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姐她主修无情道》念安平

34、第 34 章

　　晨光刺破云层，将稀薄的金辉洒向黑土坳这个蜷缩在丘陵褶皱里的小村落。经过一夜休整，镜心小队众人面上的疲惫稍减，但那份沉甸甸的悲伤与凝重，却非一朝一夕能够化开。
　　秦烈沉默地将净尘的玉棺重新负起，动作缓慢而郑重，仿佛背负着一座山岳。陈风依旧如同沉默的影子，检查着随身物品，尤其是那盛放着两颗邪异果实的储物袋，确保万无一失。
　　沈辞在林清雪与阿阮的搀扶下站起身，脸色依旧苍白得近乎透明，步履也带着显而易见的虚浮。然而她那冰蓝色的眼眸深处，却比昨日多了一丝微弱的、属于生机的光泽。村民提供的简陋粥食和那间遮风避雨的破屋，如同荒漠中的一滴甘泉，虽微不足道，却真实地滋养了她近乎枯竭的心力。
　　李老丈和铁柱早早便等在屋外，见他们出来，老者拄着拐杖上前几步，浑浊的目光扫过众人，尤其在沈辞脸上停留片刻，沙哑道：“几位仙师这便要走了？”
　　秦烈抱拳，声音比往日低沉了几分：“多谢老丈昨夜收留，我等尚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
　　李老丈叹了口气，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了然，他颤巍巍地从怀里摸索出一个粗布缝制的小口袋，递了过来：“穷乡僻壤，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这是村里自己采晒的苦艾叶，点燃了能驱些蚊虫瘴气，聊胜于无……愿仙师们前路平安。”
　　那粗布口袋针脚粗糙，分量极轻，却让众人一时默然。苏璎珞上前一步，柔声接过，郑重道谢：“长者赐，不敢辞。多谢老丈心意。”
　　阿阮也连忙从自己的百宝囊里掏出几瓶最普通的、能强身健体、抵御寻常风寒的丹药，塞到铁柱媳妇手里，小声说着：“这个……给孩子们，平时吃一颗，不容易生病。”
　　铁柱夫妇手足无措地推拒着，黝黑的脸上满是惶恐与感激交织的复杂神情。那几个躲在远处屋角偷偷张望的孩子，眼中除了好奇，更多了几分懵懂的向往。
　　简单的告别后，小队再次启程，离开了这个贫瘠却给予他们短暂安宁的小村落。回首望去，那几缕晨炊依旧袅袅，如同这片土地上顽强生存的希望。
　　接下来的路途相对平顺，离开了沼泽区域，进入了丘陵与平原的交界地带。沈辞的伤势在缓慢恢复，虽依旧无法动用太多灵力，但至少已能自行行走，无需时刻搀扶。她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赶路，心神则沉入体内，以《冰心诀》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缕被“粘合”的规则之力，如同修复一件布满裂痕的珍贵瓷器，缓慢而专注。
　　莫小乙则显得有些心事重重，时常落在队伍最后，拿着他那本笔记写写画画，时而唉声叹气。赵铁柱看在眼里，放缓脚步与他并行，沉声问道：“还在想那果子的事？”
　　莫小乙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苦恼道：“赵师兄，我总觉得我那法子太糙了，风险太大。当时是没办法，现在想想都后怕。要是能有个更稳妥的、彻底净化那邪物能量的方法就好了。”
　　赵铁柱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难得的宽慰：“若非你急智，沈师妹恐怕撑不过那一关。事急从权，不必过于自责。待回到宗门，或可请教尊长，集思广益。”
　　他们的对话隐约传到前方。苏璎珞指尖拂过琴弦，带起几个清越的音符，轻声道：“万物相生相克，既有如此邪物，世间定有克制之法。或许……并非只有强力净化一途。”
　　林清雪若有所悟，接话道：“苏姐姐所言极是。那万魂血煞树以生灵精血怨魂为养料，其性至阴至邪。若能寻得至阳至正之物，或可中和其戾气，化害为宝？”
　　阿阮眨着眼睛，努力回想：“至阳至正……我们百草峰的‘赤阳朱果’？还是金刚寺的‘菩提子’？可惜净尘师兄他……”提到净尘，她的声音低了下去，眼圈又有些发红。
　　秦烈走在最前面，听着后面的讨论，闷声道：“管它什么法子，能找到就行！到时候老子非要把幽冥道那些见不得光的老鼠窝一个个掀了！”他的声音里压抑着怒火与恨意，重剑的剑柄被他握得咯吱作响。
　　沈辞将同伴们的对话听在耳中，心镜微澜。她想起谢逾传授无情道时，曾提及“孤阴不生，孤阳不长”，天道循环，自有其平衡之理。或许，对付这等邪物，一味强攻并非上策。这个念头在她心中悄然种下。
　　数日后，一行人抵达了一座名为“清泉镇”的边境小镇。镇子比黑土坳繁华许多，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两旁店铺林立，行人往来，虽大多面带风霜，却也有着黑土坳村民所没有的、属于市井的活力。
　　他们寻了一间看起来干净朴素的客栈住下。连续多日的风餐露宿和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稍微放松。秦烈和陈风负责外出打探消息，并采购一些必要的补给。苏璎珞和林清雪陪着阿阮去镇上的药铺，看看能否找到一些对沈辞伤势有益的药材。
　　沈辞则留在客房中静养。她推开临街的窗户，看着下方熙熙攘攘的人流。贩夫走卒的吆喝，孩童的嬉闹，妇人讨价还价的声音……这些充满烟火气的声响，与她所熟悉的断尘峰的万籁俱寂、修真界的杀伐争斗截然不同。
　　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作为天道转世，她本应超然物外，俯瞰众生。但此刻，听着这凡俗的喧嚣，感受着体内依旧隐隐作痛的伤势，以及心中那份对同伴、甚至对黑土坳那些质朴村民的牵挂，她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早已不再是那个冰冷规则的化身。
　　“过刚易折，过净则虚……纳一丝暖光……”谢逾的话语再次浮现。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昨日捧着那碗野菜粥时的微温。
　　就在她心神恍惚之际，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冰冷气机，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她感知中一闪而逝。
　　沈辞猛地抬头，冰蓝色的眼眸锐利地扫向窗外某个方向。那是……师尊的气息？
　　虽然那气息淡得几乎无法捕捉，转瞬便消失无踪，但她绝不会认错。谢逾，他来了？就在这清泉镇？还是仅仅只是路过？
　　她的心绪，因这一丝若有若无的感应，泛起了更为复杂的涟漪。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感知到她的危机？还是……另有缘由？
　　窗外夕阳西沉，将天边云霞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清泉镇华灯初上，喧嚣渐息。沈辞独立窗前，玄衣背影在暮色中显得愈发孤清，却又似乎与这凡尘灯火，有了某种难以言说的牵绊。
　　远在镇外某座荒山之巅，谢逾玄色的身影无声无息地立于一块突起的巨石上，衣袂在晚风中微微拂动。他淡漠的目光掠过脚下那座点亮零星灯火的小镇，最终停留在沈辞所在客栈的方向。
　　他确实感应到了她那股挣脱死寂、与世间联系愈发紧密的气息，也察觉到了她体内那奇异稳定下来的规则之力。甚至，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他仿佛也能“看”到她那立于窗前的、带着迷茫与思索的身影。
　　良久，他收回目光，望向无尽苍穹。风雪在他周身自动避让，形成一片绝对的寂静领域。那亘古冰封的眼底，无人得见的最深处，一丝极淡的、近乎叹息的波动，终是未能泛起，便再次沉寂下去。
　　他并未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