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姐她主修无情道》念安平

32、第 32 章

　　洞穴内陷入了短暂的沉寂，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沈辞略显急促的呼吸声。莫小乙提出的方案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每个人心中都激起了巨大的波澜。
　　秦烈眉头拧成了死结，第一个打破沉默，声音带着压抑的焦躁：“莫小子，你确定这不是在拿沈师妹的命开玩笑？那鬼东西的能量，我看着都瘆得慌！引入体内？一个控制不住，后果你想过没有？！”
　　苏璎珞指尖无意识地在琴弦上滑动，发出几个零散不安的音符，她柔美的脸上写满了忧虑：“小乙，此法闻所未闻。空间之力本就桀骜难驯，更何况是经邪法培育、饱含怨念的能量。即便能剥离部分，其本质依旧狂暴。沈师妹如今神魂虚弱，经脉残破，如何能驾驭得了？”
　　林清雪没有说话，只是更紧地握住了沈辞冰凉的手，传递着无声的支持与担忧。阿阮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小脸煞白，嘴唇翕动，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莫小乙被众人质疑，脸涨得通红，但他没有退缩，反而扬了扬手中画满潦草符文的笔记本，争辩道：“我知道危险！秦大哥，苏姐姐，我不是瞎搞！我研究了很久！这‘空间血婴果’的能量结构虽然邪异，但核心的空间本源是相对纯粹的，就像……就像被污泥包裹的明珠！我的‘净灵符阵’是万符宗秘传，专门净化异种能量，虽然没试过这么邪门的，但理论上是可行的！”
　　他看向沈辞，眼神急切而真诚：“师姐，我不是让你直接吸收那些狂暴的能量。是用符阵一点点剥离、过滤，只引导最温和、最本源的那一丝空间气息进入你体内。目的是‘安抚’和‘粘合’，不是‘灌注’。这需要你对自身力量，尤其是规则层面的力量，有极强的掌控力。我相信……我相信只有你能做到！”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沈辞身上。她靠在石壁上，闭目凝神，仿佛在仔细权衡着每一个字的重量。苍白的面容在跳动的火光下显得愈发脆弱，但那紧抿的唇线和微蹙的眉宇间，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韧。
　　她不是在犹豫是否冒险，而是在计算成功的概率，评估自己残存的力量能否完成这场精细到极致的“手术”。
　　良久，她缓缓睁开眼，冰蓝色的眸子扫过众人担忧的面庞，最后定格在莫小乙脸上。
　　“有几成把握？”她的声音依旧嘶哑，却异常平静。
　　莫小乙愣了一下，随即老实回答：“如果……如果一切顺利，符阵运转完美，师姐你能精准控制入体的能量……或许……有三成把握能暂时稳住反噬，并修复部分经脉。但若是中途出现任何差池……”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三成。低得令人绝望的概率。
　　秦烈忍不住又想开口，却被沈辞抬手制止了。
　　“足够了。”她轻轻吐出三个字，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小事。“开始准备吧。”
　　“沈师妹！”苏璎珞忍不住轻呼。
　　沈辞看向她，目光沉静：“苏师姐，我们没有时间了。净尘用命换来的机会，不能浪费在这里枯等。”她又看向秦烈，“秦师兄，相信我。”
　　秦烈看着她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的冰眸，到嘴边的反对话语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他重重抹了把脸：“……需要老子做什么？”
　　决定已下，洞穴内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而有序。
　　莫小乙立刻忙碌起来，从他那仿佛无底洞的符囊中掏出各种稀奇古怪的材料——晶莹的灵石粉末、刻画着复杂纹路的玉片、散发着清香的灵木枝……他开始以沈辞所在的石榻为中心，在地上精心绘制一个直径约莫丈许的复杂符阵。赵铁柱在一旁协助，用他扎实的阵法知识帮忙校准能量节点，确保符阵稳定。
