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柴就不配拯救疯批了吗》满陇桂雨

30、第 30 章

　　那株淡紫色的幼苗在幽冥土中轻轻摇曳，将一段破碎却锥心的记忆，硬生生塞进了云念念的脑海。

　　不是通过言语，不是通过画面，而是一种直接的、如同亲历的“感受”。

　　冰冷刺骨的绝望，如同万载玄冰，瞬间冻结了她的四肢百骸。眼前是扭曲的光影，耳边是阵法启动时刺耳的嗡鸣，还有……一种灵魂被硬生生撕裂、剥离、然后被某种冰冷强大的力量强行禁锢的极致痛苦！

　　“妄哥哥……救我……”

　　一个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刻骨铭心依赖与恐惧的女声，在她心神深处响起，是阿芜的声音！但这声音里没有了铃铛花海的欢快，没有了对墨竹说话的期盼，只剩下濒临彻底湮灭前的、最后的哀鸣。

　　紧接着，这极致的痛苦与绝望，被另一种更加庞大、更加暴戾的情绪覆盖——是谢无妄的！

　　那是一种眼睁睁看着最重要的人在眼前被“杀死”（魂飞魄散？被封印？被转化为地底那个存在？）、自己却无能为力、甚至可能被迫参与其中的、足以焚毁理智的疯狂与自我毁灭般的痛恨！滔天的魔气在那段感受中汹涌，夹杂着对所谓“正道”、对命运、甚至对他自己的、最深的诅咒与暴怒！

　　“啊——！”

　　云念念猛地从那种可怕的“感同身受”中挣脱出来，心脏疯狂擂鼓，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衫，脸色苍白如纸。她扶着窗台，大口喘息，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吐出来。

　　那不是记忆碎片，那是烙印在灵魂深处的痛苦回响！是百年前断魂崖上，最惨烈时刻的真实感受，通过这株奇异的、可能与阿芜本源相关的幼苗，直接传递给了她！

　　地底的那个“她”，果然与阿芜的陨落息息相关！那不是简单的复制品，那很可能就是阿芜被某种方式强行保留下来的、一部分残魂或者灵识本源，被禁锢在地底，承受着无尽的痛苦！而谢无妄，他不仅仅是守护者，他很可能……是那个封印或者禁锢的执行者之一？或者，他是在用一种极端痛苦的方式，试图保住阿芜最后的存在？

　　所以他才说“救不了你”，所以他才如此痛苦挣扎！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远比任何猜测都更加残酷，更加鲜血淋漓。

　　云念念看着那株依旧散发着微弱紫光、仿佛刚才那恐怖的回响只是她幻觉的幼苗，手指微微颤抖。她终于明白，谢无妄那冰封的外表下，藏着的是怎样一座日夜喷发着岩浆与痛苦的活火山。

　　而她，这个意外闯入的、与阿芜共鸣的魂魄，就像一根投入火山的引信，既可能引爆一切，也可能……是唯一能疏导那毁灭性能量的通道？

　　她不知道。

　　但刚才那瞬间的共鸣，让她清晰地意识到，谢无妄此刻的状态，绝对不正常！那传递过来的痛苦回响中，除了百年前的，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新鲜的、更加混乱暴戾的波动？

　　难道是因为昨夜强行驱逐窥探者，引动了旧伤？还是她这段时间的共鸣，无形中加剧了他心魔的躁动？

　　就在这时——

　　“轰！！！”

　　一声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仿佛源自灵魂层面的、沉闷的巨响，猛地在她脑海中炸开！

　　紧接着，她怀中的玉牌瞬间变得滚烫无比，甚至发出了细微的、仿佛不堪重负的“咔嚓”声！玉牌上原本稳定流转的微光骤然变得明灭不定，紊乱异常！

　　与此同时，窗外那片一直与她气息相连的墨竹林，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狠狠击中，所有的竹子齐刷刷地剧烈摇摆，发出痛苦的、仿佛哀鸣般的嘎吱声，竹叶疯狂掉落，原本内敛的灵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静心阁内的温度骤降，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浓郁得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以及一种……纯粹到极致的、混乱暴戾的魔气威压！这威压不再受控，如同决堤的洪水，肆无忌惮地冲刷着静心阁的每一个角落！

　　谢无妄出事了！

　　不是外敌入侵，是他自身出了问题！心魔反噬？还是旧伤彻底爆发？

　　云念念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猛地看向静心阁大门的方向，那里原本无形的结界此刻剧烈波动着，光芒乱闪，仿佛随时都会破碎！

　　不行！绝对不能让他在这里彻底失控！且不说失控的谢无妄第一个要碾死的可能就是她这个“引信”，一旦他暴走的气息彻底泄露出去，那些虎视眈眈的赵长老余孽和仙盟内应，绝对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蜂拥而至！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她必须做点什么！

　　【警告！警告！检测到目标人物精神海剧烈暴动，能量失控！危险等级：最高！强烈建议宿主立刻远离！】
　　【触发紧急生存任务：在目标失控暴走中存活下来。任务奖励：生存点+200。失败惩罚：死亡。】

