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空悸动》小玖还活着

52、“巧合”的时间表

　　田乐甜站在计算机系冰冷的走廊里，一动不动。
　　那个学弟已经抱着他的零件跑远，但他的最后一句话，像一根数据探针，精准地刺入了她的脑子。
　　宿舍管理AI。
　　灯光。
　　【优化目标：模拟古地球纪元，北纬30度，春分日，上午八点三十分的自然光照参数。】
　　那一行隐藏在海量数据深处的备注，此刻在她脑海里，被加粗、标红，闪烁着警告光芒。
　　她全身的血液好像调转了方向，一起冲向头顶。
　　他不是修好了灯。
　　他重写了整个光照代码，把它设定成了，她最喜欢，也只属于她的，那一束光。
　　“乐甜？”
　　叶暖暖担忧的声音在旁边响起，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
　　田乐甜的身体震了一下。
　　她猛地转过头，死死盯住叶暖暖，那双眼睛里像是烧开的水，震惊和茫然在里面翻滚，最终只剩一种滚烫的、几乎要将人灼伤的热度。
　　她的嘴唇张开，又合上，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她抓着叶暖暖的手转身就走，步子又快又急。
　　一直冲出大楼，回到阳光下，田乐甜才停下脚步，大口喘着气。
　　她松开叶暖暖，缓缓蹲了下去，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
　　过了很久，田乐甜才抬起头，眼眶是红的，但里面没有眼泪。
　　“暖暖。”她的声音有点哑。
　　“我好像……是个宇宙级的，超级大笨蛋。”
　　回到宿舍，田乐甜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新买的一大包地球特产薯片，全部撕开，倒在桌子上。
　　她抓起一片，狠狠地塞进嘴里，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叶暖暖坐在她对面，给她倒了一杯水。
　　“证据。”田乐甜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我现在需要更多的证据！”
　　那个关于光照的发现，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她以前从未敢去触碰的门。
　　“证据链。”叶暖暖看着她，用她那特有的、温柔而精准的语言补充，“你需要把所有的‘巧合’，都串联起来，形成一个无法被推翻的闭环。”
　　田乐甜用力点头。
　　“没错！闭环！就像星际历史的考证一样！孤证不立！”她用力地咽下嘴里的食物，“绿灯、孤本、光线……这些都是独立的事件。要证明它们都出自同一个人之手，我需要一个关键的东西！”
　　“时间。”叶暖暖说。
　　田乐甜的动作停住了。
　　她看着叶暖暖，眼睛亮得惊人。
　　“对！时间！我需要他的时间表！”她一拍桌子，薯片碎屑飞得到处都是，“我需要一份他完整的课程表！只要能证明，每一次‘幽灵事件’发生的时候，他都正好有空闲时间，那一切就都对上了！”
　　但是，怎么才能拿到他的课程表？
　　直接去问？田乐甜脑中立刻浮现出方浩然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和那双能看穿一切的黑色眼睛。她仿佛已经听到了他那不带任何感情波动的声音：“索要我的个人课程表，请陈述你的行为逻辑及目的。”
　　不行，自投罗网。
　　通过官方渠道申请？田乐甜立刻操作，以“跨文明合作项目组长”的名义提交了申请。
　　一分钟后，申请被驳回。
　　理由是：“该申请不符合《星际联合学院学生隐私保护条例》。建议使用小组公共频道进行时间协调。”
　　“我就知道！”田乐甜把自己的脸埋进柔软的靠枕里，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嚎，“这个学院的AI，肯定也是启明星人设计的！又死板又没人情味！”
　　叶暖暖看着她那副样子，想了想，伸出手指，在空中调出了一个半透明的界面。
　　那是学院的公共信息平台。
　　她把界面放大，指着上面密密麻麻的信息，轻声说：“拼图。”
　　“我们可以从公开的信息里，一点点拼出他的时间。”叶暖暖的手指在界面上滑动，调出了一份份文件，“这是计算机系大二的必修课表，这是我们共同选修的《古代星图解构学》的课程时间，这是上学期‘磁浮球’大赛的决赛录像，他在观众席出现过……”
　　田乐甜的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
　　“对啊！拼图！”
　　她立刻来了精神，把薯片往旁边一推，和叶暖暖一起，头碰头地凑到了屏幕前。
　　一个小时后。
　　宿舍的桌子上，漂浮着几十个大小不一的信息窗口。
　　田乐甜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整个人都快烦躁得冒烟了。
　　“不行啊……他这门《高维空间理论》的选修课居然是线上独立研究，时间完全是弹性的！根本没法追踪！”
　　她又划开一张监控截图。
　　“找到了他在磁浮球大赛观众席的画面，但这只能证明他那天下午三点到五点有空，根本不够！”
　　她们面前，是一张用逻辑线画得乱七八糟的全息草图，中心是方浩然的名字，但周围却是一大片标记着“未知”的空白。
　　田乐甜彻底绝望，难道她和真相之间，真的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防火墙吗？
　　就在这时——
　　“叮——”
　　一声清脆的、来自校园教务系统的官方提示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
　　她烦躁地划开自己的个人终端，以为又是哪个社团发的垃圾广告。
　　但下一秒，她的视线，就彻底凝固了。
　　屏幕上，是一条来自【教务系统AI助手】的推送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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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乐甜愣了一下，点开来。
　　一个全新的界面，瞬间占据了她的整个视野。
　　那是一个被完美分割成两半的界面，左边是她自己的完整课程表。
　　而右边，是一份同样完整的，标注着每一节课、每一个实验、以及所有空闲时段的课程表。
　　那份课程表的抬头，清清楚楚地写着三个字。
　　方浩然。
　　在界面的最下方，还有一行小小的、灰色字体的系统备注。
　　【为优化项目团队协作效率，根据成员选课重合度及专业互补性算法，自动生成此方案。】
　　田乐甜看着那张清晰无比的课程表，呼吸都停滞了。
　　她慢慢地伸出手，指尖颤抖着，抚过“方浩然”那三个字。
　　这个用“系统AI”当马甲的，全世界最别扭、最笨拙的混蛋！
　　她飞快地关掉这个界面，心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她手忙脚乱地调出自己那个名为《反向观测报告》的加密文档，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得出现了残影。
　　她将所有“幽灵事件”的发生时间，一个一个地输入到一个新建的交叉比对程序里。
　　然后，她将刚刚“系统”推送给她的，那份完整的课程表，作为比对源文件，拖了进去。
　　【开始比对】
　　她点下了确认键。
　　程序开始运行。
　　屏幕上，一条条绿色的匹配数据疯狂弹出，像决堤的洪水，瞬间将她的整个视野淹没。
　　【事件一：“奇迹绿灯” | 判定：吻合】
　　【事件二：“天降孤本” | 判定：吻合】
　　【事件三：“宿舍光线修复” | 判定：吻合】
　　……
　　一个又一个的匹配结果，像一排排无法辩驳的印章，狠狠地盖在了田乐甜的眼前。
　　田乐甜看着满屏的‘吻合’，一动不动。
　　那些安静的空白，从来都不是空白。
　　那是他的时间。
　　是只为她一个人，预留出来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