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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你今日若能赢我一场 ...

  •   卢湛的目光早黏在谢昭身上,从她策马击球的那一刻起,魂儿就飘走了大半。
      此刻得了晋王这句话,竟像是得了特赦,急吼吼要下场去。

      场上两队人马很快分定:谢昭与苗璎一队,杨文佑自然护着妻子,再加上韦芳,四人凑成一队;
      另一边,郑猗在前头,裴仪与裴度紧随其后,最后加上卢湛,恰好四人成队。

      谁料那卢湛一到场上,撞见苗璎,剩下的半分魂儿也被勾了去,哪里还有心思打马球?
      他握着球杆,屡屡在关键时刻“失手”,眼睁睁看着苗璎与谢昭带球入门,偏还装作浑然不觉的模样。

      这般明目张胆地放水,气得郑猗好几次都想调转马头,用球杆敲醒这个魂不守舍的家伙。

      几个回合后,郑猗忍无可忍,怒视卢湛:“卢三!你给我去对面那队,换韦郎君过来!”

      卢湛正愁没机会凑到谢昭身边,一听这话,忙不迭拨转马头,欢天喜地奔向对面阵营。

      郑猗这方没了卢湛这个漏勺,顿时如虎添翼,原本落后的比分很快追了上来。

      谢昭瞧得分明。
      杨文佑满心满心满眼都是苗璎,眼不错珠地盯着妻子,生怕她磕着碰着,压根顾不上配合;
      新来的卢湛更是没个正形,频频往自己身边凑,嘴里还絮絮叨叨说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一会儿问她骑马是跟谁学的,一会儿又夸她骑装好看。

      如此一来,只剩她自己孤军奋战。

      她见裴度又将马球控于杆下,心头一急,扬鞭催马,俯身便去争夺。

      裴度见她动了真章,眼中浮起几分促狭笑意。
      他平日里虽温文尔雅,此刻却半点不肯相让,球杆翻飞,与谢昭缠斗起来。

      两人你来我往,马球在球杆间来回传递,裴度技胜一筹,稳稳将球送入对手球门。
      郑猗与裴仪立刻在马上清脆击掌,笑声顺着风飘过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

      卢湛见状急了,策马冲到裴度身边,压低声音抱怨:“你平日里最讲风度,今日怎么回事?真惹恼了谢娘子,仔细我捶你!”

      裴度却勒住马,问:“谢娘子,那日河中的大鱼,滋味可还鲜美?”

      谢昭气结,这人竟是如此小肚鸡肠!
      那日河边不过是场口角,她早将这点琐碎抛到了脑后,偏偏他还记挂至今,难不成还想让她赔卢湛那日湿了的衣裳?

      “裴少卿好记性。” 谢昭讥诮道:“不过是件湿了的衣裳,若裴少卿实在挂心,改日我叫人送十匹八匹云锦到裴府,够不够赔卢三郎那身粗布?”

      卢湛在一旁连忙摆手:“谢娘子,我那衣裳早扔了,哪值得你破费?裴度你也是,旧事重提做什么,快给谢娘子赔个不是!”

      裴度却大言不惭地叉手,“那就劳烦谢娘子稍后送到裴府。”
      “你......!”谢昭咬牙,她原是说气话,偏他就顺杆爬。

      裴度看她这副模样,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儿,心内直乐,不紧不慢地添了一句:“你今日若能赢我一场,我便将《西域求法秘录》转赠你,如何?”

      谢昭两眼放光:“此话当真?”
      裴度笑着点头:“自然当真。”

      谢昭心中擂起战鼓,今日说什么也要赢了裴度!
      她猛地扬鞭,照夜似离弦之箭奔出,直取裴度杆下。

      卢湛见她这么拼命,少不得舍命陪淑女,竟是难得地打起十二分精神,与谢昭一左一右配合得默契。

      对面架不住对这般架势,几番拉锯,比分渐渐追近了不少。
      待谢昭一记漂亮的远射将马球送入球门后,她勒住马,特意学着方才郑猗与裴仪的模样,与苗璎在马上清脆击掌。

