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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福瑞克大剧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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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丝毫犹豫,迈步融入了这片昏暗,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被地毯吞噬,只留下微弱的摩擦声。
程厌仔细观察着任何有门牌标识的房间,有一扇雕刻花纹的牌匾上写有剧院长室。
他试探性地推了推,丝毫未动,只留下手上沾染的灰烬,这扇门似乎很久没被人打开过了。
直到他来到写着皮埃尔姓名的房间外。
这里的门竟然虚掩着,他停下脚步,侧耳倾听,门内没有任何声息,连呼吸声都感觉不到。
“皮埃尔先生?”他压低声音唤了一句。
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几乎是瞬间他便做出了选择。
程厌轻轻推开那扇虚掩的门,闪身而入,随即反手将门虚掩回去,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
随即迅速而谨慎地开始在书桌上翻查,借着房间没熄灭的灯,他浏览了一些琐碎的信息。
他没有任何将其带出去的打算,只是用眼睛记录,随后便将一切小心翼翼地恢复原状,仿佛从未有人动过。
确认了无法得到更多信息后,他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他轻轻拉开房门侧身迈出的刹那,一个身影同时从拐角的阴影里转了出来——正是皮埃尔。
心脏在胸腔里猛地一缩,但程厌脸上的肌肉却像是自有意识般,迅速露出一个恰到好处,还带着些许意外和如释重负的表情。
“皮埃尔先生!”
他语速稍快,带着寻找未果后的急切:“我正想找您。”
皮埃尔那双精明的眼睛锐利地打量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哦?找我有什么事,需要找到我的房间里来?”
程厌维持着表情的稳定,语气自然:
“是关于舞台灯光调度的事情,有些细节想当面请教。刚才敲了门,没人回应,我以为您在里面休息没听见,正犹豫着要不要离开。”
青年白皙俊秀的脸庞微垂,流露出一点[擅入未遂]的尴尬红晕。
皮埃尔没有说话,只是推开了房门,示意他进去:
“进来吧。” 房间其他的灯被打开,刺目的光线让他下意识眯了眯眼。
皮埃尔走到书桌后坐下,随手拿起一张文件,头也不抬的吩咐道:
“帮我把第一层抽屉里的烟斗拿出来一下。”
即便没人在看,程厌脸上仍然浮现出些许茫然。
他下意识四处看了看,然后走到抽屉前略显生疏地尝试了一下那个有些卡涩的抽屉。
稍微用了点力才拉开,里面果然躺着一支精致的烟斗。
他取出,递给皮埃尔。
对方接过烟斗,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接着露出一丝熟悉的笑意:“辛苦了。”
随后他拉开另一个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卷图纸递给面前青年:
“这是接下来演出舞台灯光的初步调度图纸,一个完美的表扬是离不开灯光的调度的。”
他接过那卷的图纸,语气里满是惊喜:“谢谢您的信任,皮埃尔先生。”
“我会仔细研究的。”
转身离开皮埃尔的房间,再次融入走廊的昏暗时,他脸上的表情重新收敛。
如果自己晚出来一会,或者翻找时动作不够谨慎,对房间布局流露出一丝熟悉,很可能就会被皮埃尔看出异常。
还好自己赌对了。
沿着来时的昏暗走廊往回走,在他即将拐向通往练习室的最后一段廊道时,一个瘦小的身影急匆匆地从对面跑来,险些与他撞个满怀。
是李璐瑶。
她煞白着脸,呼吸有些急促,看到他完好无损地站在面前,眼底的惊慌才稍稍褪去:
“你…你回来了!太好了,我,我还是不放心,想出来看看……”
程厌停下脚步,脸上重新挂起那副能令人安心的温和面具:“我没事。”
“哦,好的,没事就好……”李璐瑶怯懦的应和,
他注意到对方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身体还在细微地颤抖,显然不仅仅是出于对他安危的担心。
程厌没有主动问询,而是始终用和煦的目光注视着她。
李璐瑶最终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她警惕地看了看空无一人的走廊两侧,压低声音,语速飞快,带着难以抑制的恐惧:
“我,我本来不想说的,但是我害怕……”
“今天早上,在我醒来的时候,我房间的角落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很大的瓷瓶。”
她描述着那个瓷瓶:素白的底色,上面却描绘着极其繁复、色彩秾丽的缠枝花纹,那花纹的样式……
她偷偷瞥了一眼程厌,声音更低了:“有点像……有点像那件铺开的,舞裙上的纹路……
联想到那件几乎是为非人形体准备的瘦小舞裙,以及此刻李璐瑶描述的这个突兀出现的,纹路相似的瓷瓶。
程厌只感觉一股寒意冒出,想起之前的一些线索,他清楚对方的恐惧并非空穴来风。
这些异常的现象都指向某个令人不安的方向。
他看着眼前吓得不知所措的女孩,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盈满了信赖与恐慌。
他沉默了片刻,轻轻拍了拍她单薄的肩膀:“起码这是一种提示不是吗?”
