他就转过身准备离开了,思韧却叫住他。
他回眸看她真诚又略带紧张扭捏的表情,温和地笑着,“怎么了?”
“如果你和你的朋友吵架了,我想她应该还在等着你主动找她,毕竟你们是最好的朋友嘛,没有人能这么狠心割舍掉这样的感情的。”
徐孝旻怅然地望向远处,低语道:“不是,我们俩没有可能了。”
“我也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怎么了,但是在她心里肯定希望你能够幸福。”
“是的,这一点我也可以肯定。”
两人相视而笑。
临走前,徐孝旻又道:“明天我要去澳洲了,原本就只是打算今天来看看她的,现在我已经见到了,即使不说一句话,我也心满意足。”
“那你还回来么?”思韧不知道为什么会冒出这么平白无故的问题。
“对不起,我只是说······”
“应该不回来了,我父母在我······”他迟疑了半分,又苦笑道,“他们几年前去世了,这两年我赚了点钱,几年投了几份简历给那边的企业,打算去那边定居。”
忽然掀起伤感之意,思韧咬了咬唇,跟眼前的陌生人道别。
两个人分别向各自的方向走去,思韧踏入图书馆大门,刹那间,听到那人大声说。
“谢谢你的伞,再见。”
思韧在回过头去看他,只有他留下的背影,渐渐模糊在视线里。那股熟悉的难过涌上脑海,鼻头酸涩,瞬间珍珠般大的颗粒从眼角滑落。
她大概原本就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吧。见证其他人的感情和别离也会心痛,会为他人的感情洒下热泪。
她忽然疾步朝着模糊的背影跑去,气喘吁吁地拦住他的脚步,站在他面前。
徐孝旻惊讶地注视着她,脸上意外地舒展开惊喜。
“一会还有大雨,你拿这把伞走吧。”
她还未平息下来,喘息声很急促。
“你就为这个?跑这么快来给我送伞?”
“无论如何,我们也算一面之缘的朋友了,我对待朋友应该就是这样。”
男人心口一紧,微微张口,欲言又止,沉思了许久,又问:“那你怎么办?”
“我家里人会来接我的,我可以告诉他我的伞借给有需要的人了。”她笑的灿烂。
徐孝旻忽然皱起眉头,没有再说话。
思韧没有给他道谢的机会,把伞放在他怀里,匆匆忙忙跑远。
徐孝旻怅然若失地目送远去的背影,不知是不是雨水落在眉睫,眼眶里弥漫着水雾。
周思韧选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不一会儿,收到同门的消息叫她去一趟医院,情况很紧急。电脑没来得及拿,就背上书包往外走,忽然想起自己的雨伞借给了徐孝旻,雨越下越大没有停歇的意味。
“对不起,我没带伞。”她发消息给徐丽丽。
对方秒回。
“我跟张扬说一声,让他去接你,他在图书馆,你呢?”
说实话,她对张扬实在不算熟悉,但此时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不是吗?
“我也在图书馆,我和他联系吧。”
“好。”
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开张扬的对话框,发现两个人之间的聊天记录竟然还停留在一年前互相交换作业的时候。
还没等她打完字,张扬就在身后叫她的名字。
张扬的性格和名字完全相反,他并不张扬,反而很容易害羞,话很少。
两个人寒暄了两句,男生撑起伞,一并走入雨中。
刚下电梯,还没转到科室的走廊就已经听见嘈杂的声音,平时虽然也是人来人往,但却不吵闹。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走上前去一探究竟。
从几个人嘴里不难猜出,科室里摊上了个难惹的主。
徐丽丽抓着周思韧的手然后给了个眼神,三个人往办公室去了。
张扬倒是稳重许多,问道:“怎么了?”
“不知道啊,惹上大事了,等着老袁来呢!连小副都灰头土脸的从病房里面出来了。”
“不会是昨天夜里住进vip病房的那个病号吧?”周思韧露出难堪的表情。
“那还能有谁,就是她。你们没看见,那女的快要把病房掀了。”徐丽丽道。
“为什么呢?”
徐丽丽眼珠子提溜溜转动,看了看四下无人,勾了勾手,三个人靠在一起,她小声嘀咕:“那女的老公好像是出轨了,也是因为这个才自杀的。”
张扬先撤退三个人的阵营,思韧随后,两个人不约而同露出同样鄙视的目光。
“你俩不会不信吧?真的。刘姐姐偷偷告诉我的,她昨天夜班,巡病房的时候不小心听见的。”
“那怎么办?不会要在医院闹离婚吧?”思韧一脸认真。
“那和我们也没啥关系,倒是还能听点豪门八卦。”
“上回老袁不是说了吗?不准我们去病房听八卦。”
“你那么听他的?他让你发期刊呢,怎么没见你发?”
三个人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