      看台之上,李澄起初还能凝神听崔延讲些龟兹的风土人情,时而颔首应和两句。
      待看见谢昭与裴度缠斗得愈发激烈,那点听故事的心思便散了大半,连崔延说到龟兹乐舞的妙处时,他也只含糊地“嗯”了一声,索性专注地看四女打球。

      “裴少卿,承让了。”一局结束,谢昭抹去额间细汗。

      回转时,崔延已挡在她与看台之间,对着李澄躬身行礼:“殿下,宫里刚传来消息。皇后娘娘命我即刻入宫。请殿下恕罪,我等先行告退。”
      他知李澄好色,找个借口,几人匆匆离去。

      “这么快就要走?我还没扳回一局呢!”郑猗见她们要走,撅起小嘴,眼里满是不甘。
      “下次陪你打个尽兴。”李澄嘴上哄着,目光却追随着谢昭和苗璎翩然离去的背影。

      *

      宣平侯府外,一辆马车已等待多时。
      杜湘裹着披风坐在车内,一双杏眼肿得桃儿似的,她今日是特意在这里等着崔延的。

      听到车外护卫轻咳示意,她猛地掀帘跃下,绣鞋踩进泥水也浑然不觉。
      “延哥哥......”

      崔延脚步一顿。
      自那日宫宴后,这个小时候总追着他喊“延哥哥”的杜娘子,在他心里早褪了颜色。
      “杜娘子有事儿?”

      “延哥哥,到马车上说句话可好?”杜湘恳切道。

      崔延后退半步,拉开距离,“不妥。”

      杜湘抬头,泪珠滚过脸颊:“宫里都在传,陛下要为你和谢昭赐婚?”

      这事传得倒是快。崔延眉梢一动,眼底星河乍泄,“是又如何?”

      “你当真要娶那个药胡女?”

      崔延眉间骤然凝起寒霜。

      “延哥哥,她不知使了什么狐媚手段,讨了太后和皇后的欢心。”
      杜湘抓住崔延袖口,鬓边珠花不慎坠地,“那药胡女在穷乡僻壤长大,究竟哪一点配得上你?”

      崔延不悦地推开她:“杜娘子莫要再说这样的话。”
      他俯身拾起珠花,掷回车辕,“她什么法子都没使,不过是我放在心尖上,以命相护之人,是我想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娘子。你若再辱她半句,休怪崔某翻脸。”

      杜湘像是突然被抽走筋骨,跌坐在地上。

      *

      几日后,长安城接连迎来两桩天家喜事。
      大皇子晋王迎娶郑氏女郑猗为妃,二皇子楚王亦以盛大之礼将裴仪娶入王府。

      朱雀大街上宝钿香车络绎不绝,首尾相接,引得满城百姓扶老携幼驻足观望,啧啧称叹。

      谢昭在书肆后院刚用过晚饭,芍药捧着帖子进来,道:“娘子,裴府差人递来请柬,说是此番裴家嫁女,承蒙京中各家亲友相助,特备了宴席答谢,邀您明日过府一聚。”

      谢昭看着眼前的《西域求法秘录》。
      裴度倒是言而有信,那天打完马球后,便让人把这书稿送了过来。

      她又想起一事。
      前几日,她吩咐刘掌事盯紧王掌柜,果然察觉那姓王的在背后动作不断。

      自上次算计落空,王掌柜并未死心,反倒暗中串联了几家供货商。也不知他究竟向人家许下了什么好处,竟让刘掌事连半块像样的梨木版都拿不到,甚至连笔墨纸砚都断了来路。

      谢昭一时无计可施,只得翻出一卷旧画,亲自前往裴府别院,求见裴度。
      她心中忐忑,只盼对方看在她已赔出云锦、息事宁人的份上,能出手解围。

      可那日偏偏不巧,裴度并不在府中,只有他的亲随石曲迎出来。
      对方言辞客气,却并未收她的画:“谢娘子,市场纠纷本是太府寺职责所在,我家郎君从不收这些,这画您还是拿回去吧。您说的事,我定会一字不落地转达给郎君。”

      谢昭献画不成,心中更是不安。
      上次就连崔延亲自开口,裴度都当场回绝,这一回,他真会愿意帮她吗?

