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柴就不配拯救疯批了吗》满陇桂雨

29、第 29 章

　　那捧湿润的幽冥土和几颗不知名的种子，如同投入心湖的第二颗石子，在云念念心中漾开了比之前更深的涟漪。谢无妄的回应，不仅仅是默许，更是一种近乎纵容的给予。这让她在感到一丝暖意的同时，警惕心也提到了最高。

　　疯批的“好”，往往比他的“怒”更难以揣测，也更危险。

　　她收敛心神，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窗台那个小小的陶盆上。每日，她运用【基础植物辨识】和微弱的灵植亲和力，仔细感受着土壤的湿度和种子的状态。她用静心阁内备着的、最简单的清水（这水也带着微弱的灵气）小心浇灌，指尖偶尔会拂过微凉的泥土，传递去一丝微不可查的、带着善意的木系灵气和属于“阿芜”的共鸣。

　　这几乎成了一种仪式。照料这盆未知的植物，仿佛是在照料一个脆弱的希望，也是在无声地回应着谢无妄那份沉默的“馈赠”。

　　几天过去了，陶盆里没有任何动静。幽冥土依旧保持着深褐色，散发着阴凉的气息，那几颗黑色种子沉寂如石。

　　云念念并不气馁。她深知，用幽冥土这种极阴之地孕育的土壤来培育植物，绝非易事，更何况这种子来历不明，或许本就非凡品。她依旧每日坚持，同时也没有落下与窗外墨竹的“交流”和对各种知识的学习。

　　那本乐理书被她翻得起了毛边，虽然依旧弹奏不出像样的曲子，但她对音律的理解加深了不少。她开始尝试着，将自己与墨竹共鸣时感受到的那种宁神静气的“韵律”，用最简单的方式，融入到每日对陶盆的照料中。有时是几句不成调的、低低的哼唱，有时只是手指在盆沿轻轻敲击出舒缓的节奏。

　　她不知道这有没有用，但这让她感觉自己在做些什么，在主动地、朝着某个方向努力。

　　谢无妄似乎也在观察着这个过程。他不再总是用墨竹的“竹音”来回应她的“骚话”，有时，在她专注于陶盆时，会有一道极其隐晦的、带着探究意味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停留的时间比以往更长。玉牌传来的温热，也往往在她与陶盆“互动”时，显得格外稳定。

　　他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这天夜里，云念念在打坐中，心神再次被牵引，进入了一种半冥想的状态。脑海中，那些属于阿芜的记忆碎片再次浮现，但这一次，不再是最初那些激烈痛苦的画面，也不是后来那些平淡的日常，而是一些……关于培育灵植的、零碎的知识片段。

　　如何感知土壤的“情绪”，如何用自身灵韵引导种子内的生机，如何与初生的灵植建立初步的心神联系……这些知识如同本能般涌入她的意识，与她之前学习的【基础植物辨识】和微弱的灵植亲和力相互印证，让她豁然开朗。

　　是阿芜的记忆！她在幽冥涧和静心阁的长期“温养”和持续共鸣，让她能够触及到更深层、更属于阿芜本身能力的记忆碎片！

　　云念念心中激动，立刻将这些新获得的知识运用起来。她将手轻轻覆在陶盆的幽冥土上，不再仅仅是传递微弱的灵气和共鸣，而是尝试着用自己的心神，去细细感知土壤深处那几颗沉寂种子的状态。

