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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

  •   晨光熹微,驱散了黑风沼泽边缘浓重的湿气与部分阴霾,却驱不散弥漫在“镜心”小队众人心头的沉重。简单的行装很快收拾停当,洞穴内残留的痕迹也被赵铁柱和莫小乙小心地处理干净。
      秦烈默默地将净尘的玉棺背负在身上,那玉棺似乎比以往更加沉重,压得他宽阔的脊背都微微躬起。他没有说话,只是用行动表示着对同伴最后的护送。
      陈风依旧沉默,主动接过了携带那两颗被严密封印的“空间血婴果”的任务,将其小心地收入特制的储物袋中,贴身放好。他的动作一丝不苟,仿佛在完成一项极其重要的使命。
      沈辞在林清雪和阿阮一左一右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虽然规则反噬被暂时稳定,部分经脉也被奇异地“粘合”,但她的身体依旧虚弱得厉害,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稍有不慎便会牵动内腑,带来阵阵隐痛。脸色苍白如纸,唯有那双冰蓝色的眸子,在晨曦映照下,显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定。
      “走吧。”她轻声说道,声音虽弱,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一行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处临时藏身点,沿着赵铁柱根据星象和地势判断出的、相对安全的路线,朝着沼泽外跋涉。
      沼泽的路并不好走。泥泞、毒瘴、潜伏的妖兽……即便选择了相对安全的路径,依旧危机四伏。沈辞几乎将全部精力都用在维持身体平衡和压制伤势上,无力他顾。秦烈和陈风自然而然地承担起了开路和断后的重任,两人配合默契,秦烈的重剑势大力沉,清除障碍,陈风的剑则快准狠辣,解决掉那些试图从阴影中发起袭击的小型毒物。
      苏璎珞的琴音再次响起,不再是高深的治愈或安魂之曲,而是换上了一曲能够轻微提振精神、驱散部分疲惫的《行路难》。琴音算不上多么精妙,却在这艰难的行进中,给了众人一丝难得的支撑。
      林清雪和阿阮则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沈辞身边。林清雪不时引动周围稀薄的水灵之气,化作清凉的雾气,拂过沈辞的额角,缓解她的不适。阿阮则像个紧张的小护卫,眼睛时刻盯着沈辞的脚下,遇到稍陡的坡坎或湿滑的苔藓,都会提前出声提醒,并用力搀扶。
      莫小乙跟在队伍中间,一边走,一边还在他那宝贝笔记本上写写画画,时而皱眉,时而恍然,显然还在复盘之前那个惊险万分的治疗过程,试图优化他的符阵。
      这种无声的关怀与默契的协作,如同细密的网,托住了重伤虚弱的沈辞,也维系着这支刚刚经历重创的队伍。
      整整一天,他们都在与恶劣的环境和自身的疲惫抗争。直到日落时分,才终于看到了沼泽的边缘。前方,是连绵起伏的、长满低矮灌木的丘陵地带,虽然依旧荒凉,但至少不再是那令人窒息的泥泞与毒瘴。
      “前面好像有炊烟!”眼神最好的莫小乙突然指着远处丘陵的一个坳处喊道。
      众人精神一振,凝目望去,果然看到几缕极其细微的灰白色烟柱,在渐暗的天色中袅袅升起。
      “有村落!”阿阮脸上露出喜色,“我们可以找个地方借宿一晚,师姐也需要好好休息!”
      连续一天在危机四伏的沼泽边缘跋涉,对伤势未愈的沈辞确实是极大的负担。她的呼吸已经变得有些急促,额角冷汗涔涔,全靠意志在支撑。
      秦烈看向沈辞,见她微微颔首,便沉声道:“过去看看,小心为上。”
      一行人朝着炊烟的方向走去。随着距离拉近,一个规模很小、看起来十分贫瘠的村落出现在眼前。几十间低矮的土坯茅草房稀疏地散落在山坳里,村口歪歪扭扭地立着一根图腾柱,雕刻的图案早已模糊不清。几个穿着打满补丁粗布衣服、面黄肌瘦的孩子正在村口的空地上追逐玩耍,看到沈辞这一行衣着气质明显不同于凡人、还带着棺椁的“怪人”,立刻吓得一哄而散,躲到破旧的屋舍后,只露出一双双怯生生又充满好奇的眼睛。
      很快,一个拄着拐杖、头发花白、衣衫褴褛的老者,在一个精壮汉子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迎了出来。老者脸上布满沟壑,眼神浑浊却带着一丝历经风霜的沉稳。他打量着秦烈等人,尤其是在看到秦烈背后的玉棺和沈辞那明显不正常的脸色时,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但还是客气地拱了拱手,声音沙哑:
      “几位……仙师?从何处来?到我们这穷乡僻壤,有何贵干?”他用的竟是带着浓重口音的、略显生硬的通用语。
      秦烈上前一步,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温和些,抱拳还礼:“老丈,我们是从南边来的修士,途经此地,我这位师妹受了重伤,需要找个地方歇息调养一晚,不知可否行个方便?”他刻意隐去了黑风沼泽和幽冥道之事。
