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计划》讨厌番茄酱

3、第 3 章

　　城市在雨后湿漉漉的，霓虹灯映照着积水的地面，光怪陆离。
　　于丙言站在街角，望着对面那家名为“长夜”的酒吧。根据他零碎拼凑出的信息，这里是某个情报掮客偶尔出现的地方。
　　他深吸一口潮湿冰冷的空气，抬步穿过马路。
　　推开酒吧厚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酒精、烟草和廉价香水的浑浊气息扑面而来。光线昏暗，音乐声低沉。他走向吧台，在一个角落的空位坐下。
　　酒保走过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于丙言抬起头，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沉凝：
　　“一杯清水。”
　　他顿了顿，补充道，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音乐淹没，却又清晰地传入酒保耳中。
　　“我找‘渡鸦’。”
　　酒保擦拭玻璃杯的手没有丝毫停顿，眼皮都没抬一下。
　　“这里没有乌鸦，只有醉鬼。”
　　于丙言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磨损严重的旧式U盘，轻轻放在吧台上。那是他昨晚彻夜未眠的成果之一——从两个不同里储存器里拼凑出来的信标。
　　“告诉他，蒲公英在找播种的人。”
　　酒保的动作终于停了。他盯着那枚U盘看了两秒，然后用抹布将它盖住，一并收走。
　　“等着。”
　　角落的卡座里，于丙言小口啜饮着那杯免费的白水。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酒吧里的人来了又走，灯光在烟雾中显得愈发浑浊。
　　他看似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实则全身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
　　他能清晰地听到隔壁桌情侣的耳语，能分辨出身后卡座里那个穿西装的男人指节敲击桌面的特定频率，甚至能闻到空气中至少七种不同牌子的香水味和淡淡的硝烟反应——吧台后面那个保镖腰间肯定有枪。
　　这种感觉好极了，仿佛那个丢掉的自己正在一点一点的回到他的身体。
　　两首爵士乐过后，一个身影在他对面的阴影里坐下。
　　不是酒保。
　　来人穿着考究的灰色风衣，手指修长，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像个大学教授。但他坐下时，卡座下的钢板发出了微不可闻的弯曲声。
　　“于丙言？”对方的声音很温和，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或者，我该称呼你为……001？”
　　于丙言握着水杯的手指微微一紧。对方知道他的名字，甚至知道代号。
　　这在他的预料之中，但亲耳听到，还是让他的脊椎窜过一丝寒意。
　　“名字不重要。”于丙言抬起眼，直视着对方镜片后的眼睛，“重要的是，有人在清理‘蒲公英’的知情者。陈启明，张建国，李静……名单还在变长。”
　　“清理？”渡鸦轻轻笑了一声，从风衣内侧口袋取出一个扁平的金属盒，推了过来，“看看这个。”
　　金属盒里是一张高清照片。照片上是一个酒店的豪华套房，落地窗前，一个穿着睡袍的男人倒在血泊中，胸口插着一把精致的拆信刀。男人的脸因为惊恐而扭曲，但于丙言认得出来——王海涛，名单上的又一位基因学家。
　　“警方定性为入室抢劫杀人，凶手已经落网，是个瘾君子。”渡鸦的声音依旧平稳，“但有趣的是，酒店那晚的所有监控，在案发前后三分钟，都受到了一种极其特殊的信号干扰。干扰源无法追踪，模式……很古老，很军方。”
　　于丙言盯着照片上那把拆信刀。刀柄的纹路，很熟悉。他一定在哪里见过。
　　“这和我无关。”于丙言说，声音有些干涩。
　　“当然，时间戳显示案发时，你正在三百公里外的小镇上给你奶奶买药，有清晰的药店监控和收据。”渡鸦拿起金属盒，将照片收回，“但每一个死者身边，都会留下一点……你的印记。有时是一枚模糊的指纹——在只有你的权限才能进入的数据库日志里；有时是一段属于你的声纹碎片——出现在某个已被销毁的通讯记录中；王海涛教授身边这把刀，根据材质和工艺分析，产自一个你已经很多年没回去的、几乎与世隔绝的小村子。”
