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柴就不配拯救疯批了吗》满陇桂雨

39、第 39 章

　　蚀魂瘴的阴冷残留被那缕精纯的冰凉力量化去，神魂恢复清明，但云念念的心绪却久久无法平静。谢无妄那反常的、别扭的“关切”，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的涟漪远比那黑雾本身更加扰乱心神。

　　她坐在窗边，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紫幽冥兰”叶片的轮廓，冰凉的触感让她纷乱的思绪稍稍凝聚。

　　他为何如此？

　　是因为她成功驱散了蚀魂瘴，证明了自己的“价值”？还是因为她在危机时刻试图“保护”结界（或者说保护静心阁内与他执念相关的一切）的行为，触动了他冰封心渊的某一处？

　　亦或者……仅仅是因为她这具与阿芜共鸣的魂魄，让他无法完全狠下心来？

　　她想起他疗伤时那温和的力量，与平日狂暴的魔气截然不同，更像是一种……被刻意收敛、小心翼翼控制着的本源之力？是因为怕伤到她这脆弱的“容器”，还是那力量本身，就代表着某种他不愿轻易示人的状态？

　　无数的疑问盘旋不去。云念念发现，自己对谢无妄的了解，依旧停留在表面。他的疯狂，他的偏执，他的强大，他的痛苦……这些都如同冰山浮于水面的部分，而水面之下，还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暗流与真相？

　　她需要知道更多。不仅仅是为了完成任务活下去，更是为了……在这越来越深的漩涡中，找到真正能够立足的支点。

　　目光再次落在“紫幽冥兰”上。这株植物，是连接她与谢无妄、与阿芜过去的桥梁，也是她目前唯一能够相对安全地探知那片心渊的媒介。

　　或许……她可以尝试进行更深层次的“交流”？不仅仅是滋养和感知情绪，而是尝试着，去触碰那些被这株植物记录下来的、更深层的信息？

　　这个念头一升起，就让云念念心跳加速。这无疑又是一次冒险。上次强行传递警讯已经让“小紫”负担不小，更深层次的探索，可能会引发难以预料的后果，甚至可能再次触怒谢无妄。

　　但是……不冒险，就只能永远被动地困在这方寸之地，等待着不知何时会降临的危机。

　　她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

　　这一次，她不打算再传递任何急迫或负面的信息。她要进行的，是一种更加温和、更加潜移默化的“共鸣”与“倾听”。

　　当天夜里，万籁俱寂。云念念没有入睡，她盘膝坐在窗边的软榻上，将“紫幽冥兰”连同花盆轻轻移至身前。

　　她先是以【初级治愈术】和自身平和的灵韵，对植株进行了一次彻底的安抚，确保它处于最放松、最稳定的状态。然后，她伸出双手，轻轻虚按在植株上方，没有直接触碰。

　　她闭上双眼，心神彻底沉静下来。不再刻意引导，不再预设目标，只是将自己完全放空，如同一个纯净的容器，将自身那与阿芜同源的魂魄波动，调整到一种极其自然、极其贴近本源的频率，如同呼吸般，缓缓地、持续地，笼罩向那株“紫幽冥兰”。

　　她在尝试进行一种“共频”。不是索取，不是探究，而是如同水滴融入大海，让自己的波动与这株记录着阿芜痕迹的植物，达成一种更深层次的和谐。

　　起初，依旧只有一片宁静。

　　她并不着急，维持着这种状态，心神如同一片舒展的羽毛，轻盈地漂浮在由植株散发出的、淡淡的紫光与宁和气息构成的“场”中。

　　时间一点点流逝。

　　渐渐地，一些极其模糊、不成形的“光影”开始在她沉寂的心神背景中浮现。不是清晰的画面，也不是具体的声音，更像是一些情绪的烙印，一些记忆的余温。

　　……一种淡淡的、如同铃铛花初绽时的喜悦与羞涩……
　　……一种倚靠在某人身边时，安心而依赖的温暖……
　　……一种对着墨竹幼苗低声诉说少女心事时的憧憬与期盼……
　　……还有……一种极其深沉的、仿佛镌刻在灵魂深处的、混合着无尽眷恋与某种决绝的……悲伤？