　　系统的警报尖锐得刺耳，给出的建议却是最理智也最无情的“远离”。

　　云念念看着手中那枚滚烫、甚至出现细微裂痕的玉牌，又看了看窗台上那株在狂暴魔气威压下瑟瑟发抖、却依旧顽强散发着微弱紫光的幼苗，一咬牙。

　　远离？她能逃到哪里去？静心阁的结界一旦破碎，整个魔宫都会感知到这里的异常！外面可能比这里更危险！

　　而且……脑海中闪过刚才感受到的那份刻骨铭心的痛苦，闪过这些时日以来，那无声的墨竹低语、那及时的幽冥土、那本本恰到好处的书籍、那沉默却存在的守护……

　　她不能就这么丢下他！至少，不能在他最脆弱、最危险的时候，像一个真正的懦夫一样逃离！

　　拼了！

　　云念念眼中闪过一丝豁出去的决绝。她迅速冲到桌边，一把抓起那本乐理启蒙，翻到记载着最简单安魂曲调的那一页。然后，她毫不犹豫地将系统中剩余的110生存点，全部兑换成了【匿影术】！

　　【兑换成功！生存点-40。技能已自动融合。当前生存点：70。】
　　【匿影术（初级）：短时间内融入阴影，移动速度下降30%。】

　　来不及心疼所剩无几的生存点，她立刻施展【匿影术】，身影变得模糊，如同一道黯淡的影子，紧贴着墙壁，朝着静心阁内唯一可能藏着谢无妄真身的地方——那间他偶尔会进入、却从不允许她靠近的内室密室——潜行过去。

　　越靠近内室，那股混乱暴戾的魔气威压就越发恐怖，空气中甚至开始凝结出细小的、带着毁灭气息的黑色冰晶。玉牌烫得她胸口生疼，上面的裂纹似乎在蔓延。

　　她强忍着灵魂层面的不适和□□的僵硬，终于摸到了内室那扇紧闭的石门前。石门此刻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浓郁得化不开的黑暗与冰冷从门缝中丝丝缕缕地渗出。

　　就是这里！

　　云念念背靠着冰冷的石壁，躲在阴影里，深吸一口气，然后开始用尽全身的力气，敲击石壁，同时低声地、一遍又一遍地，吟唱起那首简陋的安魂曲调。

　　没有乐器，没有美妙的歌喉，只有手指敲击石壁的单调节奏，和她因为紧张恐惧而微微颤抖、甚至有些跑调的、断断续续的哼唱。

　　“咚……咚咚……啦……啦……”

　　这声音在狂暴的魔气嘶鸣和结界不堪重负的嗡鸣中，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她没有停。

　　她回想着与墨竹交流时的宁静，回想着幼苗破土时的希望，回想着阿芜记忆碎片中那些短暂的、不含痛苦的温暖瞬间，将所有这些情绪，笨拙地、却毫无保留地，融入到这不成调的安魂曲中。

　　她不知道这有没有用。这可能是她做过的最徒劳、最愚蠢的尝试。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像是在刀尖上煎熬。

　　石门内的暴戾气息依旧汹涌，玉牌的裂纹越来越多。

　　就在云念念几乎要绝望，以为自己下一刻就会被那失控的力量撕碎时——

　　忽然，石门内那狂躁的、仿佛要毁灭一切的魔气波动，猛地一滞！

　　虽然依旧恐怖，但那毫无理智的混乱感，似乎……减弱了极其细微的一丝？

　　与此同时，云念念脑海中，那株淡紫色幼苗传递来的感受也发生了变化。不再是纯粹的痛苦与暴戾，而是夹杂进了一丝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挣扎？仿佛冰封的心渊深处，某个被疯狂淹没的意识，捕捉到了这微弱的外界声响，正在艰难地试图重新掌控？

　　有用！她的笨办法，似乎真的起到了一点作用！

　　云念念精神一振，更加卖力地敲击、哼唱起来，甚至尝试着将自身那与阿芜同源的、温和的共鸣之力，也小心翼翼地混合其中，如同最轻柔的安抚，探入那狂暴的心海。

　　“咚……啦……妄哥哥……安静下来……”她无意识地，在哼唱的间隙，夹杂了一句低不可闻的、带着安抚意味的称呼，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

　　石门内的气息，再次出现了明显的凝滞。

　　这一次，持续的时间更长。

　　那肆虐的魔气，如同被无形的缰绳一点点勒住的狂暴巨兽，虽然依旧危险，但那股毁灭一切的势头，被硬生生地遏制住了！

　　紧接着，云念念怀中的玉牌，那令人心惊的滚烫高温，开始极其缓慢地下降。虽然依旧灼热，却不再有那种即将爆裂的感觉。上面的裂纹也不再蔓延。

　　窗外的墨竹林，摇摆的幅度渐渐变小，哀鸣般的嘎吱声停了下来。

　　静心阁内狂暴的魔气威压，如同退潮般，开始一点点收敛、平息。

　　成功了……她真的……暂时安抚住了他？

　　云念念脱力地顺着石壁滑坐在地，浑身都被冷汗湿透，敲击石壁的手指红肿破皮，喉咙也因为持续的哼唱而干涩发疼。但她看着那扇依旧紧闭、却不再渗出恐怖气息的石门，看着手中裂纹遍布但温度渐退的玉牌，心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虚脱感，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动容。

　　她做到了。在生死一线间，她选择了留下，并且……赌赢了。

　　寂静重新笼罩了静心阁，只有她粗重的喘息声在空旷的殿宇内回响。

　　不知过了多久，当一切彻底平息，连玉牌都恢复了基础温热时，那扇布满裂痕的石门，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的“咔哒”声。

　　一道狭窄的缝隙，悄然开启。

　　门内，是一片深不见底的、令人心悸的黑暗。

　　以及，黑暗中，一道若有若无、却死死锁定在她身上的、复杂到了极点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