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计划》讨厌番茄酱

2、第 2 章

　　七年前——正是他记忆开始的两年前。于丙言感到一阵眩晕。
　　“什么实验室？”
　　“你父母都是基因工程师，”杨雪向前倾身，“那场火灾不是意外，丙言。你父母是因为参与某个秘密项目而被灭口的。”
　　于丙言冷笑，“很精彩的故事。但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因为你内心深处知道这是真的。”杨雪盯着他的眼睛，“你还记得火，对吗？还有蒲公英。”
　　蒲公英。这个词击中了他。是的，在他的记忆碎片中，总是有蒲公英飞舞。
　　杨雪推过文件夹，“打开它。”
　　于丙言犹豫片刻，翻开了文件夹。第一页是他父母的照片——男子与他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女子温柔地笑着，手里拿着一枝蒲公英。第二页是一份项目简介：“蒲公英计划——基因记忆编码与遗传”。
　　“这是什么？”他问，声音干涩。
　　“你父母毕生的研究。”杨雪压低声音，“他们相信记忆可以通过基因传递，甚至编辑。‘蒲公英计划’就是关于这个的。”
　　于丙言继续翻看，后面的内容让他脊背发凉——一份实验记录，上面明确写着“实验对象：于丙言，年龄：13”。
　　“他们...对我做了实验？”
　　“为了证明理论，是的。”杨雪点头，“他们编码了一些技能到你的基因中，这也是你为什么在某些方面天赋异禀。”
　　于丙言想起自己轻松掌握的黑客技能，和身体异于常人的高爆发机能，胃里一阵翻涌。
　　“那场火灾发生时，你在现场。”杨雪继续说，“你逃了出来，但可能是实验的副作用，或者是创伤，你失去了所有记忆。”
　　“为什么现在才找我？”
　　“因为我刚刚摆脱他们的监视。”杨雪的声音更低了，“康禾公司的人一直在找你，丙言。他们相信你体内携带着完整的‘蒲公英计划’数据，那是你父母临终前上传的。”
　　于丙言猛地合上文件夹，“够了。我没有兴趣参与这种科幻故事。”
　　杨雪抓住他的手腕，“你必须小心，丙言。他们已经接近你了。任何突然接近你的人都很危险，尤其是那些看似巧合出现的人。”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于丙言立刻想到了沈丹。
　　不可能，沈丹五年前就出现在他的生活中，那时他刚醒来不久。
　　“这是一个加密储存器 ，我相信你能解开它，”杨雪将一个小型硬盘推过来，“我会再联系你，记住，信任任何人都会让你和身边的人陷入危险。”
　　杨雪离开后，于丙言在咖啡馆坐了很久。
　　他几乎可以断定，杨雪说的话是真的，他基因里带着的与生俱来的天赋骗不了人，他不相信有天才，除非是改造人。
　　与杨雪的会面，像一块巨石投入于丙言本就波澜暗涌的心湖。父母、实验室火灾、基因编码、“蒲公英计划”……这些词语疯狂地冲击着他的认知。虽然表面上他维持着冷静和怀疑，但内心早已天翻地覆。

　　回到出租屋，他反复摩挲着那个硬盘，也反复回想着杨雪的话——“任何突然接近你的人都很危险，尤其是那些看似巧合出现的人。”

　　沈丹……？不，不可能。沈丹出现在他生命最灰暗的时刻，她的笑容和关怀做不得假。那是他贫瘠世界里真实的光。

　　那奶奶呢？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内心涌起巨大的愧疚和自我厌恶。他怎么可以怀疑奶奶？是奶奶给了他名字，给了他一个家，在他一无所有时接纳了他。

　　可是……杨雪的话像毒蛇一样钻进他的脑海。奶奶为什么恰好在那时发现他？一个乡村老妇，为何能如此坦然地接受一个来历不明、浑身是伤的少年？村里人最初的反对，奶奶又是如何说服他们的？

