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姐她主修无情道》念安平

31、第 31 章

　　意识如同沉入冰海深处的碎片，一点点上浮，艰难地挣脱那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刺骨的寒冷。首先恢复的并非是视觉，而是听觉。一丝极其微弱、却如清泉流淌般的琴音，执着地穿透层层阻隔，在她近乎凝固的神魂中漾开圈圈涟漪。
　　是苏璎珞的琴……《春复苏晓》……
　　紧接着，一股温和却不容忽视的药力自喉间化开，带着百草峰的独特芬芳，如同暖流，开始缓慢浸润她干涸撕裂的经脉，带来细微却持续的刺痛与麻痒。是阿阮的丹药……
　　然后，是嗅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药草清苦，以及……沼泽地特有的、混合着腐烂与潮湿的泥土气息。
　　最后，才是沉重无比的眼皮。她用了极大的力气，睫毛颤动数次，才勉强睁开一条缝隙。模糊的光线涌入，刺得她下意识地想闭眼，却又强忍着不适，努力适应。
　　视野渐渐清晰。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阿阮那张凑得极近、写满担忧与紧张的小脸，眼圈还是红红的。
　　“师姐！师姐你醒了吗？你真的醒了吗？”阿阮的声音带着不敢置信的惊喜，还有一丝生怕是幻觉的颤抖。
　　沈辞想开口，喉咙却如同被砂纸磨过，只发出一点嘶哑的气音。她尝试动了动手指，一阵钻心的疼痛从全身各处传来，让她忍不住蹙紧了眉头。
　　“师姐你别动！”阿阮连忙按住她，声音带着哭腔，“你伤得好重……”
　　这时，一张温婉却难掩疲惫的脸庞也进入了视线，是林清雪。她手中还端着一个玉碗，碗底残留着些许药汁。“沈师姐，你终于醒了。”她声音轻柔，带着显而易见的欣慰，“感觉如何？千万莫要强行运气。”
　　沈辞的目光缓缓移动，看到了盘坐在不远处、指尖仍停留在琴弦上的苏璎珞。苏璎珞对上她的视线，微微颔首，唇角勾起一抹浅淡而疲惫的笑意，琴音未绝，只是变得更加舒缓。
　　“醒了？”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从洞口方向传来。沈辞微微偏头，看到秦烈倚靠在洞壁旁，他胸口缠着的白色绷带异常醒目，上面还渗着点点殷红。他脸上胡茬丛生，眼窝深陷，但那双看向她的眼睛里，担忧之下是终于松了一口的释然。
　　“嗯。”沈辞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微弱的音节，算是回应。
　　她尝试调动神识内视，仅仅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便引来了神魂一阵剧烈的眩晕和刺痛，眼前阵阵发黑。体内的情况比感知到的更加糟糕。多条主要经脉扭曲断裂，无情道灵力如同脱缰的野马在残破的河道里横冲直撞，带来持续的胀痛。更深处，那强行引动空间规则带来的反噬之力，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扎在神魂核心，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难以言喻的痛苦。
　　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缓缓运转《冰心诀》。心镜之上，清晰地映照出这具残破身躯的惨状，也映照出……那道因净尘之死而留下的、带着暖意的烙印。这暖意，此刻似乎正微微散发着热量，与苏璎珞的琴音、阿阮的药力一起，对抗着那无孔不入的冰寒与剧痛。
　　“我们……在哪？”她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嘶哑，但稍微清晰了一些。
　　赵铁柱的声音从洞穴另一侧传来，他正在检查布置的阵法：“黑风沼泽边缘的一处临时洞穴。暂时安全，阵法能隔绝气息。”
　　陈风如同沉默的影子，守在洞口最狭窄处，只是在她看过去时，微微侧头，目光交汇的刹那，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洞穴角落。那里，静静放置着那具熟悉的玉棺，以及旁边被层层符箓严密包裹、依旧散发着不祥波动的两颗黑色果实。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钝痛蔓延开。
　　净尘……
　　还有那未尽的危险。
　　“我昏迷了……多久？”她问，声音低沉。
　　“七天了。”林清雪轻声回答，将一碗清水小心地递到她唇边，“先喝点水，润润喉咙。”