　　中级洞察术运转到极致，结合这新获得的“灵植培育”本能，她的感知如同细微的触须，缓缓探入幽冥土阴凉厚重的气息中。

　　起初，依旧是一片死寂。

　　她并不放弃，心神更加沉静，努力回忆着与墨竹成功建立联系时的那种感觉，将那份宁和与期盼，毫无保留地通过手掌传递下去。

　　时间一点点流逝。

　　就在她心神耗损，即将支撑不住时，忽然，她的感知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悸动！

　　来自其中一颗最深处的种子！

　　那悸动如同婴儿最初的心跳，微弱，却带着一种顽强的、想要破开束缚的生命力！

　　它“活”过来了！在幽冥土中，在她的心神滋养和特定共鸣的引导下，真的开始萌发了！

　　云念念猛地睁开眼，惊喜地看着那个小小的陶盆，几乎要喜极而泣。她强压下激动，不敢再有大的动作，生怕惊扰了那脆弱的生机。她只是维持着手掌覆土的姿势，将更多温和的、带着欣喜与鼓励的意念传递过去。

　　那一夜，她几乎没有合眼，就那么静静地守着陶盆，感受着那丝微弱生机如同星火般，在幽冥土的滋养下，顽强地持续着，甚至……极其缓慢地壮大了一分。

　　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苍白的天光透过窗棂，云念念迫不及待地再次感知。那丝生机依然存在，虽然依旧微弱，却比昨夜更加清晰、稳定。

　　成功了！她真的用阿芜记忆中的方法，结合自己的共鸣，催发了这颗未知的种子！

　　她小心翼翼地给陶盆补充了一点清水，看着湿润的幽冥土，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成就感。这不仅仅是一颗种子的萌芽，更像是她在这个绝望困境中，亲手创造出的第一抹真实的、属于自己的希望之光。

　　到了每日“骚话”时间，云念念的心情与前几日截然不同。她看着那个陶盆，眼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真实的光彩，语气也轻快了许多，不再带着刻意的斟酌，更像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分享：

　　“尊上，土里的种子……好像有动静了！虽然还很微弱，但它真的……活过来了！”

　　她的话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雀跃。

　　这一次，回应来得很快。

　　窗外的墨竹林，无风自动，发出了一阵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欢快、清越的沙沙声，仿佛也在为这新生命的萌发而喜悦。那“竹音”不再是低沉悠远，而是带着跳跃的节奏，如同欢快的低语。

　　与此同时，云念念怀中的玉牌，传来了清晰而有力的温热搏动，一下，接着又一下，仿佛沉稳的心跳，与她此刻雀跃的心情隐隐呼应。

　　他甚至……似乎也感到了一丝愉悦？

　　这个认知让云念念的心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一种奇异的、带着暖意的感觉悄然蔓延。她看着窗外摇曳生姿的墨竹，又看了看窗台上那个孕育着生机的陶盆，第一次觉得，这座冰冷的魔宫，这个囚禁她的静心阁，似乎也不再那么令人窒息。

　　从这一天起，云念念的生活有了更明确的焦点。她将所有从阿芜记忆碎片中获得的灵植培育知识，结合自己的实践，全部倾注在那小小的陶盆上。那丝生机在她的精心照料下，日渐壮大。她能感觉到，一颗细嫩的幼芽，正在幽冥土下，努力地向上顶动着。

　　而她与谢无妄之间那种无声的交流，也似乎因为这颗萌芽的种子，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他不再仅仅是通过墨竹和玉牌回应。有时，在她遇到培育上的困惑，对着陶盆蹙眉思索时，第二天，她手边便会多出一本相关的、更为精深的灵植培育典籍，或者是一小瓶散发着纯净生机、疑似用来促进灵植生长的灵液（她谨慎地用洞察术检查过，确认无害后才敢微量使用）。

　　他像一个沉默的导师，在她探索的道路上，适时地提供着恰到好处的帮助。

　　云念念也投桃报李。她开始更用心地学习他“给与”的一切，无论是灵植知识、音律，还是那本《九州风物志》里记载的奇闻异事。她会在每日的“骚话”里，分享自己的学习心得，或者提出一些天真（至少她表现得如此）的疑问。

　　“尊上，这本书上说极北之地有永不融化的玄冰，里面会不会封存着上古的秘密？”
　　“今天试着用您给的灵液稀释后浇了一点，小芽好像更精神了……”
　　“宫商角徵羽，不同的组合，真的能表达不同的心境吗？”

