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计划》讨厌番茄酱

1、第 1 章

　　泥墙矮旧，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土黄。于丙言蹲在墙根下，看着大黄狗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尾巴，尘土在光柱中翻滚，像是无数微小的生命在起舞。
　　这是他记忆的起点——十五岁那年，他突然在这个小村庄醒来，除了自己的名字，一无所有。
　　“你又在发呆了。”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于丙言回头，看见沈丹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一枝蒲公英。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连衣裙，笑容却比阳光还耀眼。
　　“给你。”沈丹将蒲公英递到他面前，“奶奶说你来了三个月了，还是不爱说话。”
　　于丙言默默接过蒲公英，轻轻一吹，白色小伞四散飞起，掠过沈丹带着笑意的眼角。那一刻，他阴暗的内心仿佛被撬开一道缝隙。
　　“我听村里人说，你是从山那边被发现的，走了整整一天一夜才走到这里。”沈丹在他身旁坐下，大黄狗立刻凑过来蹭她的腿，“你不记得之前的事了吗？”
　　于丙言摇摇头，目光追随着远去的蒲公英种子。他的记忆从三个月前开始——七十岁的奶奶，这间泥墙小屋，摇尾巴的大黄狗，还有这个总是拿着一枝蒲公英的女孩。
　　“没关系，”沈丹拍拍他的肩膀，“奶奶说了，过去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和将来。”
　　于丙言望着她，第一次露出了若有若无的微笑。
　　沈丹笑了起来，随后又认真地说：“你知道吗，刚开始奶奶收留你的时候，村里人都反对。他们说你来历不明，可能是逃犯或者精神有问题。”
　　“他们可能没说错。”
　　“十几岁的小孩怎么可能是逃犯，”沈丹笑道，“你一定是个好人。”
　　于丙言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他抿紧了嘴唇，没有再说话。
　　那是五年前的夏天。
　　于丙言站在人头攒动的大街上，额上的青筋一突一突的，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脑子里钻出来一样，要不是来找沈妍，他是万万不会来这么吵闹的地方。
　　“于丙言！”
　　沈妍穿过人群向他跑来，“你看，我在车站出口买的。”沈丹将一枝蒲公英举到他面前，眼里闪着光，“那老头说这个季节城里根本见不到蒲公英，偏偏就被我碰上了。”
　　于丙言接过蒲公英，小心地放进口袋，“一会儿要去见李老板，带着这个不方便。”
　　“又是那个李老板？”沈丹皱眉，“丙言，你最近接的活是不是太危险了？”
　　“报酬高。”于丙言简短地回答，伸手拦出租车，“我先送你回去。”
　　沈丹大学毕业后在本市第一医院工作，这趟回老家看望父母顺便替于丙言送最新的特效药给奶奶，于丙言不信快递，因为在他眼里那就是一张随时都会爆炸的情报网。
　　车上，沈丹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繁华街景，轻声说：“我这趟回去，见到奶奶和大黄了，奶奶说大黄狗不太精神了。”
　　于丙言嗯了一声，目光停留在远处高耸的写字楼上。那是李老板公司的方向，也是他今晚要去的地方。
　　“我接了份长期工作，以后可能会稳定一些，过段时间就把奶奶接过来。”他说。
　　“什么工作？”
　　“网络安全工程师。”
　　沈丹惊讶地转头，“你从来没说过你在找正式工作。”
　　于丙言看向她，“我想在这座城市安定下来，买间房子，跟奶奶一起生活。”
　　把沈丹送回公寓，于丙言径直前往李宏业的办公室。李老板是个精干的中年人，拥有一家科技咨询公司，但于丙言清楚那只是幌子。
　　“这是最后一次，之后我就只做公司的正式工作。”于丙言将一个U盘放在桌上。
　　李宏业笑着拿起U盘，“丙言啊，你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安全测试员’，就这么退出太可惜了。”他特意加重了“安全测试员”几个字，尽管两人都明白于丙言做的是黑客行为。
　　“人各有志。”于丙言面无表情。
　　“好吧，好吧。”李宏业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厚厚的信封，“这是这次的报酬。不过，我还有个私人请求。”
　　于丙言皱眉。
　　“别紧张，是合法的。”李宏业推过来一张照片，“我女儿，李雨婷，和你一个大学。她最近...交了些不太好的朋友。我希望你能帮我看着她点，别让她惹出什么麻烦。”
　　“我不是保姆。”
　　“每月额外付你监护费。”李宏业又推过来一张银行卡，“只要确保她不出大事，别给我添乱就行。”
　　于丙言盯着照片上的女孩——浓妆艳抹，眼神却透着一股与叛逆不符的执拗。他最终点了点头。
　　雨下得正急。
　　破败巷子深处，老屋在风雨里飘摇。
　　回到租住的小屋已是深夜。于丙言打开电脑，准备最后一次清理与李老板的合作痕迹。
　　他的黑客技能似乎是种与生俱来的本能，就像呼吸一样自然。这让他时常怀疑自己的过去——什么样的人会在十五岁时就精通代码和网络渗透？
　　键盘敲击声密如急雨，几乎要被窗外真正的雨声吞没，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错辨的韵律。
　　代码流水般淌过屏幕。
　　入侵像一场无声的狩猎。
　　大通银行的防火墙在他眼中形同虚设，路径被一一勾勒、穿透。他像一缕烟，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这座数据堡垒的核心区域。不是为了搞破坏，也不是为了窃取巨额财富，只是为了那笔不算丰厚的佣金，为了把那个将他从河边捡回来、给了他一个名字和一碗热饭的老人。
　　任务目标，一份加密的客户资料，就在眼前。
　　他习惯性地清理自己留下的所有电子痕迹，像拂去雪地上的足迹。就在准备抽身而退的瞬间，一封新邮件提醒打断了他的思绪。
　　来自一个陌生地址，标题只有两个字：“你好。”
　　于丙言点开邮件，内容令他浑身冰凉：
　　“我知道你在寻找过去的答案。周日下午三点，城西咖啡馆。一个人来。”
　　邮件附着一张模糊的照片——一个少年躺在泥地上，浑身是血，面容与于丙言惊人地相似。
　　他的心跳加速，头痛欲裂。一些碎片化的画面闪过脑海——火光、尖叫声、散落的蒲公英...
　　于丙言猛地关掉电脑，深呼吸平静自己。
　　沈丹说得对，他最近接的活太危险了。但这是最后一次，之后一切都会不同。
　　周日午后，于丙言提前半小时到达约定的咖啡馆。他选择靠窗的位置，能清楚地看到入口和后方紧急出口。
　　两点五十五分，一个戴着墨镜的中年女子走进来，径直走向他的桌子。
　　“于丙言。”她不是询问，而是确认。
　　女子坐下，摘下墨镜。她约莫四十多岁，面容姣好但透着疲惫，眼角有细微的皱纹。
　　“我是杨雪，你母亲的朋友。”她开门见山。
　　于丙言的手指在桌下微微收紧，“我没有父母。”
　　“你有。”杨雪从包里取出一个文件夹，“于明和周雨，你的父亲和母亲。”
　　于丙言没有碰那个文件夹，“如果这是真的，他们在哪？”
　　“死了。”杨雪平静地说，“七年前，一场实验室火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