　　这些感受零零碎碎，如同破碎的星辰，在她心神中闪烁明灭，带着阿芜鲜明的印记，纯净而美好，却又在核心处，缠绕着一缕化不开的哀伤。

　　这就是阿芜……或者说，是这株“紫幽冥兰”所记录下的、关于阿芜的某些情感烙印？

　　云念念的心神微微震颤，她努力维持着共频的稳定，不敢有丝毫惊扰。

　　随着共频的深入，她开始感觉到，在这些属于阿芜的情感烙印深处，似乎还缠绕着另一股更加庞大、更加冰冷、却也更加……痛苦与执着的意念。

　　那是谢无妄的！

　　他的意念不像阿芜的那样清晰可辨，更像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汹涌着黑暗与暴风雪的心渊。但在那心渊的极深处，在那被层层冰封与疯狂掩盖的地方，她隐约“看”到了一点微弱却顽固的光亮。

　　那光亮，是由无数破碎的画面与执念强行凝聚而成——

　　是阿芜在铃铛花海中回眸的笑颜。
　　是那双将粗糙木铃系于他剑穗的、纤细的手。
　　是断魂崖上，她最后回望时，那复杂到令他心魂俱碎的眼神。
　　是地底深处，那个与阿芜相似的存在陷入沉寂时，他无尽的悔恨与自我折磨。
　　还有……静心阁内，窗外墨竹的沙沙声，幽冥池水的微光，以及……她这个意外闯入的、带着阿芜涟漪的魂魄，每日琐碎的低语，笨拙的安魂曲，还有那株在他默许下悄然生长的“紫幽冥兰”……

　　那点光亮，是由对过去的无尽追悔、对现实的偏执守护、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承认的、对于“生”的微弱期盼，共同维系的！

　　他并非完全沉浸于黑暗与毁灭！在他心渊的最深处，依旧挣扎着一丝想要“抓住”什么的意念！不仅仅是抓住阿芜的幻影，更是抓住……眼前这真实存在的、带着阿芜痕迹的、一丝微弱的“生机”？

　　这个发现让云念念心神剧震，共频的状态几乎要维持不住！

　　就在她心神摇曳的瞬间，那株“紫幽冥兰”猛地散发出一阵强烈的紫光，叶片剧烈颤抖起来！一股冰冷而警惕的意念如同利刺，猛地从那片心渊光亮中反馈回来，狠狠撞在她的心神之上！

　　“嗡——！”

　　云念念只觉得脑海一阵刺痛，共频被强行中断！她猛地睁开眼，喉头一甜，一丝鲜血从嘴角溢出。

　　而窗台上的“紫幽冥兰”，紫光迅速黯淡下去，所有叶片都蜷缩起来，传递出强烈的“疲惫”与“抗拒”感，甚至……带着一丝被冒犯的“怒意”？

　　几乎是同时，怀中的玉牌变得滚烫无比！谢无妄那冰冷暴戾的声音再次在她脑海中炸响，带着比上次更加浓烈的杀意与警告：

　　“你，在做什么？！”

　　他察觉到了！而且反应比上次更加激烈！

　　云念念心中骇然，连忙收敛全部气息，压下喉头的腥甜，对着空无一人的室内，用带着痛苦与惶恐的语气辩解：“尊上恕罪！奴婢……奴婢方才打坐调息，不知为何心神恍惚，似乎……似乎走火入魔了……惊扰了尊上，奴婢罪该万死！”

　　她将一切推给了“走火入魔”，这是最能解释她神魂异常波动、又不会暴露她真实意图的理由。

　　脑海中那冰冷的声音沉默着，但那滚烫的杀意并未立刻退去，仿佛一条毒蛇，紧紧缠绕着她的神魂，审视着她话中的真伪。

　　良久，那滚烫的杀意才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玉牌的温度也逐渐恢复正常。

　　“静心阁乃清修之地，非你胡闹之所。”谢无妄的声音依旧冰冷，却似乎接受了她的解释，“若有下次，严惩不贷。”

　　“……是，奴婢再也不敢了。”云念念低声道，心中松了口气，后背却已被冷汗浸湿。

　　好险……

　　石门外再无声息。

　　云念念瘫软在软榻上，感受着神魂深处传来的细微刺痛和“紫幽冥兰”传递来的疏离感，心中五味杂陈。

　　冒险失败了，还引起了谢无妄更深的警惕。

　　但是……她也并非全无收获。

　　她窥见了那片心渊深处，那一点挣扎求存的微光。

　　原来，他并非完全不可触碰的坚冰。

　　原来，在那疯狂的偏执之下，也藏着不为人知的软肋与……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正视的渴望。

　　这或许……就是她能够真正“感化”他，或者说，与他达成某种“共存”的关键？

　　她擦去嘴角的血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眼中闪过一丝疲惫，却也有了一丝更加明确的方向。

　　感化疯批，果然不能硬来。

　　需要如同滋养这株“紫幽冥兰”一般，耐心，细致，找到正确的方法，触及那冰层之下，最深处的一点柔软。

　　夜还很长。

　　路，也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