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柴就不配拯救疯批了吗》满陇桂雨

32、第 32 章

　　自那日石室惊魂后，静心阁陷入了一种更加微妙而脆弱的平静。

　　谢无妄没有再出现，那扇布满裂痕的石门也始终紧闭。但云念念能感觉到，他并未离开，只是将自己更深地藏匿于那片黑暗之中，舔舐着伤口，压制着那随时可能再次爆发的疯狂。

　　静心阁的结界被加固了，光芒比以往更加凝实厚重，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窥探，也仿佛将这里彻底变成了一座孤岛。每日送来的物资依旧准时，点心、书籍、甚至偶尔会有一两件质地柔软、款式简单却明显是新的衣裙，无声地放置在固定的位置。

　　云念念的生活重心，彻底放在了窗台那株淡紫色的幼苗上。

　　经历了那夜狂暴魔气的冲刷和后续谢无妄心神剧烈波动的冲击，这株幼苗非但没有枯萎，反而显得更加精神。三片嫩叶舒展得更大，颜色由淡紫渐渐转向一种更加深邃内敛的紫罗兰色，叶脉中隐隐有微光流动，仿佛在呼吸。

　　她每日依旧用稀释的灵液和清水小心浇灌，运用从阿芜记忆碎片中获得的灵植培育知识，结合自身的共鸣之力，细心呵护。她不再仅仅是将这株幼苗视为希望的象征，更像是将它当成了一个沉默的伙伴，一个连接着她与谢无妄、与阿芜过去、甚至可能与地底秘密的桥梁。

　　她开始尝试与它进行更深层次的“交流”。不仅仅是单方面的滋养和共鸣，而是尝试着去“倾听”。

　　中级洞察术和微弱的灵植亲和力被她运用到了极致。她将手指轻轻搭在幼苗的叶片上，心神沉静，放空思绪，不再主动引导任何情绪或记忆，只是像一个耐心的守护者，敞开自己的感知，等待着可能从幼苗那端传递来的、任何细微的信息。

　　起初，依旧是寂静。

　　但云念念并不急躁。她保持着这种状态，日复一日。

　　渐渐地，她开始捕捉到一些极其模糊、不成片段的“感受”。不再是之前那种剧烈的痛苦回响，而是一些更加细微、更加日常的波动。

　　有时，当她传递去温和的共鸣时，会感受到幼苗传来一丝微弱的、类似“愉悦”的颤动。
　　有时，在她翻阅那些谢无妄送来的、记载着各地风物或奇闻异事的杂书时，幼苗会传递来一丝极其淡薄的“好奇”。
　　有时，在夜深人静，她对着窗外墨竹低声哼唱那不成调的安魂曲时，幼苗会散发出一种宁静平和的“共鸣”。

　　这些感受非常微弱，转瞬即逝，如同风中残烛，却真实存在。它们让云念念更加确信，这株由幽冥土孕育、可能与阿芜本源相关的幼苗，并非死物，它拥有着某种初生的、懵懂的灵性，并且对特定的神魂波动和环境有着敏锐的感知。

　　它像一面纯净而特殊的镜子，映照着周围的一切，尤其是……与它本源相连的，谢无妄的心绪。

　　通过这面“镜子”，云念念得以窥见那冰封心墙之后，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

　　她发现，当她进行这种安静的“倾听”和温和的互动时，幼苗传递来的、属于谢无妄的那部分气息，会显得相对平稳，甚至偶尔会泄露出一种极其淡薄的、近乎“放松”的状态。而当他心绪不宁（或许是处理魔宫事务，或许是压制心魔）时，幼苗也会传递来一丝难以察觉的“紧绷”或“烦躁”。

　　这种间接的感知，让她对谢无妄的状态有了更清晰的把握，也让她更加小心地调整着自己的行为。

　　她不再刻意在每日“骚话”中提及任何可能刺激他的话题，而是更多地分享与幼苗互动的点滴，或者书中看到的趣事，语气自然平和，仿佛只是在向一个沉默的倾听者诉说日常。

　　“尊上，小紫（她私下给幼苗取的名字）今天的叶子好像又长大了一点点……”
　　“这本书里说海外有仙岛，岛上有能歌善舞的鲛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今天的点心是桂花味的，很香。”

　　她的“骚话”变得琐碎而生活化。

　　回应她的，依旧是窗外墨竹偶尔的沙沙声，和玉牌稳定的温热。但云念念能通过幼苗隐约感觉到，那堵冰墙之后的存在，对于这种不带任何目的性、仅仅是分享日常的低语，似乎……并不排斥。甚至，那紧绷的气息，会在她这种琐碎的叙述中，微不可查地缓和一丝。