　　苏璎珞则调整琴音，不再是治愈的《春复苏晓》，而是换上了一曲更加空灵、专注于宁心静神、稳固神魂的《清心普善咒》。琴音袅袅，如同无形的屏障，将洞穴内残留的煞气和众人心头的焦躁一点点涤荡。
　　林清雪和阿阮负责准备应急措施。林清雪调动水木灵气，凝聚出几团充满生机的淡绿色光球，悬浮在一旁，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能量暴走对沈辞肉身的冲击。阿阮则将她所有能吊命、稳魂、修复经脉的珍贵丹药都拿了出来，一一摆开，小手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
　　秦烈和陈风则退到洞口，肩负起最关键的护法职责。秦烈重剑杵地，神识全力外放，警惕着外界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陈风则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气息收敛到极致，眼神锐利地扫视着阵法之外的黑暗。
　　准备工作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当莫小乙将最后一枚刻画着“导流”符文的玉片嵌入符阵核心时，整个阵法骤然亮起柔和的白光，无数细小的符文如同活过来一般，在光晕中缓缓流转。
　　“师姐，准备好了。”莫小乙抹了把额头的汗，神色凝重地看向沈辞。
　　沈辞点了点头，在林清雪和阿阮的搀扶下，艰难地坐直了身体，位于符阵中央。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双手在膝上结出一个简单的定印，缓缓闭上了眼睛。
　　《冰心诀》开始以最温和的方式运转，心镜高悬，映照己身，也映照外界。她能清晰地“看”到身下符阵流淌的纯净灵力，也能“看”到莫小乙小心翼翼地将一颗被符箓层层包裹的“空间血婴果”放置在符阵特定的“净化”节点上。
　　“我要开始了！”莫小乙低喝一声，双手法诀一变！
　　嗡——！
　　净灵符阵光芒大盛，柔和的白光如同潮水般涌向那颗黑色果实。符箓与果实接触的瞬间，发出“嗤嗤”的声响，一股浓郁的黑红色煞气如同被灼烧般从果实表面蒸腾而起，却被符阵的白光死死束缚在阵法范围内，无法逸散。果实内部传来隐约的、充满怨毒的嘶鸣。
　　剥离过程缓慢而艰难。莫小乙全神贯注，额头青筋暴起，小心翼翼地操控着符阵的力量，如同最精细的外科医生，一点点剔除附着在空间本源上的“污秽”。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苏璎珞的琴音更加空灵，努力维持着沈辞神魂的稳定。林清雪和阿阮紧握着手中的丹药和光球，随时准备出手。
　　沈辞的心镜之上，清晰地映照出那一缕被逐渐剥离出来的、呈现出纯净银灰色的空间本源之力。它如同一条纤细而灵动的小蛇，在符阵的引导下，缓缓向她的方向游来。
　　当那缕银灰色的能量触碰到她身体的瞬间，一股尖锐的、仿佛要将灵魂都撕裂的剧痛猛地传来！那是同源却更加精纯、更加霸道的空间之力，与她体内那些暴走反噬的力量产生了剧烈的共鸣和冲突！
　　“呃……”沈辞闷哼一声，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嘴角再次溢出鲜血。脸色瞬间变得灰败。
　　“师姐！”阿阮惊呼，就要上前。
　　“别动！”莫小乙急忙喝道，声音嘶哑，“现在是关键！师姐必须自己引导它！”
　　沈辞紧咬着牙关，下唇已被咬出血痕。剧痛几乎要淹没她的意识，但她知道，此刻放弃，前功尽弃，自己必死无疑。她强行凝聚起残存的所有意志，将心神沉入那面心镜。
　　镜面之上，那道属于净尘的烙印再次散发出温热的暖意，仿佛在支撑着她。她不再试图对抗那入体的空间能量，而是以《冰心诀》的极致冷静，小心翼翼地“观察”它，尝试着以自己的意志，引导这缕银灰色的能量，如同穿针引线般，游走向那些因反噬而最混乱、最疼痛的规则节点。
　　这是一个极其消耗心神的過程。她的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浑身衣衫很快被冷汗浸透。每一次引导，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那缕看似纤细的能量就可能失控，在她体内造成更大的破坏。