      老者闻言,又仔细看了看被林清雪和阿阮搀扶着、脸色苍白如雪的沈辞,眼中的警惕稍减,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怜悯。他叹了口气:“我们这黑土坳,穷得很,没什么好招待的。若是几位仙师不嫌弃,村尾有间废弃的土屋,虽然破败,但遮风挡雨尚可,只是……需要自己打扫一下。”
      “无妨,能有个落脚之处已是感激不尽。”苏璎珞柔声接口,声音如同春风化雨,让那老者和旁边的汉子神色都放松了不少。
      在老者,自称是村里的李老丈和那汉子,是他的儿子,叫铁柱,与赵铁柱同名,引得莫小乙偷偷咧了咧嘴的引领下,众人来到了村尾那间废弃的土屋。果然如李老丈所说,十分破败,屋顶漏着几个窟窿,墙壁斑驳,屋内积满了灰尘,角落里结着蛛网。
      但众人并无怨言。秦烈和陈风立刻动手,将玉棺小心地安置在屋内最干燥的角落。赵铁柱和莫小乙则开始熟练地清理杂物,修补屋顶的破洞,布置简单的隔音和防护阵法。苏璎珞和林清雪扶着沈辞在稍微清理过的土炕上坐下,阿阮则拿出干净的布帕,沾了水,小心地替沈辞擦拭脸上的汗水和尘土。
      李老丈和铁柱看着这群“仙师”动作麻利,各司其职,尤其是看到赵铁柱和莫小乙凭空布下闪烁着微光的阵法时,眼中都露出了敬畏之色。铁柱更是跑回家,不一会儿,和他的媳妇一起,端来了几碗冒着热气的、稀薄的野菜粥和一小碟黑乎乎的、看不清原料的饼子。
      “村里没什么好东西,只有这些粗食,几位仙师……将就着垫垫肚子。”铁柱的媳妇是个面色黝黑、手脚粗大的妇人,有些局促地搓着手,不敢看众人的眼睛。
      那粥几乎能照见人影,饼子也又硬又糙。但对于刚刚脱离险境、身心俱疲的众人来说,这冒着热气的食物,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
      “多谢大嫂。”林清雪温声道谢,接过粥碗,先递给了沈辞。
      沈辞看着碗里那清可见底的粥水,以及妇人那带着怯意和真诚的眼神,心镜之上,微微波动。她接过碗,小口地喝了起来。粥的味道寡淡,甚至带着一丝野菜的苦涩,但那股暖意流入胃中,却让她冰冷的手脚似乎都回暖了些许。
      阿阮也乖巧地向那妇人道谢,然后拿出自己珍藏的、几块品相不错的灵谷饼,非要塞给铁柱夫妇和他们躲在门外偷偷张望的孩子。
      “这个……这个好吃,给你们尝尝!”阿阮红着脸说道。
      铁柱夫妇推辞不过,最终收下了,那黝黑朴实的脸上,露出了受宠若惊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他们的孩子,一个约莫五六岁、瘦得大眼睛格外突出的女娃,小心翼翼地接过阿阮递过去的一小块灵谷饼,咬了一小口,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偷到油的小老鼠一样,飞快地跑开了,大概是去找小伙伴炫耀了。
      这平凡而温馨的一幕,冲淡了队伍中弥漫的悲伤与凝重。秦烈默默地喝着粥,看着窗外村落里零星亮起的、昏黄的灯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苏璎珞的指尖在琴弦上轻轻抚过,没有发出声音,眼神柔和。
      夜色渐深,村民们早已歇下。土屋被赵铁柱和莫小乙布置的阵法笼罩,隔绝了内外。众人在屋内打坐调息,秦烈和陈风轮流守夜。
      沈辞盘坐在土炕上,继续以《冰心诀》引导体内那缕被“粘合”的规则之力,缓慢温养着受损的经脉。虽然进度缓慢,但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致命的规则反噬确实被暂时束缚住了,不再肆意破坏。心镜之上,属于净尘的烙印依旧散发着沉静的暖意,而今日村民那质朴的善意,如同一点微弱的星火,也映照在了镜面之上,让她对“守护”二字,有了更具体、更贴近人间的理解。
      她不禁想起谢逾。若是师尊在此,以他通天修为,或许能轻易解决自己的伤势,挥手间便能荡平幽冥道的阴谋。但他没有出现。他就像这无情的天道,俯瞰众生挣扎,只在最关键的节点,或许才会投下冰冷的一瞥。
      然而,正是这红尘之中的挣扎、同伴的舍身、凡人的善意,让她这条看似孤绝的无情道,似乎……不再那么冰冷了。
      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冰蓝色的眸子在黑暗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
      就在沈辞心神微动之际,远在灵霄宗断尘峰之巅,负手立于万丈风雪中的谢逾,仿佛心有所感,微微侧首,目光似乎穿透了无尽虚空,落在了西南方那片贫瘠的丘陵地带。他玄色的身影在风雪中岿然不动,唯有那双亘古虚无的眼底,极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几不可察地……松动了一丝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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