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尉今天变容器了吗？》吉佳力

3、第三章：少女与勋章

　　回到个人宿舍，李御拿出小密封盒和数据板。打开盒子看了一眼，指甲大小的薄膜没有什么变化，好好的放在里面。她关上盒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数据板，输入自己的生物信息，解锁密码。

　　数据板里储存着两个文件，她点开第一条。光芒从数据板中心亮起，迅速扩散、交织、凝聚，一段清晰的全息影像浮现出来。

　　背景是宏大肃穆的殿堂，高耸的穹顶灯光璀璨，四周墙壁上悬挂着庄严的徽章和旗帜。身着隆重礼服的威严老者，一一为面前整齐排成一列的十三位少男少女佩戴着勋章。神情郑重的少年们面庞稚嫩，年龄不会超过二十岁。

　　李御放大全息影像细节，认出老者是前任联邦元首，但颁发的勋章陌生而诡异。

　　勋章呈六芒星形状，主体是一块银白色的晶体，仿佛有生命般流动着炫目的光芒。整块晶体被一种纯黑色的荆棘状物质紧紧包裹缠绕，犹如被禁锢住。

　　忽然，她的目光顿住，呼吸停滞，身上汗毛倒竖。

　　她认出了那十三个少男少女中的两人，一个明显是少年时的斋藤拓也，一个竟然是她自己……

　　不，那不是自己！李御仔细看过后确定。

　　虽然影像中少女的面孔与她几乎一模一样，同样的轮廓，同样的五官，甚至连微笑时嘴角扬起的弧度，都惊人的相似。

　　但少女明媚的笑容和优雅的仪态，带着被精心呵护和绝对自信浇灌出的骄傲，仿佛生来就习惯于站在聚光灯下，接受仰望与欢呼。而这样的神情和姿态从来不曾，也不会出现在李御身上。

　　她忽然想起斋藤拓也在战舰上说的话，“你很像我从前认识的一个人。应该说……几乎一模一样。”

　　影像中少女究竟是谁？

　　李御是普通中产家庭的独生女，父母在她考入军校后不久就在一场交通事故中双双离世。她一路读书生活靠的是父母的遗产、赔偿款和奖学金，从来没有听说过自己有什么亲戚。

　　她的目光久久停留在少女身上，全息影像的光芒映在她深褐色的瞳孔里，仿佛有暗流在涌动。

　　半晌，李御关闭了全息影像，点开另一个文件。那是一份联邦派出的星际探索者的工作日志。

　　日志中记载了六十年前他们所发现的一个遥远偏僻的小型行星,他们称之为“奥里吉亚”——最古老的大地女神。

　　星球上资源丰富，但文明原始而古老。原住民们崇拜一座山体般庞大的银色晶体，据说有神明住在里面，是他们死后灵魂的归处，也是新生命诞生的来源。

　　星际探索者们发现那晶体中蕴藏着巨大的能量，似乎能催化精神力的提升和体质进化，甚至可能延长有机体的寿命。他们当然不会放过这唾手可得的巨大财富源泉。

　　李御不用往后看也知道会发生些什么。果然，星际探索者开始强行挖掘开采晶体，大肆屠杀星球上反抗他们行径的原住民。

　　然而意想不到的是，原住民的神话传说居然并不是臆想，那晶体是有意识的！

　　随着星球上最后的文明被摧毁，晶体中的意志仿佛被彻底激怒了。一场超乎想象的、自我毁灭式的能量大爆发，不仅将星际探索者连同他们的舰队全部湮灭成了宇宙中的尘埃，甚至整个星球也彻底沦为了死星。

　　读完整本日志，李御关闭了数据板，沉默良久，无数的猜想在脑海中盘旋、碰撞。

　　“那是你吗？”她感受着已经许久不曾有过动静的意识深处，一阵突如其来的异常波动，低声自语。

　　祂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她也并不需要祂的回应。

　　不论有多少疑问和谜团，生活还得继续。

　　在战舰上服役的军人结束太空任务后，回到地面基地驻扎期间，需要重新进行能力测试评估和一段时间的恢复性训练。

　　绰号“地狱火”的主教官卡尔??霍夫曼少校将李御叫到自己的办公室，看着她的个人信息资料，“你的精神力是在执行任务时突然升级的？”

　　“是的，长官。”

　　“你的体质……”霍夫曼少校的视线掠过李御白皙的皮肤、高挑却单薄的身形，牙痛般抽了抽嘴角，“算了，先去做下精细测试，确定具体等级再说。”

　　第二天，他看着检测报告上的体质B级，以及精神力最终定级：S-，不无可惜，“你在‘入侵与防御’、‘态势感知’两个模块的测试中，成绩都很好，尤其防御性非常优秀。”

　　“但在‘规模和极限’、‘群体协同’两个模块的测试结果，就差强人意。前者，你具有很大潜力，但B级体质令你无法发挥优势。而后者，在很大程度上基于前者，你精神力的规模和极限升不上去，自然无法提高群体协同的数量与效率。”

　　“总之，必须把你的体质提上去。”他斩钉截铁的下了结论，“就像你们华夏有句古话说的，身体是……嗯，革命的本钱。”