　　沈辞就着她的手，小口啜饮着清凉的水，干灼的喉咙得到些许缓解。七天……比她预想的要长。幽冥道的人恐怕早已察觉异常，追兵随时可能到来。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她放下水碗，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试图撑起身体，然而手臂刚一用力，剧烈的咳嗽便不受控制地爆发出来，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般疼痛，眼前一阵发黑，险些再次晕厥。
　　“沈师妹！”苏璎珞琴音一顿，连忙起身。
　　“师姐！”阿阮和林清雪赶紧扶住她，让她重新躺下。
　　秦烈几步跨到榻前，浓眉紧锁，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你现在这样子怎么走？路都走不稳！给老子好好躺着！”
　　沈辞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剧烈地喘息着，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她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极其糟糕，强行移动无异于自杀。但停留……她看向洞口，目光仿佛能穿透阵法，看到外面可能存在的危机。
　　一时间，洞穴内陷入了沉默。只有沈辞压抑的喘息声和篝火燃烧的噼啪声。
　　就在这时，一直蹲在角落研究那两颗果实的莫小乙，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站了起来。他手里拿着厚厚的笔记本，上面画满了潦草的符纹和能量结构图。
　　“或许……或许有个办法！”他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快步走到石榻边，指着那被符箓包裹的果实：“沈师姐，你现在的伤势，主要是规则反噬和经脉断裂。寻常丹药和灵力温养，见效太慢，我们等不起。”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这‘空间血婴果’，虽然邪门，能量狂暴，但它蕴含的本源空间之力极其庞大精纯。如果我们……如果我们能想办法，像……像抽丝剥茧一样，把它外面那层血煞怨力的‘壳’去掉，只提取最里面那点纯粹的空间能量……”
　　他越说越快，眼睛也越来越亮：“空间之力本身就带有一定的‘修复’和‘稳定’特性，尤其是对同源的力量！师姐你是因为动用空间规则才遭反噬，如果能引入同源但更温和纯粹的能量，或许……或许能像……像用胶水粘合裂缝一样，暂时稳住你体内暴走的空间规则，甚至……还能借助这股力量，反过来冲刷、接续一些断裂的经脉！”
　　这个想法太过惊世骇俗，以至于他说完后，洞穴内一片寂静。
　　剥离邪果的能量？引导狂暴的空间之力入体疗伤？这简直是刀尖跳舞，稍有不慎，沈辞就可能被失控的空间之力撕碎，或者被残留的血煞怨力侵蚀神魂，后果不堪设想！
　　秦烈第一个反对：“胡闹！莫小子你疯了？！那玩意儿是能随便往身体里引的吗？沈师妹现在这样子，经不起任何折腾！”
　　苏璎珞也蹙起秀眉：“小乙，此法太过凶险，成功率几何？可有先例？”
　　林清雪和阿阮也面露忧色，显然觉得这方法风险太大。
　　莫小乙被众人质疑，有些着急，挥舞着手中的笔记本：“我知道危险！但是……但是这是目前我能想到的、唯一可能快速起效的办法了！沈师姐的伤拖不起！我们也不能一直困在这里！”
　　他看向沈辞，眼神带着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恳切：“师姐，你对规则感知最敏锐，能不能……能不能承受，只有你自己最清楚。我可以尝试用‘净灵符阵’和‘导流符’来辅助剥离和引导能量，尽量降低风险，但最终……需要你来掌控入体后的力量。”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沈辞身上。
　　沈辞靠在石壁上，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她正在内视，仔细感知着体内那躁动不安的空间反噬之力，以及心镜上那道散发着奇异暖意的烙印。
　　风险，毋庸置疑。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但莫小乙有句话说对了，她拖不起，小队也拖不起。净尘的牺牲，不能白费。幽冥道的威胁，近在咫尺。
　　她缓缓睁开眼，冰封的眸子深处，是权衡利弊后的绝对冷静，以及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然。
　　她看向莫小乙，声音依旧虚弱，却清晰无比：
　　“需要我……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