　　渡鸦身体微微前倾，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起来：“有人在精心布置一个舞台，于丙言，而舞台的中心，唯一的聚光灯下，站着的人是你。所有的证据，都像牵线木偶的丝线，一点点缠绕到你身上。告诉我，你对此一无所知吗？”
　　于丙言感到一阵冰冷的窒息。他猜到有人在栽赃，但没想到对方做得如此细致，如此……了解他。了解他的过去，了解他的能力，甚至了解他生活中最微小的细节。
　　“我失忆了。”于丙言陈述道，“七年前那场大火之后。”
　　“失忆……”渡鸦咀嚼着这个词，像是在品味一颗味道奇怪的糖果，“一个失忆的、可能是人类有史以来最完美的基因改造体，一个顶级的黑客，正在被一个看不见的影子追杀，并且被完美地陷害成连环杀手。你的故事比最蹩脚的三流剧本还要离奇。”
　　“我需要知道真相。”于丙言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蒲公英计划’到底是什么？那场大火是怎么回事？谁在背后做这一切？”
　　“真相很贵。”渡鸦靠回椅背，恢复了那副商人的口吻，“尤其是涉及到这种级别的陈年旧事。而且，追查真相的过程，可能会让你遇到更多‘意外’，比如……”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酒吧门口。
　　就在这时，酒吧的门被猛地撞开！
　　不是警察。三个穿着黑色作战服、戴着全覆盖式头盔的身影端着紧凑型冲锋枪冲了进来，动作迅捷而专业，枪口瞬间锁定了于丙言所在的卡座！
　　“目标确认！清除！”
　　没有警告，直接开火！
　　“砰！砰！砰！”
　　子弹呼啸而来，打穿了卡座的靠背，木屑纷飞。
　　在于丙言的大脑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前，他的身体已经动了。
　　快得超出常理。
　　他猛地一脚踹翻沉重的实木桌子，桌子带着呼啸的风声砸向冲在最前面的枪手，同时身体如同鬼魅般向侧后方滑去。
　　子弹擦着他的衣角射入身后的墙壁。
　　视野再次收窄，世界变成了慢动作。
　　他能看清子弹旋转时带起的微弱气流，能听到枪手扣动扳机前扳机弹簧压缩的细微声响，能嗅到空气中骤然升高的火药味和杀意。
　　第二个枪手调整枪口，瞄准他的运动轨迹。
　　于丙言手腕一抖，刚才喝水的玻璃杯带着残影飞出，精准地砸在对方的面罩上。“咔嚓”一声，面罩龟裂，枪手动作一滞。
　　第三名枪手的子弹已经到了眼前。
　　避不开了！
　　于丙言瞳孔骤缩。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感到体内某种沉睡的东西轰然苏醒。时间仿佛凝滞了一瞬，他的身体以一个人类绝对无法做到的、违反物理定律的角度扭曲了一下。
　　子弹灼热的气浪擦过他的脸颊，带起一丝血线。
　　他甚至能感觉到子弹尾部旋转带来的微弱震动。
　　躲开了！
　　与此同时，渡鸦也动了。他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卡座，身影如同融入了阴影，再出现时，已经到了最后一名枪手的身侧。手刀精准地劈在对方持枪的手腕上，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另一只手顺势夺过冲锋枪，枪托狠狠砸在对方头盔侧面。
　　枪手一声不吭地软倒在地。
　　整个袭击过程，从开始到结束，不到十秒。
　　酒吧里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惊恐的尖叫和混乱的奔跑声。
　　于丙言站在原地，微微喘息，脸颊上的血痕火辣辣地疼。他看着地上昏迷的枪手，又看了看神色如常、正在整理袖口的渡鸦。
　　刚才那一瞬间的闪避……不是他的意识主导的。是本能，是深植于基因里的战斗程序。
　　“看来，‘清理’工作已经迫不及待了。”渡鸦踢了踢地上的枪手，语气带着一丝嘲讽，“而且派来的不是普通角色。‘清道夫’，专门处理麻烦的小分队。你的价码看来比我想象的还要高。”
　　于丙言没有理会他的调侃。
　　他蹲下身，快速搜查了最近一名枪手的身体。
　　没有标识，没有证件，武器装备是市面上绝对见不到的特种型号。
　　但在对方紧身作战服的领口内侧，他摸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硬物。
　　撕开布料，一枚比指甲盖还小的金属片露了出来。
　　上面刻着一个图案——
　　一株线条简练的、正在飘散的蒲公英。
　　和他破解硬盘时看到的那个代号，一模一样。
　　于丙言捏着那枚金属片，指尖冰凉。
　　这不是陷害。
　　这是……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