　　他想起奶奶偶尔会看着他出神，眼神里除了慈爱，似乎还藏着别的、更复杂的东西。他想起奶奶虽然不识字，却对一些事情有着超乎常人的通透和理解。
　　回到出租屋，于丙言心神不宁。
　　硬盘就放在电脑桌上，于丙言摩挲着硬盘上面凸起的品牌字样，犹豫片刻，连接到电脑。
　　空的，里面什么都没有。
　　和他想的一样，如果简单到轻易就能暴露在阳光之下，秘密就不是秘密了。
　　1TB的硬盘空间，10G的占用分区。
　　他想起了前几天那个同品牌的硬盘。
　　同时插入电脑，重叠，一个极其隐蔽的、非银行标准架构的加密分区，像水底暗礁的一角，偶然显露出来。
　　那东西……透着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冰冷，规整，带着某种金属和消毒水混合的气息——那是记忆深处早已模糊，却从未真正散去的气味。
　　鬼使神差地，他敲下几行试探性的指令。
　　没有反应。
　　更复杂的破解序列流水般溢出指尖。
　　依旧沉默。
　　他皱起眉，一种莫名的焦躁攫住了他。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催促着他，逼迫着他。他深吸一口气，几乎是下意识地，用上了一种他从未系统学习过，却仿佛与生俱来的、更为激进暴烈的算法。指尖划过键盘，带起细微的破空声。
　　成了。
　　加密分区应声而开。
　　里面没有复杂的文件，只有一个孤零零的纯文本记录，标识着一个代号：
　　【蒲公英，Plan D，启动。】
　　“蒲公英”……？
　　两个字像烧红的铁钎，狠狠烫了他的脑海一下。一阵尖锐的剧痛毫无征兆地炸开，眼前猛地发黑，电脑屏幕的光扭曲成一片斑斓的色块。
　　“呃……”
　　他闷哼一声，捂住头，指甲几乎要掐进头皮。
　　黑暗中，似乎有炽热的火焰冲天而起，夹杂着凄厉的警报声，金属熔化的刺鼻气味，还有……一种冰冷的、非人的注视感。
　　剧痛只持续了几秒，潮水般退去。
　　他喘息着，额角全是冷汗。
　　还没等他缓过神，屏幕陡然一变！
　　所有窗口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猩红色的、占据整个屏幕的倒计时框体。
　　【自毁协议已激活】
　　【00:00:59】
　　【00:00:58】
　　冰冷的数字，无情跳动。
　　银行系统刺耳的警报声，甚至穿透了厚重的物理隔断和雨幕，隐约传了进来！
　　远处，似乎还有警笛声由远及近。
　　中计了！这是个陷阱！
　　冷汗瞬间湿透后背。不是为自己可能被捕，而是因为——这自毁程序一旦启动，波及的范围会有多大？会不会追踪到他这里，波及这间屋子，波及奶奶？
　　不行！必须阻止！
　　他手指重新落回键盘，试图夺回控制权。
　　但这一次，不一样了。
　　手指不再仅仅是敲击。它们在键盘上弹射，快得带出了残影。屏幕上的代码不再是流淌，而是在咆哮。视野急剧收窄，只剩下那跳动的猩红数字和无数行翻滚的指令。外界的一切声音，雨声、奶奶的咳嗽声、警报声，全都迅速远去、模糊，被一种前所未有的、绝对的冷静和高效所取代。
　　他不再思考，只是在执行。破解、拦截、覆写……动作精准、冷酷，像一架骤然启动的战争机器。
　　倒计时在【00:00:03】时，戛然而止。
　　猩红的警告框闪烁了一下，彻底消失。屏幕恢复成正常的桌面。
　　一切归于平静，只有窗外的雨还在下。
　　于丙言僵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汗水顺着下颌线滴落，砸在键盘上。他看着自己的双手，指尖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刚才那短短几十秒……操控这具身体行动的，是谁？
　　那种感觉……陌生，冰冷，却又带着一种令人战栗的强大。
　　他猛地关掉电脑，拔出所有线缆，仿佛那是什么噬人的怪兽。
　　这一夜，于丙言睁着眼睛直到天亮。每一次闭眼，都能看到那跳动的猩红数字，和黑暗中冲天而起的火光。
　　第二天，他顶着浓重的黑眼圈，打开电脑，试图搜索任何与“蒲公英”相关的信息。
　　弹出的第一条本地新闻推送，加粗的黑体标题，像冰锥刺入他的眼睛：
　　【著名生物基因学家陈启明博士昨夜于家中意外身亡，初步判定为燃气泄漏引发的爆炸】
　　配图是一栋被炸毁一半的别墅废墟，浓烟滚滚。
　　陈启明……
　　于丙言盯着那个名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他认识这个人。不，不是认识。是那种更深层的、源于血肉的“熟悉”。在昨夜之前，这个名字可能只是模糊的背景音，但现在，它和“蒲公英”、和那场大火、和头痛紧密地纠缠在了一起。
　　他手指颤抖着，继续搜索。
　　【张建国院士，车祸……】
　　【李静教授，实验室意外……】
　　【王海涛博士，突发疾病……】
　　一条条讣告，一个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在最近短短几个月内，以各种“意外”的方式，接连离世。
　　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标签：十五年前，某个高度保密的“人类潜能开发”项目的核心研究人员。
　　而那个项目的代号，在于丙言侵入某个尘封的军方数据库底层，看到那熟悉的三个字时，浑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冻结。
　　【蒲公英计划】
　　他是001。
　　而现在，名单上的人，正在被一个个抹去。
　　干净利落，毫无痕迹。
　　就像……昨夜他触发那个自毁程序一样，精准，高效。
　　警方会找到他吗？那个在银行系统里留下陷阱的人，知道他的存在吗？李宏业又与“蒲公英计划”有什么关系？
　　他坐在电脑前，连续的阴雨天让房间里没有丝毫暖意。
　　他必须动起来，必须知道是谁在幕后操纵这一切，是谁杀了这些人，又是为什么——“蒲公英计划”究竟是什么，那场大火真相如何，他为什么会失忆……
　　太多的疑问，沉甸甸地压在心口。
　　于丙言轻轻站起身，开始迅速而无声地收拾必要的物品。
　　几件衣服，一些现金，那个用了多年的旧笔记本电脑。动作间，他瞥见窗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瘦削，眉眼间还带着少年的轮廓，但那双眼睛里，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沉淀下来的，是冷静，是决绝，还有一丝他自己都尚未完全察觉的、属于猎手的锐利。
　　他看了眼桌上的蒲公英，拉开门，身影悄无声息地没入门外尚未停歇的雨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