　　这是一种缓慢的、无声的渗透。

　　与此同时，云念念也没有停下提升自己的脚步。她用剩余的70生存点，兑换了【基础御物术】。虽然以她废柴的灵根和微薄的灵力，最多只能让一根羽毛悬浮片刻，或者让桌上的书本轻轻挪动一下位置，但这让她看到了一丝掌控自身力量的希望。她每日都会抽出时间练习，哪怕进步微乎其微。

　　她还开始更加系统地整理脑海中那些属于阿芜的记忆碎片。她不再试图去触碰那些核心的、痛苦的部分，而是专注于那些关于灵植培育、音律感悟、甚至是一些简单生活技巧的片段。她将这些知识与谢无妄“给与”的书籍相互印证，努力消化吸收，仿佛一个勤奋的学生。

　　她不知道这些知识将来是否有用，但她明白，多一分准备，就多一分在这绝境中活下去的可能。

　　日子就在这种表面平静、内里暗流涌动的情况下悄然流逝。

　　那株被云念念称作“小紫”的幼苗，在她的精心照料和特殊共鸣的滋养下，生长速度超出了她的预期。不过半月有余，它已经长到了半尺高，生出了第五片叶子，形态也越发清晰——叶片呈优雅的狭长椭圆形，边缘有着细微的锯齿，叶脉是更加深邃的紫色，整株植物散发着一种宁静而神秘的气息。

　　它似乎与窗外的墨竹林也产生了一种奇妙的联系。当云念念通过它与墨竹共鸣时，墨竹的“竹音”会变得更加清晰、富有层次，仿佛真的在奏响一曲无声的乐章。

　　这天傍晚，云念念正用手指轻轻拂过“小紫”的叶片，感受着它传递来的、如同吃饱喝足后慵懒小兽般的“满足”感时，怀中的玉牌，忽然传来了一阵与以往不同的、带着明确指向性的温热。

　　不是回应她的“骚话”，更像是一种……召唤？

　　她心中一动，抬起头。

　　只见静心阁内室那扇紧闭的石门，不知何时，无声地滑开了一道缝隙。

　　没有狂暴的魔气，没有冰冷的威压，只有一片沉寂的黑暗。

　　但玉牌的温热，明确地指引着那个方向。

　　他……要见她？

　　云念念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看了一眼窗台上生机勃勃的“小紫”，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裙，朝着那扇石门走去。

　　这一次，她没有太多犹豫。经历了石室那夜，她与谢无妄之间，那层看不见的屏障，似乎薄了很多。

　　她推开石门，踏入那片熟悉的黑暗。

　　石室内依旧简陋，夜明石散发着幽冷的光。谢无妄依旧坐在那个寒□□上，但状态明显比上次好了许多。他换了一身干净的白衣，墨发整齐地束在脑后，虽然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那双眸子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深邃与冰冷，只是眼底深处，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未能完全驱散的疲惫与……某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他抬眸，目光落在她身上，平静无波。

　　云念念恭敬地行礼：“尊上。”

　　谢无妄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片刻，然后移开，落在了她身后——仿佛能穿透石门，看到窗台上那株“小紫”。

　　“那株‘紫幽冥兰’，长得不错。”他忽然开口，声音依旧是惯常的冰冷，却少了几分刺骨的寒意。

　　紫幽冥兰？原来这幼苗叫这个名字。云念念心中记下，低头应道：“是尊上赐予的幽冥土和种子好。”

　　谢无妄不置可否，目光重新回到她脸上，淡淡道：“从明日起，你可在静心阁周边百丈内活动。”

　　云念念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有限的自由！他终于……给了她一丝有限的活动空间！

　　虽然只是静心阁周边百丈，但这意味着她不再被完全禁锢在这座殿宇之内！

　　“多谢尊上恩典！”她压下心中的激动，连忙道谢。

　　谢无妄看着她眼中瞬间亮起的光彩，眸光微动，但很快又恢复了沉寂。“记住范围。”他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警告，“若有逾越……”

　　“奴婢绝不敢逾越！”云念念立刻保证。

　　谢无妄不再说话，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云念念强忍着雀跃的心情，恭敬地退出了石室。

　　当她重新站在静心阁明亮的光线下，看着窗外那片终于可以踏足的区域时，感觉连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这小小的自由，是她用一次次生死边缘的挣扎、用耐心和那株幼苗换来的！是那堵冰墙上，一道清晰可见的裂痕！

　　她走到窗边，轻轻触碰着“小紫”的叶片，感受着它传递来的、仿佛与她同喜的微弱波动，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起。

　　感化疯批之路，道阻且长。

　　但至少，她看到了前进的足迹，也终于，嗅到了一丝……名为“希望”的空气。

　　尽管前路依旧危机四伏，但这来之不易的微小自由，如同黑暗中的萤火，足以照亮她继续走下去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