　　他语气一转，“但我不赞成用进化药剂，使用药剂升级基础不牢固，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使用。先天的限制固然存在，后天的磨练才是重中之重。”

　　从此，除了常规的精神力训练，李御开始了水深火热的提升体质训练。

　　日复一日的重力适应性训练、太空环境体能训练、舰内与行星表面任务训练……各类增强体质的严格训练配合着味道不尽如人意的营养餐填满了她的日程，令她深刻理解了霍夫曼少校地狱火绰号的由来。

　　然而无论李御如何拼尽全力，效果却微乎其微，体质等级勉强达到B+的边缘便停滞不前了。霍夫曼少校虽然依旧在不断对她进行鞭策和鼓励，但难免偶尔也开始流露出些许失望之色。

　　这天，李御结束训练后，又被他召唤到办公室。看着手中的征召通知，她双眼放光，“我有机会加入机甲部队？！”

　　霍夫曼少校却予以了否定，“如果你的体质能提升到A-，或许。但你应该了解什么是‘三级差’安全区。”

　　李御点点头，有点沮丧。这是联邦人人皆知的常识，指精神力与体质相差不超过三个小级别时，两方面的能力可以百分百稳定发挥，升级顺畅，没有额外风险。

　　而她目前的精神力S-与体质B+相差了四个小级别，属于“危险区”——相距四到六个小级别的区间，在此区间的人能力发挥程度按比例衰减，升级经常遇到瓶颈，过度使用还会有轻中度反噬风险。

　　霍夫曼少校继续输出，“要想驾驶机甲，精神力和体质等级不能低于A-，且等级差应处于安全区内。在大规模战争期间，像你这样的‘玻璃大炮’或许还有可能，但目前你只有提升体质一条路可走。”

　　他顿了顿，“我相信没有军人不想成为机甲驾驶员。你应该知道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

　　李御回到宿舍，龇牙咧嘴的忍着浑身酸痛洗漱完毕，瘫倒在床上，只想一睡不起。但一想到霍夫曼少校的话，她又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难道只能使用药剂了吗？想起药剂价格和自己的账户余额，她简直生无可恋。同样提升一个小级别的进化药剂，跨越级别的与级别内的，那价格简直是天壤之别。

　　看来，自己在中央星安家的计划将无限延期。想到此处，李御欲哭无泪。

　　这时，沉寂已久的声音忽然在她脑海里响起，冷冰冰的表示可以帮她解决体质问题，但代价是收齐除斋藤拓也外的另外十二块晶体碎片。

　　李御忍痛拒绝。一个祂都差点把自己的精神壁垒击溃，再来十二个？以她现在的精神力和体质，那就是自找死路！在生命和金钱之间做选择，自然还是生命更重要。

　　“我可以先提升你的体质，那些碎片等感应到具体方位，你再去帮我收集……”

　　“成交！”祂话音未落，李御已经迫不及待的一锤定音。

　　仿佛感受到祂的无语，她连忙补充了一句，“放心，我信誉一向很好。”

　　“没什么不放心的。”祂收起无意间流露出的急切，冷漠反击，“我已经深植在你的意识底层，毁灭你只在我一念之间。”

　　李御平躺在床上，合上双眼。一股微弱但高度集中的能量，从意识深处渗出，无声而缓慢的注入她的脊髓，然后沿着某种玄奥的路径，如同涓涓细流，渗透至每一束神经、每一寸肌理。仿佛一只无形的手，在专注的重构她的细胞结构。

　　“今天先到这里，明天继续。”当一种沉疴尽去的轻盈感弥漫全身，祂停了下来，“你的身体组织结构只能承受这样的低效率改造。”

　　她撑起身子，活动了一下肢体，刚刚还难以忍受的疼痛、酸胀、疲劳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轻轻吹了声口哨，不吝夸赞，“真厉害。”

　　在次日的体质训练中，李御察觉自己的爆发力、耐力、速度、敏捷性、平衡感……与之前相比都有了明显的提升。

　　接下来的几天，每天晚上祂都会用能量为李御“淬炼”身体，她感受着无形的能量流入身体各处，强化神经，重组骨骼、改造肌肉。身体贪婪的吸收着能量，酸痛与疲惫被悄然抹平，被修复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欢欣的呼吸。

　　每次淬炼后，第二天的李御都会感到一种重生般的强健。为避免变化太过突兀而引起怀疑，在训练和测试中，她开始精巧的控制自己的发挥，逐步释放余力。

　　第十天的淬炼似乎格外不同。有异于以往温和的浸润，这一次，那股能量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度加速奔流，汹涌的冲刷着她的四肢百骸，所过之处，掀起一股股诡异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电流。身体仿佛被点燃，一阵强过一阵的燥热蒸腾而起。

　　结束时，李御几乎虚脱，浑身被汗水浸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她大口喘着气，试图让狂跳的心脏和依旧滚烫的血液平复下来。

　　“优化结束。我的能量不够，只能暂时做到这个程度。”祂留下最后一句话，重归寂静。

　　李御体会着细胞代谢效率被显著提升，焕发出蓬勃活力的微妙感受，估计自己的体质等级应该升到了A级。她唇角弯起如释重负的微笑，然而一丝模糊的不安，却从心底悄然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