　　她的问题五花八门，有时甚至有些跳脱。谢无妄从不直接回答，但他的回应却无处不在——可能是一段应景的、带着苍凉意味的“竹音”，可能是一本恰好解答她疑问的杂书，也可能是陶盆中那株破土而出的、顶着两片微小嫩叶的幼芽更加茁壮了一分。

　　这种互动，缓慢而坚定地消磨着两人之间的隔阂。云念念依旧时刻谨记他的危险，但那份最初的、纯粹的恐惧，渐渐被一种更复杂的、夹杂着戒备、好奇、甚至一丝微弱依赖的情绪所取代。

　　她开始觉得，谢无妄那冰封的外表下，或许真的藏着一片荒芜了百年、却并未完全死寂的心湖。而她，这个意外闯入的“阿芜的影子”，正在不知不觉中，成为那片心湖上悄然泛起的第一缕微澜。

　　然而，平静之下，危机从未远离。

　　这天，云念念正欣喜地看着陶盆中那株已经长出三片嫩叶、通体呈淡紫色、形态奇特的幼苗（她依旧不知道这是什么植物），忽然通过与她气息相连的墨竹，再次感知到了那股熟悉的、充满恶意的窥探！

　　这一次，那窥探并非一闪而逝，而是如同附骨之疽，紧紧地缠绕在静心阁的结界之外，带着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着，试图寻找结界的薄弱点！

　　云念念心中一紧，立刻停止了一切动作，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

　　几乎在她收敛气息的瞬间，静心阁上空的结界猛地爆发出强烈的幽光！一股远比上次更加冰冷、更加暴戾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冰山轰然压下，精准地锁定结界外某个方位！

　　“噗——”

　　遥远的地方，似乎传来一声极其短暂的、压抑的闷哼，随即那股恶意窥探如同被碾碎的虫子般，瞬间消散，只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弥漫在空气中。

　　是谢无妄！他出手了！而且比上次更狠厉！

　　魔宫上空的威压持续了数息才缓缓散去，但那凛冽的警告意味，却久久萦绕不散。

　　云念念后背惊出一身冷汗。对方这次的行为更加大胆，若非谢无妄反应及时，后果不堪设想。她低头看着陶盆中那株微微颤动的淡紫色幼苗，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她的价值，或者说她与阿芜的关联，就像黑夜中的萤火，吸引着那些潜伏在暗处的毒蛇。静心阁并非绝对的安全之所，谢无妄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守护在一旁。

　　她必须更快地强大起来，无论是实力，还是对局势的掌控。

　　怀中的玉牌再次传来急促的温热，带着一丝未散的戾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云念念定了定神，轻轻抚摸着玉牌，传递去“我没事，谢谢”的意念。

　　玉牌的温热这才缓缓平复。

　　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似乎比以往更加沉默的墨竹，又看了看窗台上那株代表着生机与希望的幼苗，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她拿起那本乐理书，翻到一页记载着古老安魂曲的简单谱子。然后，她坐到窗边，用手指轻轻敲击窗棂，尝试着敲打出那安魂曲舒缓而宁静的前奏。

　　不成调，甚至有些磕绊。

　　但她敲得很认真。

　　渐渐地，窗外的墨竹，再次发出了沙沙的声响，这一次，不再是欢快或应和，而是如同低沉的伴奏，缓缓地融入她那不成调的节奏中，共同编织成一曲简陋却带着奇异安抚力量的“安魂曲”。

　　仿佛在安抚受惊的她，也仿佛在安抚……刚刚动了雷霆之怒的他自己。

　　玉牌静静地贴在她的胸口，散发着恒定而温暖的温度。

　　静心阁内，少女敲窗，墨竹低语，共同奏响着一曲无声的安魂。

　　而在那冰冷的心渊深处，似乎有一根沉寂了百年的心弦，被这笨拙而真诚的韵律，轻轻拨动了一下。

　　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的颤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