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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晚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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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海大剧院,一栋沉淀了历史的音乐殿堂。
此时,音乐厅中正在举办一场盛大的古典音乐比赛。整座大厅金碧辉煌,高台上红色的奢华幕布高悬,台下座无虚席。
刘薇在观众席座位上安静坐着,双手叠放于膝盖上,眼睛久久凝视前方舞台。蓦然间,当她看见那位渐步登台的俊朗少年后,纯净的瞳中闪过一抹羞涩。
随着台上乐曲悠扬舒展,刘薇也慢慢沉浸于少年的演奏之中。
……神啊。
她低下头,双手交握,在心里为少年暗暗祈祷——
求求你,让樊望宇顺利拿到冠军吧!
可是,听着听着,她不知何时,竟逐渐改变了脸色。
*
第二天。
晚上六点,樊家宅邸。
在玄关处脱下大衣和围巾交给蔡姨,樊望宇缓步过走廊,来到富丽堂皇的主客厅中。
除了奢华的陈设,偌大客厅空无行人。水晶吊灯下,只有一个十一二岁模样的少年瘫在沙发上打游戏。
不情愿的表情在脸上一转即逝,樊望宇随意整理了一下头发,缓步上前,于少年旁边的空位上坐好。
“哟。”少年头戴耳机,头也不抬地说道,“我如果是你,今晚就装病不来了。”
樊望宇没好气地回怼:“你自己先办得到再说我。”
“切,没劲!”拉下耳机,少年整个人躺了下来,两腿高翘在靠背上,双眼一动不动地紧盯手机,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划动。
“喂,你游戏外放声音太大了吧?”樊望宇忍不住心烦地提醒。
“有什么关系,又没开始吃饭!”少年翻了个身,姿势更加懒散,“一想到待会儿吃饭时的那种窒息,你难道不会觉得想死吗?如果不先玩两把游戏,我怕会当场去世。”
就在此刻,两人后方响起了沉稳的脚步声。提早赶到的樊昀熙一瞥少年慵懒躺姿,立即微蹙剑眉,出声警告道:“星承,起来坐好,手机关掉。”
“是!”樊星承一个激灵弹起来,丢下手机,挺直腰板坐得端端正正的。
鄙视地瞟一眼自己弟弟,樊望宇叹口气,百无聊赖地抬头看天花板。
“……哎呀,我们家三个好孩子都到齐了呢。”
伴随高跟鞋的哒哒声由远及近,三兄弟闻声站了起来,一齐看向新的来者。
这是一位容貌姣好的高挑女子。
她轮廓深邃,红唇如火,大波浪的乌黑卷发散落及腰,一袭鲜红长裙随优雅步履飘摇,一眼望去,宛如绽放的烈焰蔷薇。
“妈。”樊昀熙第一个向她打招呼。
“好孩子,你还是这么叫人放心。”
女子笑吟吟地说着,挺着大肚子在保姆的搀扶下落座,然而即使妆容精致,也依旧无法掩饰其眼底的疲态。
下一秒,她看向另外两兄弟,笑意倏地收回了不少:“望宇,星承,反倒你们两个,最近表现得是不是有点不尽如人意了呢?”
“……”樊望宇和樊星承双双扭头,抿嘴保持沉默。
“昀熙,你渴不渴,想不想先喝杯茶?”女子坐在樊昀熙身边,温柔要去为他捏肩膀,脸上的笑容明艳动人,“一天学习已经很累了吧?你是我们樊家和海神集团的希望,记得要保重好身体,凡事千万不要过于勉强自己。”
“谢谢妈,我不用了。”樊昀熙抬手阻止她的动作,从皮包里取出笔记本电脑打开,“我会把握分寸的。”
其余两兄弟在旁边默默看了一会儿,樊望宇选择别眼置之不理,樊星承则偷偷背过脑袋做了一个呕吐的表情。
“夫人,少爷们,让诸位久等了,请入座。”
没过多久,管家便过来将众人引导至了主餐厅。
那里早已铺设好一桌的珍馐美馔,餐具光洁明净,丝巾酒杯布置左右,中间辅以鲜花烛台,恍若一场小型宴席。
留下主位,四人分别各自就坐,端正了坐姿,静静等待今夜唯一的主角——樊再念。
大概十分钟后,樊再念才姗姗来迟,打破了餐厅维持至今的诡异死寂。
“来来来,都别愣着了,吃饭吧。”樊再念已经解下了西装外套和领带,挥手看似随和地招呼大家开动,“今晚的厨师团队是我特地从西覃市请来的,据说尝过的人都赞不绝口!诶,你们怎么一动不动的,吃啊?都是一家人拘束什么!”