“先回去吧,”他对女孩说:“在弄清楚更多事情之前,保持冷静,不要轻举妄动,也别对其他人声张。”
他并么有安慰什么,但那种平稳的心态让李璐瑶似乎找到了一丝依靠。
用力点了点头,跟在他身后回到了练习室。
原本铺在地上的礼服已经被收起,张利见他回来带着些讨好的语气向他解释:
“周哥说尽量先不动那些衣服,就都放起来了。”
周明心中有些不满张利像是打小报告一样事无巨细的告诉对方,但又不得不承认此刻的团队隐隐以他为首。
主动走上前去关心对方此次出去的情况。
略去了其中的波折与试探,程厌简单地告知了自己即将担任的灯光效果任务。
然后不知是谁先开始的,众人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纷纷在这间过于宽敞的训练室里翻找起来。
仿佛这样就能找到解释现状,亦或是保护自己的线索。
程厌没有加入杂乱的搜寻,而是靠着那面巨大的镜子,目光在整个房间游离,脑海里浮现的全是刚才在皮埃尔办公室里的布置和构造。
最终他的目光定格在在靠近房门一侧,放置着柜子的上方。
那里堆放着许多杂物,在物品的掩映下有一块颜色明显比周围墙壁浅淡的方形区域。
边缘清晰,积着一层薄灰。
显然,曾有某件东西在那里摆放了非常漫长的时间,以至于挡住了尘埃的持续覆盖。
那方形的尺寸和比例……
他脑海中立刻浮现出皮埃尔办公室里,那个被刻意放置在架子上被深色的绒布遮盖的物体——似乎是一个箱子。
所以,为什么这里会空出来,那个东西又为何被移走?
里面曾装着什么,现在又装着什么?
程厌的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下次找机会需要再去一次皮埃尔的办公室。
“嘎吱——”
桌子和木地板摩擦的声音传来打断了程厌的思考。
陈伊正在小心翼翼地试图将化妆镜从墙上略微挪开,似乎是想要探查其后是否有隐藏的空间。
只是实木的桌子比她想象中更沉,发出了不小的声响引来了大家的注意。
正当陈伊用力将镜子向外倾斜一个角度时,几片薄薄的泛黄的纸片从镜子与墙壁的夹缝中滑落。
是照片。
陈伊蹲下身拾起它们,起身后就已经被靠近过来的人围拢。
周明从对方手上拿过一张,黑白泛黄的照片上是一个高大消瘦的男人站在这间练舞室内,身后是明亮的墙镜,衬着他的笑容拘谨,畏缩。
似乎只是普通的剧团演员照片。
赵招德则咦了一声:“剧团里还招小孩吗?”
他拿的照片上一个小演员笑的灿烂,他的身高刚好在旁边女演员的腰部。
众人的目光刚被那灿烂的笑容吸引,赵招德的第二声惊骂便突兀地戳破了气氛
无人在意,因为他们也都面色难看的盯着那张照片,显然大家都发现了不对。
明明有着孩童般的身形,但仔细看去,脸上那绝非一个孩子该有的眼神。
浑浊、疲惫,甚至带着一丝被禁锢在畸形躯壳里不易察觉的怨怼。
孩童的身形,成人的面孔,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特质被强行糅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诡异。
什么孩子,这分明就是个侏儒!
“这,这张照片也有些奇怪……”
陈伊哑着嗓子开口。
照片上是两位模样肖像的少女,穿着同样精美华丽的蕾丝长裙,容貌姣好,宛如一对并蒂芙蓉。
她们亲密地依偎在一起,双臂紧紧环抱着对方,脸上带着甜美娇笑。
初看是只以为这是姐妹情深的体现,但看得越久,越觉得那拥抱的姿势过于紧密。
直到有人倒吸一口冷气,指着她们腰部那几乎被华丽裙褶巧妙掩饰却依旧能看出的不自然连接处——她们是连体人。
她们不是拥抱,她们本就是连在一起的!
那漂亮的衣裙,巧妙地掩盖了她们作为连体双生子的畸形事实,好让她们作为精美的展品出现在世人面前。
看出这一点,那张本应洋溢着深情与亲昵的照片就如同被剥落的画皮般露出最惊世骇俗的一面。
周明捏着照片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仿佛那薄薄的相纸正开始发烫。
“我这张……看起来还挺正常的吧?”他试图让自己的语气轻松一些。
照片里只是一个面容普通的男人站在训练室里,乍看之下,确实平淡无奇。
程厌的指尖点在照片一角,示意大家朝面前的墙镜看去:“训练室的镜子顶沿快要贴到天花板了,可他的头顶,几乎要碰到镜框上沿。”
“如果他此刻站在我们面前,恐怕所有人都要仰着头看他。”
听完程厌的类比,众人都经不住顺着程厌的描述所联想。
更有甚者条件反射的抬起头,紧接着又僵硬的低下。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了被巨大身形排挤开的压抑感。
在这种诡异的凉意中,练习室的门毫无预兆地被推开了。
皮埃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新的排练应该开始了吧,我希望看到你们的专注……”
他的话音在察觉到室内异常的气氛时戛然而止。
目光锐利地扫过围成一圈的众人,最后定格在他们手中那些泛黄的旧照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