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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   塞巴斯蒂安在花园里的那次失控,如同在鸦羽庄园沉寂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涟漪久久未散。伊莎贝拉夫人对此的回应,是进一步加强了“看护”——塔楼门口的守卫增加了一倍,本管家巡视的频率更高,甚至连沈清都能感觉到,那双属于莉莉的、充满嫉妒与监视的眼睛,几乎无时无刻不黏在她的背上。

      那枚钻石蜂鸟胸针,被沈清用柔软的布料层层包裹,与那把黄铜钥匙、那条已失效的银项链一起,藏在贴身的隐秘口袋里。它不再仅仅是一件珠宝,而是沉甸甸的证物,是塞巴斯蒂安破碎情感的结晶,时刻提醒着她伊莎贝拉掠夺的残酷与他们处境的不堪。

      通信变得异常困难且危险。“信使”老男仆似乎也被重点关照,沈清有好几天没能接到任何纸条。焦虑如同缓慢上涨的潮水,逐渐淹没她的心。没有沟通,就无法制定下一步计划,账本在手却无法发挥效用,海外庄园的线索悬在半空,一切都陷入了僵局。

      就在沈清几乎要按捺不住,思考是否要冒险尝试其他联系方法时,转机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到来了。

      那是一个天色阴沉的上午,沈清被派去打扫一间很少使用的客房。当她擦拭着壁炉架上精美的瓷偶时,玛莎端着一叠干净的床单走了进来。在放置床单的间隙,玛莎极其迅速地扫视了一眼门外,然后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地对沈清说:

      “苏芮,先生……他需要你帮忙做一件事。”玛莎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紧张,“很危险,但必须做。”

      沈清的心脏猛地一跳,她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玛莎。

      玛嫂从围裙口袋里掏出一个封好的、没有任何标记的普通信封,塞到沈清手中:“把这封信,寄给伦敦查令十字街的怀特律师。绝对不能通过庄园的日常邮寄渠道,伊莎贝拉夫人会检查所有进出信件。你得想办法,自己去一趟镇上邮局,单独寄出。”

      怀特律师!那个伊芙琳夫人信中提到,可能掌握着关键证据的律师!

      沈清接过信封,感觉它轻飘飘的,却又重若千钧。这是打破僵局的关键一步,也是极其冒险的一步。独自去镇上,避开所有眼线寄信……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我……我怎么出去?”沈清的声音干涩。

      “明天,”玛莎的声音压得更低,“明天厨房需要补充一批紧急的调味香料和特制蜡烛,本管家会亲自带人去邻镇的大集市采购,来回要大半天。我会帮你争取到去小镇杂货铺购买零星物品的机会,但时间很短,你必须抓紧。”

      机会只有一次。沈清紧紧攥着信封,指尖因用力而发白。“我明白了。”

      第二天,果然如玛莎所说,本管家一早便带着两名男仆和马车离开了庄园。上午过半时,玛莎果然以“宴会准备急需某种特殊香料,小镇杂货铺或许有存货”为由,为沈清争取到了外出采购的许可,虽然同行的还有另一名负责监督的女仆,但至少是个机会。

      沈清将信封仔细地藏在裙撑最内侧的夹层里,确认不会露出任何痕迹,然后跟着那名监督的女仆,再次踏上了前往鸦羽镇的路。这一次,她的心情比上一次更加紧张和急迫。

      小镇依旧灰暗而沉闷。监督的女仆显然不愿多待,催促着沈清尽快购买。沈清依言在杂货铺快速买好了清单上的物品,然后,她捂着肚子,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怎么了?”监督的女仆不耐烦地问。

      “可能……可能是早上吃坏了东西,”沈清声音虚弱,“我……我得去一下公共盥洗室,很快就好。”

      监督的女仆皱起眉头,看了看沈清确实脸色发白(一部分是紧张,一部分是伪装),又看了看不远处那个标志性的公共设施,不耐烦地挥挥手:“快去快回!别磨蹭!”