      石曲看出她的迟疑,安抚道:“谢娘子放心,您的事,郎君会记在心上。”

      她只得返回书肆,一路心绪纷乱,自觉此事难成,或许仍得托崔延或陆尚宫出面转圜。

      谁知第二日天刚亮,梁家木材行的东家亲自将一整车上好的梨木版送上门来,报价还比平日低了两成。
      不过一日,刘掌事便将所有紧缺货物尽数补齐。

      裴度此人,行事当真难以揣测。若书肆日后能得他几分关照,经营必然顺畅许多。
      既然他主动发来请柬相邀,她何不趁此机会,会一会这位裴少卿?

      翌日,谢昭携芍药到裴府。
      还未进门,便听得府内丝竹悠扬、笑语隐约。

      裴度一袭墨色锦袍,立于廊下,像在等着什么人似的,今日见到她,倒是很随和,“谢娘子万福。”
      谢昭敛衽还礼:“裴少卿安好。”

      裴度侧身让开道路,示意她往里走,“寒舍园景粗陋,谢娘子若不嫌弃,可随意游赏。”

      正说话间,前方有人朗声笑道:“裴兄好不厚道!前几日你还跟我说,今日设宴在别院,清静自在,我才特意快马加鞭从城外赶回来。如今到了这里,既无美人佐酒,又处处拘束,你如何赔罪!”

      谢昭望去,又是那卢湛,转身快步离去。

      裴度朝卢湛无奈一笑:“三郎见谅。今日永泰公主驾临,别院地方狭小,实在不便招待公主与诸位宾客。改日定当专程相邀,向你赔罪。”
      卢湛笑骂一声。

      前院净鞭三响,侍者高声唱道:“公主鸾驾至!”
      谢昭理了理裙裾,与众宾客一同到中庭,等候恭迎永泰公主。

      圣上膝下唯永泰、永安、永福三女,皆封正一品公主,食邑三千户。
      永泰公主年方及笄,德妃怜爱殊甚,不忍她早嫁,是以驸马之选迟迟未决。

      她端坐七宝座,眉宇间自有一段与生俱来的天家威仪,那股尊贵气度,让满座的世家娘子们黯然失色。
      众人举盏齐贺:“恭祝殿下千秋永驻,长乐未央!”

      永泰公主朱唇略沾琼浆便搁下:“今日是本宫扰了诸位雅兴,不必拘礼,随意些便好。”
      裴度再拜:“公主鸾驾亲临,顿使寒舍生辉,何来叨扰之说?”

      “既结秦晋之好,咱们便是一家人了。”永泰公主笑道,“日前听王妃嫂嫂提及,裴府牡丹栽得极好,堪称长安一绝,今日特来一观。”

      裴度笑意愈深:“眼下宴席已备好,还请公主先用些膳食,待用过饭后,臣再陪公主一同去牡丹园赏花。”
      他击掌三声,侍女捧着银盘鱼贯而入。

      永泰公主举筷浅尝,赞道:“本宫早闻裴府庖厨精于南食北馔,今日一试,果然名不虚传,这虾饺的鲜味,比宫中御厨做的还要胜上几分。”

      谢昭冷眼瞧着,这位裴少卿待人接物滴水不漏,进退有度,难怪裴家偌大家业,泰半都交予他打理。

      酒过三巡,一个梳双鬟的婢子近前,屈膝禀道:“谢娘子,我家郎君请您移步牡丹园,一同陪公主殿下赏花。”

      永泰公主已用食毕,裴度立在阶前,目光倒是朝着自己的方向。
      谢昭只得将手中银筷搁下,快步趋至裴度身后站定,跟着他往牡丹园去。

      裴度信步于牡丹丛中,如数家珍,“此株'魏紫'乃贞观年间从洛阳移栽,艳冠群芳。”
      又引众人至一株白牡丹前,“这'玉楼春'最是难得,月下观之,恍若仙子凌波。”

      谢昭随侍在后,暗自思忖裴度特意唤她前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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