　　时间一点点流逝。洞穴内寂静无声，只有苏璎珞的琴音、沈辞压抑的喘息和符阵运转的微弱嗡鸣。
　　不知过了多久，当那缕银灰色的能量终于被沈辞引导着，缓缓融入一个最大的规则反噬节点时，那原本如同冰针攒刺般的剧痛，竟奇迹般地减弱了一丝！虽然依旧疼痛，却不再是无法忍受的狂暴，而是变得……可控。
　　有效！
　　沈辞精神一振，继续小心翼翼地引导着后续被符阵剥离、过滤出的纯净空间能量，如同最耐心的工匠，一点点修复、粘合着体内破碎的规则和经脉。
　　这个过程缓慢得令人窒息。从午后一直到深夜，符阵的光芒始终未熄，莫小乙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显然维持符阵对他也是巨大的消耗。苏璎珞的琴音也带上了疲惫。秦烈和陈风如同两尊石像，守在洞口，不敢有丝毫松懈。
　　当东方天际泛起一丝鱼肚白时，莫小乙终于力竭，瘫坐在地，净灵符阵的光芒也随之黯淡下去。那颗“空间血婴果”小了一圈，颜色也变得灰暗，表面的邪异波动减弱了许多。
　　而石榻上的沈辞，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冰蓝色的眸子，却比之前清亮了许多。虽然依旧虚弱，但那股萦绕不散的死气已然消散。她尝试着动了动手指，虽然依旧伴随着疼痛，但不再是那种无法控制的、撕裂般的剧痛。
　　她看向瘫坐在地、几乎虚脱的莫小乙，声音虽然依旧微弱，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辛苦你了，莫师弟。”
　　然后又看向同样疲惫不堪的苏璎珞、林清雪和阿阮，以及洞口那两道如同标枪般的身影。
　　“暂时……无碍了。”
　　众人闻言，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阿阮腿一软，直接坐到了地上，带着哭腔笑道：“太好了……师姐你吓死我了……”
　　秦烈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转身走到沈辞榻前，仔细看了看她的气色，虽然没说什么，但那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苏璎珞停下抚琴，揉了揉酸痛的手指，柔声道：“师妹感觉如何？反噬可曾压制？”
　　沈辞微微颔首：“规则反噬已暂时稳定，部分断裂的经脉也被空间能量粘合，虽未痊愈，但已不影响行动。只是……灵力恢复尚需时日。”
　　这已是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结果。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沈辞强撑着想要下榻，林清雪连忙扶住她。
　　“师姐，你的身体……”阿阮担忧道。
　　“无妨，可以坚持。”沈辞语气坚定。经过这次险死还生的治疗，她不仅伤势暂时稳定，对空间规则的感悟似乎也更进了一层，心镜之上，那道烙印与她的联系也愈发紧密。她隐隐感觉到，这片沼泽的危机并未完全解除。
　　众人不再犹豫，迅速收拾行装。赵铁柱和恢复了些许力气的莫小乙开始拆除洞穴内的阵法。秦烈背起了净尘的玉棺，陈风则将那两颗被消耗部分能量、依旧需要严密封印的果实小心收好。
　　当第一缕晨曦彻底驱散沼泽的迷雾时，“镜心”小队再次踏上了行程。只是这一次，队伍中少了一道沉稳的佛号，多了一份沉甸甸的悲伤，以及一份在绝境中淬炼出的、更加坚韧的羁绊。
　　沈辞在林清雪和阿阮的搀扶下，走在队伍中间。她回头望了一眼那逐渐消失在雾气中的洞穴，目光深邃。
　　前路依旧未知，幽冥道的阴影依旧笼罩。但此刻，她心中那份属于“天道”的责任，与身边这些伙伴带来的“人情”温暖，奇异地交织在一起，让她脚下的步伐，愈发坚定。
　　而远在不知多少万里之外的断尘峰巅，风雪之中，谢逾负手而立，遥望西南方向，那双亘古虚无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他感应到了，那股属于他徒弟的、微弱却顽强地挣脱了死寂的气息，以及……那一丝与这个世界更深层次的联结。
　　他微微抬首，望向苍穹，不知在想些什么。玄色的衣袍在风雪中猎猎作响，孤寂依旧，却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