其余四人立刻听话地拿起了筷子,脸上保持礼貌的微笑,但仍等樊再念动手夹起第一口菜后,他们才敢真正有所动作。
“嗯!这道清蒸鱼不错。”樊再念对尝过的菜品啧啧称赞,又转头笑问自己妻子,“玛利亚,你觉得如何,不知口味还合你的意吗?”
“是的,非常美味。”玛利亚仅浅尝了一口就放下筷子,回丈夫以莞尔一笑。
“昀熙,你也是。你还年轻,正在长身体阶段,记得要多吃一点。”
“我明白。”樊昀熙有条不紊地吃饭,姿态从容优雅。
“对了,竹青市度假区开发工程一期已经在立项了,对于专家研判的成果,昀熙你有什么想法,不妨和我说说?”
“好的。”轻轻闭上眼又睁开,樊昀熙放下碗筷,张口就把自己对项目开发的思路,以及可能存在的困难,一一进行了阐述。
在他说话期间,除了樊再念,其余人皆全程保持面无表情,缄默不言。
樊再念满意地点头听完,沉思几秒,忽然放好了筷子,扫视了家人一圈。眼角垂下的皱纹,并未使他显得疲老,反而令这位父亲看起来目光锐利如鹰:
“望宇,你昨天的比赛没拿到前三名?”
樊望宇持碗筷的手僵了一僵,半晌后,才缓缓回答:“对,很抱歉让樊家丢面了。”
“什么?!”
玛利亚比樊再念更诧然,转向樊望宇不悦地责备道,“望宇,你在干什么?那可是全国比赛啊,我特地请了国际名师教你,结果你就拿了这样一个结果回来?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已经把全国的冠军拿遍了!”
“望宇,你妈妈说得没错。”樊再念皱眉,颔首赞同,“你要多听听她这位音乐家的意见,认真吸取教训,别总是丢我们樊家的脸面。”
见丈夫少有的出声赞许了自己,玛利亚惊喜不已。像是找到了自己的存在价值般,她一下子?铆足干劲,对樊望宇抱怨似的喋喋不休:
“说起来,你从小到大,是不是连一个好名次都没拿过?你有没有反省过,平时有认真练习吗,演奏技巧学到位了吗,对音乐理解够不够深刻?你难道不知道,昀熙在小学时,钢琴和小提琴都已经获奖无数了,甚至就连星承,也在去年拿到了第一个冠军,你呢?……”
樊望宇静静听着,握着筷子的指尖却越发用力:“明白了,我以后会加紧练习的。”
又过了半个小时,这一场貌合神离的家宴,才终于宣告结束。
樊再念、玛利亚、樊昀熙依次离席,等到餐桌边只剩下最后两兄弟时,樊星承才干笑着对樊望宇抱拳道:“老兄,刚才真亏你能忍,佩服佩服!”
漠然望着一桌子几乎没人动过的菜肴,樊望宇神情冰冷,眼里布满阴霾:“……不忍能怎么办呢?”
他挪开椅子站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餐厅。
“少爷。”一直在会客厅等待的蔡姨立马起身,目送樊望宇从自己身边经过,“您今晚还去上西语课吗?”
“不去了,帮我请假。”丢下这句话,他径自进入电梯上了楼。
等回到卧室,樊望宇脱下腕表随意丢在柜子上,哐当一声,只剩他一个人的房间,终于再次回归了沉寂。
砰!
气恨难消的樊望宇猛地挥拳砸向墙壁,眼眸中隐隐泛着寒光——
这破家,他真的一秒都待不下去了!