      沈清如蒙大赦,立刻抱着采购的小包裹,快步走向公共盥洗室。一进入那相对私密(虽然依旧简陋肮脏)的空间,她立刻反身确认隔间门栓好,然后以最快的速度从裙撑夹层中取出那个信封。

      她没有丝毫犹豫,迅速走了出来,避开监督女仆可能张望的视线,朝着记忆中小镇邮局的方向快步走去。邮局就在广场另一侧,距离不远,但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尖上。

      她低着头走进邮局,里面只有一个打着哈欠的办事员。她将信封和几枚玛莎给她的、皱巴巴的硬币放在柜台上,声音尽量平稳:“寄信,到伦敦,普通邮寄。”

      办事员懒洋洋地拿起信封,看了一眼地址:“查令十字街?嗯,知道了。”他熟练地贴上邮票,盖了邮戳,将信扔进了旁边的邮袋里。

      整个过程不过一两分钟,却让沈清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她不敢多待,立刻转身离开邮局,小跑着回到公共盥洗室附近,调整了一下呼吸,才抱着包裹,做出一副轻松了些的样子,走向等得不耐烦的监督女仆。

      “怎么这么久?”
      “不好意思,肚子不太舒服……”
      “行了行了,快回去吧!”

      回程的马车上,沈清靠着冰冷的车厢壁,闭上眼睛,感受着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信,终于寄出去了。但接下来,便是更加煎熬的等待。怀特律师会收到信吗?他是否安全?他会回信吗?回信又该如何安全地送到他们手中?

      等待的日子格外漫长。庄园里的气氛依旧压抑,塞巴斯蒂安似乎被彻底“隔离”了,没有任何消息传出。莉莉偶尔投来的目光充满了审视,仿佛在寻找任何一丝可疑的蛛丝马迹。沈清只能按捺住所有的焦虑,像最普通的女仆一样,沉默地劳作,等待着那不知是否会来的回音。

      十几天过去了,就在沈清几乎要绝望,怀疑信件是否被拦截,或者律师那边出了意外时,玛莎在一个清晨,借着分发早餐面包的机会,将一个冰凉、小巧、坚硬的东西塞进了沈清的手心。

      那是一个卷成细管状、用蜡封口的纸条。

      沈清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强忍着立刻打开的冲动,将纸条紧紧攥在手心,直到找到一个无人的角落——洗衣房后院堆放的木柴后面——她才颤抖着捏碎蜡封,展开了纸条。

      纸条很小,上面的字迹潦草而拥挤,显然是在匆忙和紧张的状态下写就:

      “来信知悉,处境同危。伊莎贝拉夫人爪牙监视甚紧,无法亲至庄园。若欲相见,下月初三,午后三时,伦敦国家画廊,希腊雕塑厅,寻戴灰色礼帽、手持《泰晤士报》者。切莫告知旁人,谨慎行事。”

      没有落款,但无疑是怀特律师的回信!

      他收到了信!他同意见面!但他也处于被监视的状态,无法前来庄园,只能冒险约在伦敦的公共场合!

      沈清将纸条上的每一个字都反复看了几遍,直到确认牢牢记住,然后她将纸条撕成碎片,扔进旁边洗衣房还在闷烧的热水炉灰烬中,看着它们迅速蜷曲、焦黑、化为乌有。

      信息传递出去了,也得到了回应,但新的、更巨大的难题摆在了面前:如何去伦敦?如何避开伊莎贝拉无处不在的耳目?如何在指定的时间、地点,找到那个戴灰色礼帽的人?

      当天傍晚,通过老男仆“信使”,沈清将律师回信的内容,简洁地写在纸条上,传递了出去。

      第二天深夜,她收到了塞巴斯蒂安的回信,笔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凝重:

      “伊莎贝拉必已威胁律师。伦敦之行,险象环生。然此机不可失。容我筹谋,汝需忍耐,万事小心。”

      寥寥数语,却透露出沉重的压力。他清楚其中的风险,伊莎贝拉不仅监视着庄园内部,连远在伦敦的律师也在她的掌控范围内。这次会面,无异于在刀尖上跳舞,在敌人的眼皮底下进行秘密交易。

      但他没有退缩。“此机不可失。”他和她一样,明白这是打破僵局,可能也是唯一能扭转局面的机会。

      沈清将这张纸条也小心销毁。她走到阁楼的小窗前,望着远处在夜色中只有一个模糊轮廓的东翼塔楼。那里一片死寂,没有灯光,没有声响。

      但她知道,在那片沉寂之下,一场关乎生死、关乎真相、关乎复仇与救赎的暴风雨,正在悄然凝聚。而通往风暴中心的道路,指向了迷雾重重的伦敦。

      下月初三……时间并不充裕。

      她摸了摸胸前口袋里那几样冰冷而坚硬的物件——钥匙、胸针、还有那条看似无害的项链。

      接下来的每一步,都不能走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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